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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文 / 一瞬傾城

    辛四四站在院子裡等著丫頭回話,未多時,丫頭出來笑回:「夫人說請三夫人進來。」

    辛四四點點頭,蘊著笑提起裙擺泰然自若的往屋裡頭走,中間還不忘詢問詢問大夫人的病情,丫頭只笑著回說,大夫人是陳年痼疾,不怎麼妨事。

    李氏臥在床上,臉色枯黃毫無光澤,一看就是久病不愈的氣色。看辛四四過來,到是浮起個得體的淺笑來,只是說起話來柔軟無力,叫人聽了直想瞌睡。

    「三房的過來了?瞧著是個美人,生龍活虎的。叫我這個做嫂嫂的好是羨慕。」

    辛四四矮矮身,低聲道:「方纔去給母親省過茶,就過來見見大嫂。」

    她又不好直接說什麼身子可好些了?有沒有請太醫來看看啊?她同李氏不熟,總不能上來就表現得十分熟絡。簡單挑了幾句還算說得出口的客套話,打算敷衍敷衍也就過去了。

    李氏看得出來她的敷衍,只在心裡苦笑自己這副身軀,惹得人人厭煩。正想讓丫頭將包好的紅帕拿給辛四四,打發她回去。丫頭追在個小丫頭後面跑進來,自責道:「容宜小姐要來見夫人,奴婢攔不住……」

    李氏看著半跪在床榻前笑嘻嘻的女兒,無力地對丫頭揮揮手,「她想來就來吧,不用攔著她。「又拉過容宜的手,指指辛四四,」宜姐兒,這是你嬸娘,快叫三嬸娘。」

    容宜頗懂事的點點頭,過來給辛四四磕頭,「三嬸娘。」

    容宜不過五歲大,紮著兩個朝天髻,長得粉嘟嘟的。辛四四心裡不禁一軟,看來這個容宜就是大爺小妾生的女娃了。她蹲下來,捏捏容宜的小手,笑道:「回頭嬸娘帶你出門買糖葫蘆吃。」

    容宜聽到糖葫蘆,顯然是高興壞了。小孩子沒那麼多心眼,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立時就拉著辛四四不鬆手,執意現在就要去街上。

    李氏自己身子不好,拿著容宜當寶貝似得疼,被她嚷的心軟,只得同辛四四笑道:「這丫頭平日裡被我嬌慣壞了,這麼乜人。」

    辛四四忙道:「不打緊,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帶著出去也就是了。」

    李氏到是對她挺放心的,沒再說什麼,便吩咐丫頭將紅帕拿給辛四四,疲累道:「這是一早就包好的。」

    看李氏氣色比方才更差,辛四四十分識趣的揖揖禮,「那就不打擾大嫂歇息了。」

    二房不在府上,她不用過去,出來大房就待著容宜到了府門口,吩咐小廝備了馬車,打聽打聽這高陵哪條街最是熱鬧,就驅車出了府。

    轉過幾條街,馬車停下來,紙鳶過來打開簾子,笑道:「夫人,到了。」

    辛四四先下來,小心把容宜從車裡抱過,回頭再街上四下瞅瞅,不遠處正巧有個賣糖葫蘆的。笑了笑,走過去要了兩串糖葫蘆,對容宜道:「嬸娘不偏不倚,你一串嬸娘一串,宜姐兒覺得可還好?」

    容宜那麼小,自然不知道她說的好是什麼,但是有東西吃,自然是好的。就安靜的點點頭,接過糖葫蘆舔了舔,粉嘟嘟的小臉上全是笑意。

    紙鳶從辛四四手裡接過容宜,指指不遠處的綢緞莊,「這條街上十家綢緞莊裡頭,有五家是咱們衛府的。夫人要是哪日想做新衣了,就告訴咱們,咱們到莊上給夫人選。」又道,「前邊有家首飾店,是這條街上最大最好的,老闆姓胡,得過老爺的恩。咱們是他家的老主戶,夫人要過去瞧瞧麼?」

    反正她就是在府上悶得慌,出來就是隨便走走逛逛的。就點頭說好,斂裙往前走著。

    首飾店裝潢的大氣的緊,金碧輝煌的。辛四四想,在都城的店就是不一樣,夠氣派。說到底,孟扶風的商號也算是遍佈南朝各個地界兒,高陵似乎很少有孟家的分號。想到這兒,她免不得停下腳步,詢問紙鳶,「這高陵城裡,可有什麼營生是孟家的麼?」

    紙鳶立時悟過來,夫人家好像是有個經商的叔父,也難怪夫人會有此一問。想了想,回道:「到是有幾家,不過都是些小營生。」又忽然想起什麼似得,「前些日子,孟家四爺被捉拿下了死囚,好像因為這事兒,孟家三爺受了些牽累,商號倒了許多家呢。」

    辛四四點點頭,「也對,我還以為三叔父總會倖免於難的。」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便進了首飾店。

    進門時瞟了兩眼牌匾,上寫的是西施齋。看這名字相必老闆也是個附庸風的人。當初在山中,對付老夫子那一套看來今日可以拿出來顯擺顯擺了。辛四四勾唇挑起個不大的弧度,稍縱即逝。

    見有客人來,老闆對了笑臉相迎。「這位夫人,來小店看看?」

    紙鳶笑著揶揄他,「老闆,這是咱們府上的三夫人,你可得長些眼色。」

    老闆一看是熟人,又是恩公家的兒婦,更是客套起來,叫夥計沏了茶水,請辛四四上房去做坐。辛四四隻是微笑著點頭,道:「我是來看看首飾的,老闆不用太拘禮。聽說西施齋是這條街上最大的首飾鋪子,不知道有沒有我喜歡的東西。」

    老闆樂呵呵的回她,「夫人說笑了,就是沒有夫人喜歡的,小店也得拿出來個夫人喜歡的不是?」

    老闆這話辛四四愛聽。要是不看自己家的這個男人,但看這男人的家境,倒也不算樁壞事。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嫁,算是高嫁了還是低嫁了。不過反正她也不喜歡衛邯,更無心思去想想什麼夫妻相處之道。

    笑意吟吟的對老闆道:「老闆可真是個會說話的人。我自來喜歡紅色的東西,最好是艷紅艷紅的,叫人看著就喜歡。」

    老闆常年生意場上摸

    爬,察言觀色的本事爐火純青,立時就招呼夥計,道:「去樓上拿來前幾天南海運過來的紅珊瑚耳墜子給三夫人瞧瞧。」

    南朝再往南那是海,但是帝都高陵離大海卻要相去甚遠,珊瑚是極其珍惜罕見的東西。辛四四心道,這老闆對衛家可真夠捨得的。轉而又一琢磨,這衛家看來不光是個掌管朝廷供奉的小官,內裡頭的油膩只怕大了去。以往在埕州只覺得孟家神乎其神,什麼珍奇的東西都應有盡有,難免就見識少。難怪人家都說,寧可京城一座廟,不要僻壤十里宅。說的沒錯,她深諳其道。

    夥計拿過來的紅珊瑚質地很好,打磨成的耳墜子也十分好看,她看得上。便問老闆,「開個價。」

    老闆笑的有些為難,「這怎麼話說的?夫人看得上是給小的面子,小的那裡還敢要錢?」

    辛四四一琢磨,方才話說的太快,她初嫁到衛尉府上,手裡可沒什麼錢財。這珊瑚耳墜子必定價格不菲,只怕安國夫人不會同意她買。再說,自己剛嫁進來,就如此敗家,大手大腳,難免不被人說閒話。可是話已經出了口,又不好收回,眼下說不要了,倒顯得她小小家子氣。以後如何在府裡抬得起頭來?正左右為難,店家甩出這麼一句話。她本想應承下來,輾轉一想,這不是藉著衛府的名聲欺壓商戶麼?

    一時躊躇不定,微微皺了皺眉。

    忽聽街上嘈雜,響過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給紙鳶遞個眼色,道:「外面怎麼這麼吵鬧?」

    紙鳶矮矮身,將容宜遞給旁邊的丫頭,道:「奴婢這就去看看。」辛四四她們等了一會兒,紙鳶拍著衣擺復又回來,咳嗦兩聲回道:「有對人馬往禁中趕過去了,奴婢問了問,說人是從帝朝那邊趕回來的。旁的就沒人知道了,不過奴婢遠遠瞧著,旗子上寫的是孟呢。」

    辛四四心口一陣狂亂,帝朝來的人馬?旗子上寫著孟字?難道是孟扶蘇回來了嗎?心中急切難耐,連手裡的珊瑚耳墜子也匆忙放進盒子裡,襟著衣擺就跑了出來。

    街上卻只剩下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路邊的小販,好像方才根本沒有什麼人經過一樣。辛四四略有些失望,咬咬唇抱膝坐下來,望著人聲嘈雜的街口很是惆悵。

    紙鳶抱著容宜跟出來,提點她道:「夫人,咱們出來些時候了,回府吧。說不準,這些人許是來找夫人的,要是夫人不在家,倒要叫他們撲個空了。」

    她的提點立刻讓辛四四清醒過來,點頭道:「你說得對,許是二叔回來看我了。」心中雖然有些失落,還是抱著許多希望的。如果真的是孟扶蘇回來了,她一定立刻就讓他帶她走。

    回來府裡,辛四四心神不寧的坐了一個下午,遲遲沒有等到什麼信兒。紙鳶將容宜送回大房,回來絮叨,說,「大爺回來了,好像在外邊碰到什麼霉頭,正在房裡發火。」

    辛四四對衛府的事情根本就是漠不關心,能高高掛起就高高掛起。反倒是對今天街上那隊人馬十分在意。按照紙鳶的說法,除了孟扶蘇她想不到還有誰。可是,如果是孟扶蘇,他為什麼不來找她呢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兒嗎?

    辛四四在府上心神不寧,孟扶蘇則簡直就可以用氣急敗壞來形容。他自收到紫玉的信,連著好幾日都沒有睡好。若不是礙於孟瑾洵對他施壓,他早就策馬回來了。壓抑著自己的擔心布著兵力,郎口一破就把諸多事宜交給了秦炎,帶著子詹馬不停蹄的往回趕。剛回到高陵,就聽說孟宮人嫁人的事情。

    他現在立在長安宮,憤怒的想將長安宮整個兒拆了。好個慕容煌,他信他能替他護好四四,結果呢?他竟然將他一軍。

    慕容煌慵懶的看著孟扶蘇,打個哈欠笑道:「孟卿何至於如此怒氣沖沖?朕不是沒有食言麼?你讓朕替你護她周全,朕有做的不夠麼?不止護她周全,還賜了這麼樁人人羨慕的婚事。孟卿理當感謝朕才對。」

    他面上笑著,心裡卻全然是另種打算。埕州隘口是帝朝和南朝接壤之地,今時孟瑾洵是個落魄皇帝,自然同南朝兩兩相好。可一旦孟瑾洵帝位坐穩,南帝兩朝只怕再無之前的好字可言。貴為天子,誰沒有野心?如今孟家殘敗,埕州實則已經是多了個大缺口,極容易被攻破。孟扶蘇是帝朝的世子,他以為這麼多年只要對他足夠信任,足夠好,就能收服孟扶蘇的心甘心為他賣命。可到頭來呢?古往今來人才只有一個下場。就是死。為自己所用者,狡兔死走狗烹。不為自己所用者,更要先死。這是亙古不變的為君之道。

    孟扶蘇心底冷笑,慕容煌有什麼心思,他早就看的一清二楚,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幫孟瑾洵打回昊城。說在亂世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那是說的王者,你一天甘居人下,就是刀俎魚肉,互相利用罷了,能說出什麼黑白來?

    原本以為慕容煌還要他替南朝賣命,就會對四四兩眼相待。眼下看來,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人家這是想即刻就將他除之後快。就等著他回來來個甕中捉鱉了。

    他第一次變了臉色,將手緊緊攥在袖中,淡然對著慕容煌笑笑,「陛下說笑了,阿蓁能嫁個好婆家,我這個做二叔的心裡也高興。不知道陛下可否給臣個恩典,讓臣去看看阿蓁?」

    慕容煌既然不挑破,那他就裝傻,先看看慕容煌到底是打了什麼算盤,在想應對之法。

    慕容煌看他收了怒氣,心裡也是緩緩鬆一口氣。他承認,他現在殺了孟扶蘇,埕州郡只怕會淪陷的更快。好歹孟扶蘇還在,就有孟家百多年的威名在,壓在埕州礙口,就斷沒有哪個國家敢硬攻。真要處死孟扶蘇,他還得好好謀劃謀劃,挑了適合的人選接任埕州總兵才行。

    隧道:「朕已經讓祿中景給孟卿備好了車馬,孟卿只管去就是。」

    孟扶蘇揖禮,「謝皇上恩典。」言畢不等慕容煌再說什麼,頭也不

    回的邁出大殿。

    辛四四強撐著坐到戌時,紙鳶過來伺候她洗腳,「公子那邊讓人傳了話回來,說是今晚不回來了,夫人早些歇息吧。」

    辛四四任她給自己脫了鞋置於旁邊,將腳探進溫熱的水中,頓時緩解不少乏累。微微閉了眼。衛邯不回府才好呢,她到省的對著個陌生人,而且,今晚也不用再睡杌子了,不用那麼累。

    外頭有小廝問話,「三夫人可安歇了?」

    紙鳶有些不耐煩,對辛四四道:「奴婢這就去回了這些不長眼的,都這麼晚了還來煩主子。」

    辛四四忙制止道:「別了,倒顯得我蠻橫不講理的。去問問什麼事情,就說我還沒睡。」

    紙鳶低聲應是,起來理理衣服上壓出來的褶子去了開間。同小廝說了些時候,進來稟報她,「說是夫人家裡人來了,叫夫人去客房見見。」

    辛四四心頭倏忽一跳,家裡人?她哪還有什麼家裡人?若說算得上家裡人的,也只有孟扶蘇一個了。難道真的是孟扶蘇來了?白天在街上,聽到的馬蹄聲和紙鳶說的話響在耳畔,她按耐不住,將腳從銅盆裡匆忙塞進鞋子,顧不得船上足衣就往外跑。

    紙鳶只覺得奇怪,夫人好像每次聽到跟孟家有關的事情,都會沒了穩重。不過想想也是,夫人不過十三歲,了不起過了年下十四,先是被召進宮做了女官,接著又發生了孟家被治罪,孟四爺被判死刑,孟三爺被關進大獄的事情,到是難為她了。隨手拾起辛四四脫在地上的足衣追了上去,「夫人,您的足衣。」

    客房裡燈影清冷,只有三兩個婢子守在房裡伺候著,她們見辛四四過來,都是屈膝行禮,笑道:「三夫人,孟大人等您些時候了。奴婢這就去備些吃的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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