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61.第461章 愛別人,首先學會愛自己 文 / 一盞紅燈籠
梧桐樹開得那麼好,片片寬大樹葉恰好遮擋住了房間的窗。
恍惚間,蕭谷誠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夜。
那一年,他們的關係尤其平淡,她會和他說話,但始終防備著他,除了說話,其他之外什麼都不會給他;
她的身邊永遠只會有康家健這一個男人。
那一夜,他高站在梧桐樹之上,看著房內的葉柳和康家健肩並肩而坐,待至凌晨十二點。
那一夜,雨水灑了他滿發滿臉,可他卻好像自虐般,被嫉妒和不甘折磨著,要親眼見證康家健從她的房內走出來。
……
……
數十年光陰倒轉,立足在當下。
這一日,康家健說,他要先見到葉柳,才會做下真正的決定。
於是蕭谷誠把康家健引到軟禁葉柳的臥室前,蕭谷誠讓康家健進去,自己則退到了門外。
蕭谷誠恰好站在那麼一顆高大的梧桐樹下,他站得很遠,不過他視力極好,隱約可以透過半開的玻璃窗,望見葉柳和康家健緊抱在一起。
葉柳雙手雙腳被束,被帶電玄鐵捆在床上;康家健傾身,自上而下擁抱住她,把她的頭死死按在自己的懷裡。
她的淚落滿了康家健的青衫,她的髮絲纏繞在康家健的紐扣間,那麼密不可分。
……
康家健試想過千萬種再相見的場景,但卻沒想到再見是這麼難堪。
葉柳是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可此刻衣袍卻好像穿了幾天,皺巴巴地貼在肌膚上;她臉上的紅痕猶在,那個指痕的尺寸,只有可能是蕭谷誠所留。
在她每一次掙扎間,鐵鏈還會躍動著閃電般的電流,從她的身上一竄而過。
「他對你做了什麼?」康家健輕顫著手,拂過葉柳的面容,替她把發別在耳後,隱痛沙啞道。
事情已經很明白,蕭谷誠軟禁了葉柳。
康家健總想著,蕭谷誠會照顧好她,就算不做到曾經諾言的十分之一,也應該做到百分之一;而他的不出現,他的退讓,是對她的最大善意。
哪知道……
葉柳一見到康家健,就猶如見到了可依靠的父兄,潸然淚下。
「你別怪他,我做了很愚蠢的事情。」葉柳不由地為蕭谷誠解釋,她也想恨他,可看到他那麼冰冷厭惡的眼神,她又怕他真的決然。
隨後,葉柳又向康家健解釋了自己衝動之下做下的錯事。
雖然衝動,但其實她並不後悔,因為她太想抓住些什麼。
「康家健,你幫幫我好不好,你幫我解開這個鎖鏈。玄鐵上面有他下的禁錮,你幫我想一下辦法。」原本葉柳試過了所有的辦法,她都快有點絕望了,但康家健恰恰在這時候出現,如天神降臨,她也猶如看到了救星。
聽完所有的一切,康家健倏地安靜下來,他若隱若現的情緒藏在穩重面龐之下。
「你變了……」康家健打量了她好一會兒,而後伸出手,從她的眉眼間輕輕劃過,最後逗留在她的眼角,抹去了殘淚。
精巧的面龐上點點雨後梨花,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
還是她本質上就是這麼愛哭,只是以前隱藏得太好?
「這些年來發生了什麼,把你變成這副模樣?」康家健微抿唇,帶著歲月催人老的憂傷。
那個淡然平靜的少女還永留在他的記憶深處,帶著清淡的雋香,可再見到她,她卻好像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模樣。
貌還是當年的那個貌,內在卻好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聽到這麼感傷的話,葉柳倏地停下了求饒的語氣,頓住了身軀。
「……我先給你塗藥。」康家健不再追問,而是從懷裡拿出一瓶白瓷,揭開塞子,清香飄逸而出。
他摸了一點白色在指尖,細柔地抹在她發紅的臉側,從上至下,從左至右。
冰涼的指尖,有一種很舒服的觸感,如同細柔的羽毛劃過。
其實侍者提過要幫她塗藥,但是被她拒絕了,她一遍遍地提出要見蕭谷誠,奈何他不願見她。
「……謝謝。」藥膏一沾上肌膚,清涼就傳遍了全身,葉柳雖不知道這是什麼藥,但知道一定是極好的。
「我說過,永遠不需要你說謝謝。」待把白色清涼藥膏抹好後,他又端詳了一遍她的臉,認真道,「好了,三個時辰之後應該就會完全消退。」
康家健輕柔抱住葉柳,卻沒有為她解綁的打算。
這是蕭谷誠親手結下的禁錮,要想解開,只得等蕭谷誠親自來。——這只是原因之一。
在得知葉柳做過那樣的事情後,康家健也有些薄怒。她知不知道,要是真的感染上了,那麼誰也救不了她。
「康家健,你幫我一件事好不好?」見康家健抹好藥,葉柳又情不自禁地低聲哀求。
「蕭谷誠和你說過同樣的一句話。」康家健低沉道,不是以往那沒有原則的同意,而是婉轉地拒絕。
蕭谷誠也說:康家健,請你幫我一件事。
聽到這話,葉柳的嘴邊不由露出了一個笑,「還說我變了,你也變了啊。」
以前的康家健從不會拒絕她,一直以來都是她說什麼,他就說好,可以,行。
「是啊,我們都變了。」康家健沙啞應了一聲。
蕭谷誠不再是當年的那個蕭谷誠,葉柳不再是當年的那個葉柳,就連康家健也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康家健。
可不管再怎麼變,葉柳都是他愛的那個少女,一如初見。
「就算變了,你還會幫我嗎?」葉柳仰首,纖白的脖子伸延開來,她的眉宇間帶著述求。
「我還不知道,因為我還沒有和蕭谷誠談過。」康家健實事求是說道。
她仰躺在床上,而他攬著她的腰更深了一點。
葉柳,葉柳,葉柳……
康家健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叫著他的名字,她知道他回來是為了什麼嗎?
……是為了爭取她。
「……鬆開我吧,」葉柳微微扭動著身子,低聲道。
她已經嫁人,嫁給了蕭谷誠。如果只是一時的擁抱還好,可以當做久別後的溫情,可如果康家健這樣一直抱著她,就顯得不合時宜。
康家健並沒有強求,乾脆地放開她,而後直起身子,坐在了床邊。
「對了,我生了一個兒子,你見過他沒有,可能沒有。他現在應該被蕭谷誠送走了,不在府裡。其實送走也好,要是被他看到爸爸親手軟禁媽媽,一定會對他造成傷害。」想到不在府裡的兒子,葉柳不由黯然道。
「見過,和你很像,很漂亮的小男孩。」康家健淡淡答道。
「原來那天真的是你,你來過谷柳城對不對?」葉柳幽微地歎了一聲,「其實他和他爸爸才叫像,你是第一個說他像我的人。」
康家健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他,蕭銘?在你做下那些傷害自己的事情時,你有沒有想過你辛苦生下的孩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出事了,他該怎麼樣?」
「這個世上,又會有誰像你對他一樣周到?你想拋棄他嗎,把他獨自留在這個世間嗎?」
葉柳的身子抖了又抖,她真的忘了,忘了她的銘兒。
當她帶著決然的決心想要為蕭谷誠拋卻一切的時候,她忘記了自己的兒子將要承受著怎樣的孤寂……
康家健伸出,把葉柳抹去眼尾那抹始終沒有流出的眼淚。
「好在你沒事,他也沒有出事,葉柳……」康家健倏地頓住。
「嗯。」葉柳低聲應了一句。
「我很少這麼正式地叫你的名字吧,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如果你想要去愛人,首先要學會愛自己;如果你成為了一顆太陽,那麼自然會照亮周圍的人;如果你連自己都愛不起,那發出的光芒也是很微弱的。你知道嗎?」
「……」葉柳緊咬住下唇,看著康家健,眼眶含著星光。
康家健道:「我懂,你有自己的固執,也有自己的堅持。我們曾在一起十年,我什麼都聽你的,可是又花了十年,我才想明白,你並不是什麼都對。」
「你說了這麼久的話,有沒有很困的感覺?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你就會發現,嶄新的一天又要開始。」康家健的聲音越來越低柔,裡面注入了不可知的神秘力量。
而葉柳只感覺的眼皮子越來越重,竟然真的那麼睡了過去。
康家健見葉柳睡時眉間總是顰起的,又在臥室內點燃了一盞熏香,熏香是用深山特殊綠葉熬製,治療失眠尤其見效。
康家健一打開門,就見到了梧桐樹下的蕭谷誠。康家健關上了門,才慢步走向蕭谷誠。
什麼都沒說,一拳就揮向了蕭谷誠英俊的臉龐。
蕭谷誠腳下連連後退好幾步,帶動著灰塵的飛揚,在黃土地上劃過了幾道深痕。
一拳完畢,又一拳接上。
肉擊打在肉上,剛硬的碰撞。
單方面的毆打,單方面的承受,蕭谷誠握緊拳頭,沒有任何的反抗。
可漸漸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這場擊打中消融,柔軟……
那些年啊,以為愛愛恨恨就是一切,再見情敵一定是視若死敵。哪想到,終有一日,他們將會平靜地坐下來喝酒,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