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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 文 / 一瞬傾城

    皇后宮中大小事宜都是由莫宮人指派,辛四四被調過來之後,明面上莫宮人是讓她做了清掃女官。實則,清掃的活計根本用不著她做,底下的小宮女們就全都做了。

    時宜她們是在長安宮伺候,不能時常到皇后這裡走動,知道她被調進皇后宮,還著實難過了好些時候。

    自從辛四四被皇后調過來,慕容煌竟然來皇后宮來的十分勤快。呂氏跟在慕容煌身邊多年,說看不出來其中緣由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傻子。

    皇帝這是喜歡上孟宮人了。

    但皇后也有成人之美的良苦用心。陛下喜歡歸喜歡,人家孟宮人喜歡的卻不是皇帝。她也自然有她的念想,後宮這些女人哪一個不讓她操心?她可不想看著誰受寵危及到自己的後位。慕容煌來皇后宮,她裝傻似得不提這樁緣由。就連慕容煌提起辛四四,她也笑說,孟宮人負責整個宮苑的清掃,怕是沒得時間。

    慕容煌過來幾次,沒有見到辛四四一面。之後,來的次數便少了許多。

    呂氏免不得又要讓莫宮人去打聽幾番,從女御長處拿來彤史翻看,慕容煌近來常常宿在安昭容的祥雲殿。

    呂氏臉色不是很好的將彤史仍在桌子上,咬牙道:「安昭容可真是受寵。本宮到要看看,這安昭容是比旁的後宮多出來三頭六臂還是怎麼!莫如,替本宮宣安昭容前來請安。」

    莫宮人唱諾,待著幾個宮婢們去了祥雲殿。

    辛四四心中擔憂,慕容煌現今正在前朝議事,一時半會兒肯定是回不來的。看皇后的樣子,只怕要對安鶯哥不利。她難得遇到一個能和她真心相待的朋友,是怎麼也不想看到安鶯哥受苦的。但是現在,她自身都難保,要怎麼辦,心裡委實急的難受。

    不過一刻鐘,莫宮人已經引著安鶯哥來到皇后宮中。

    安鶯哥進殿,看到辛四四恍惚一怔。不過,她是有分寸的人,立時就撇開目光屈身,向皇后行大禮,「嬪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面容掩在薄似輕霧的帳幕後,神色如何看不真切。只大致看得出是端了茶盞正在喝茶,並沒有要理會跪在地上的安鶯哥的意思。

    辛四四暗地裡替安鶯哥捏把汗。

    果然,安鶯哥約莫跪在地上一柱香的時間,皇后那廂才發了話,「聽說,陛下夜夜宿在祥雲殿。安昭容,陛下臨幸是好事,只是,這床幃裡也得有個度。陛下的身子是天下百姓的,昭容你可要勸著些,不可沒了個節制。若是陛下累出個好歹,安昭容可免不了被眾朝臣彈劾狐媚惑主的。」

    安鶯哥忍著自腿上傳來的麻痛,深深一拜,「嬪妾謹記皇后娘娘教誨,以後定當注意。」

    「光是注意可不行。本宮已經下旨給女御長,三個月內不會再給陛下呈上安昭容的玉碟。安昭容在這三個月裡,就暫且移居寶華宮抄經,為陛下祈福吧。」

    安鶯哥心裡只是笑笑,她到是巴不得離慕容煌越遠越好。

    謝過皇后恩澤,跪了安,搖搖晃晃走出大殿。因為跪的太久的緣由,腿腳不怎麼好使喚了,才出來大殿,忍不住身子就是一歪,跌坐在冰涼的石階上。

    辛四四眼疾手快,忙將她扶了扶,苦笑的看著她,「安昭容,您小心著些。」

    安鶯哥見是她,穩不住的身子便倚在了辛四四的肩上,「只是跪的久了,腿有些麻木。你不是被留在長安宮裡伺候了麼?怎麼會在皇后這裡?」

    辛四四有苦難言,但眼下不是說這事的時候。只是搖搖頭,道:「是皇后娘娘看我手腳伶俐,給的恩典。」

    她總不能告訴安鶯哥,是因為皇后娘娘對自己有誤會,她為了保命才求著來皇后殿的。安鶯哥卻同自己不同,她是皇上的昭容,皇后若是盯上她,不願意她被寵幸,只怕不光是讓女御長把她的玉碟收起來那麼簡單。

    安鶯哥聽完,笑了笑,道:「咱們這些郡主裡面,就屬你的命好了。誰又想留在宮裡呢?說的好聽是位尊榮華,其實不過是陛下用來牽制父家兵權的傀儡罷了……」

    辛四四忙堵住她的唇,「你可萬萬不能在這種地方說這種話,若被人聽了去,不光是你,就連你的父家也要遭殃了。好姐姐,你聽我的,此時可千萬要忍住氣。」

    安鶯哥揉揉發麻的腿,憂心忡忡的,「我到是不懼怕去什麼寶華宮,我到是巴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省的天天見到陛下。只是,」她看一眼辛四四,「我不想呆在這宮裡,我覺得自己自進宮那日,就像是被人從土裡拔起的樹,感受不到陽光,感受不到空氣,快要枯萎快要死去了。」

    辛四四沒來由的心裡一陣傷。

    難道,就真的不能有個帝王,他只娶一個真心相愛的女人?想來也是不可能的,這皇宮,總是牢籠,沒有人可以隨心所欲。

    簡單安慰安鶯哥幾句,見她聽了進去,辛四四才把她送出皇后宮,心裡多少有些惆悵。

    夜裡歇宮,聽說陛下來了皇后宮,同皇后吵了許久。

    這宮裡的婢子們平時看上去十分嚴謹,暗地裡沒有哪個是不愛嚼舌根的。辛四四窩在床上聽她們嘰嘰喳喳說的好不熱鬧,莫名有些浮躁。起身涼涼望她們一眼,「仔細被莫宮人聽了去,回頭割了你們的舌頭。」

    她一句話扔出去,頓時安靜下來,幾個小宮婢噤若寒蟬的怯怯看她,「大姑饒了我們吧。」

    辛四四懶得理她們,披了件衣服出來門。

    夜涼如水,她搖搖晃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停下來,發現身置閬苑之中。驀地想起上次和孟扶蘇在這裡見面,他拉著她的手,吃她做的糕,親她的唇。一切都好像發生在昨天,那麼清晰,想起來心裡漾著絲甜蜜。

    她想起來他唱的歌,不自覺低聲哼哼,「夜寂夜鴉起兮,夜息夜鴉寂兮,墨染弦風染青衣,流言恐欲起兮。夜寒夜鴉偎兮,夜盡夜鴉啼兮,重拾羽衣點眉間,君滅殺鴉三千兮……」

    銀的月,白的衣,她輕唱和著音律翩翩起舞。

    不遠處祿中景輕輕熄了手中挑著的宮燈,低聲問道:「陛下,何不同孟宮人說說話呢?」

    慕容煌挑著柳樹的枯枝,做一個噤聲的姿勢,「她約莫是在想人吧。」

    祿中景頓時臉色有些難堪,捉摸著這孟宮人和孟總兵之間的事兒,他要不要說出來。這人倫綱常的事情,叫他實在是難以啟齒。

    一曲畢,辛四四趴在石桌上望著月亮,咬咬唇,不知道孟扶蘇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掛牽著她?

    *****

    孟扶蘇現在可沒有她這麼清閒,自從接下攻打郎口的差事,他和子詹連著幾天幾夜都沒有合眼。

    郎口是攻進昊城的天塹,此處易守難攻。戚夢白他們均是帶著重兵從別處攻進,他手上只有三千精兵和自帶的五萬家將。想要攻下郎口,必然不能蠻攻。

    郎口地勢同南朝的高陽郡差不多。高陽侯叛亂時,他領兵平叛,知道想要攻下這種天塹隘口,最有效率的法子就是切斷城中糧草。是以,兵之郎口後,並未進行攻打。若是移動期間碰到郎口的守兵,也吩咐下去不可應戰直接逃跑。

    跟著他們的士兵不明白為何將帥不讓他們上陣殺敵,一個個窩著團火氣,無處發洩。

    雙方對峙一個半月,郎口城中陸陸續續有人偷偷溜出來,皆被孟軍抓到成了戰俘。將士們覺得奇怪,為何他們還沒有攻城,就有這麼多逃跑的敵軍從郎口城逃出來。負責先鋒的秦炎不解,領著幾個大將過來詢問孟扶蘇。

    孟扶蘇看他們一個個面上表情疑惑,笑了笑,讓子詹拿來地圖,道:「我答應皇兄攻打郎口不是隨便誇口的。郎口這個地方地形奇特,四周都是山脈,十分易守難攻。「

    幾個將帥都是連連點頭,這些他們自然也知道。不過他們現在不想討論地形的問題,只想知道為何這麼易守難攻的郎口,竟然有這麼多敵軍出逃。

    子詹接了口,「眾位將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郎口四周到處都是山脈,就證明糧草的運送也危險重重。我們駐紮在平地,糧草可以隨時補給且不說,更對我們有利的是,這城中的百姓並不承認江山是戚姓。所以,守城的將帥若想籌備糧草,只有兩條路走。一是搶奪城中百姓的糧食。二是等待糧草官籌備的糧食。」

    孟扶蘇點點頭,「子詹說的不錯。我們早就在他們糧草必經之路設了埋伏。前幾日,先鋒官已經傳來消息,將他們的糧草全部截獲,共計三千七百石(dan),相必他們現在斷了糧草,不得不強搶城中百姓的糧食支撐。」

    秦炎頓悟,不由得佩服道:「這城中的士兵一半以上都是本城人,將帥下令強奪糧草,他們自然不願意搶自己家的。二皇子真是運籌帷幄,臣下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跟在皇上身邊多年,這世上讓他佩服的人,除了皇上沒有旁人。今天,他卻不由得欽佩孟扶蘇,歎道,果然是同胞兄弟,二皇子不愧是二皇子,有皇家風範。

    站在旁邊的王將軍不由道:「就算是這個理由,城中百姓也不可能對我們這麼信任,誰能知道我們攻打進去,就不會燒殺搶掠?」

    孟扶蘇溫潤的笑著,自顧倒上杯茶水,「王將軍以為,我和子詹只是用這點計謀就讓城中的敵軍不戰而降就大錯特錯了。」

    「報「營長外有人喊報,子詹額首,」是柴尤,我出去看看。」

    孟扶蘇淡淡點頭,「去吧,讓他好好休息。」

    子詹出去營帳,須臾手中捏著封信進來。道:「已經吩咐他去好好休息了。」

    孟扶蘇點點頭,繼而吩咐秦炎、王湊與其他幾位將軍,「傳我軍令,今日起整頓三軍,做好攻城準備。凡近日捕獲的敵軍,每人賞賜二十石軍糧,預支三百兩軍奉。賞賜我軍軍服,隨大軍一併攻城。」

    「諾。」

    「再者,從俘虜的軍中挑選幾個身手好,對城中熟知的,趁夜回到郎口城,通知郎口的百姓們在門上掛上紅色穗子。告知我軍所有士兵,凡見到紅穗的人家,不得踏足破壞,不得燒殺搶掠。違抗軍令者,殺無赦!」

    「諾。」

    待秦炎他們退下,孟扶蘇才從子詹手裡接過信來拆開。

    娟秀的字跡映入眼裡,他立時認出這是辛四四的手筆。

    她的字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什麼樣子他最清楚。子詹湊過來看了看,問道:「四姑娘說了些什麼?」

    孟扶蘇看完,將信收起,「說是結識了陶定王的小郡主,二人成了朋友,談及先生琴技了得。那小郡主對先生頗有愛慕之情。」

    子詹臉色白了白,不無感懷道:「世子何必同子詹說這些。世子明知道,自從阿淺死後,子詹早已心如止水……」

    孟扶蘇歎口氣,「死者已矣,要是三娘還活在世上,看到你這樣,要傷心的。」

    子詹苦笑道:「若她還活著,便是讓我再受上十箭又何妨?便是毀了子家宗堂又何妨?」

    癡情累人,如果當

    當年不是礙於門戶,不是礙於孟家和子家的家規,他和孟淺何至於天人兩隔?

    孟扶蘇知道孟淺的事情是子詹心裡的結,勸了這麼多年也沒勸回來,索性也就不說了。歎聲道:「我有些擔心四四,不若你替我走一趟,回南朝將她從宮中接出來吧。」

    「不可。」

    孟扶蘇和子詹同時望過去,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帝朝君主孟瑾洵。一身青衫長立,身後跟著位絕色美人。

    他忙將書信放在案上,過來行禮,「皇兄,皇嫂。」

    孟瑾洵將他扶起,走到案邊坐下,道:「此時,子詹先生不可離開。大戰在即,你怎可為了兒女私情,將軍師調走?」

    子詹忙插言,「皇上,臣就是留下,事到如今也已經不用再出什麼計策了。世子擔心四姑娘安危,臣理當為世子分憂解難。」

    沈薇接話道:「子詹先生不必去。還是留下來指揮作戰吧。」又對孟扶蘇道,「你是帝朝的皇子,理應為帝朝安危著想。我在孟府時,曾有幸見過辛姑娘一面,看得出她是個聰明人,不會出事的。」

    孟扶蘇對沈薇揖手,「皇嫂。皇兄為你甚至孤身闖了商國宮邸,皇嫂也是女中豪傑,醫術卓然,皇兄尚且不放心,何況四四她不如皇嫂。她年紀尚小,不懂自保。若是被人坑害,叫扶蘇如何安心攻城?」

    沈薇驀地笑了笑,「扶蘇,本宮覺得你是想得太多了。前些日子,本宮還救了一個身患隱疾的男娃。那男娃是孟府府上一個喚作巧翠的婢子的弟弟。」

    孟扶蘇臉色變了變,略是笑了笑,「皇嫂想說什麼?」

    沈薇依舊笑的柔和,「我答應那婢子不說緣由的。但是,辛姑娘絕非是個嬌弱女子,你大可放心。本宮跟你保證,她在南朝宮中,不會出任何事情。」

    孟瑾洵點點頭,「皇后說的是。朕也覺得,四姑娘絕非普通女子。」

    他早就知道孟萁的死另有原因,他知道是辛四四一手促成的。但是孟府裡的宅斗跟宮裡不一樣。如果宮裡的爭鬥那麼簡單,他就不會被掉包去了孟府做世子,母妃也不會孤單單的死在母舅家。

    「皇嫂,此言差矣。但凡是個男子,不論喜歡上的女子身手如何了得,做事如何聰明,總想護在身後免她受到傷害的。臣一定要讓子詹去將她接回來,若是皇兄不肯,那臣弟就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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