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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1章 長相依兮長相伴(上) 文 / 鏡鸞沉彩

    殿中人皆盡退去,男子同過去一樣,攬著她坐在南窗榻下。()

    「今日怎麼這樣早?」女子一落到他身上,就自然而然地全身放鬆,乖巧地伏在他胸口。

    他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她的神情,過了一會兒,黑亮的眸子閃出笑意,「倒是朕小瞧妍兒了。」

    聽到回稟說皇后今日去了司刑房,處置了一個丫頭,原以為她會害怕,此刻看到她雲淡風輕,心中更多是滿意。

    他這個小皇后,端莊嚴整做得不錯,但心地太軟了些,竟從未見過她嚴厲懲治什麼人,比如那無意中知曉秘密的蓮香,若是他,定會把人滅了口,可她選擇把人放到點絳宮。點絳宮四面環水與外隔絕,一應來往都在嚴密監控下,這也算變相囚禁了。沒想到今日這丫頭會有這樣的進益。

    女子不知他的喜悅從何而來,本來還準備認個錯什麼的,因寧清意是宮外的人,卻在內廷司刑房處置了,多少有些不合規矩。但憑她這死命鑽營的功夫,若是不立刻處置了,只怕又要被她跑了,保不準又要生出什麼ど蛾子,到時後悔都來不及。

    可沈天璣不得不承認,寧清意的那些話,的確是種進了她的心裡,讓她耿耿於懷。

    她位列皇后,又有沈府在背後撐著,只要不行差踏錯,順利誕下嫡子,這一輩子總要享盡國母尊榮的。可是她看重的從來不是什麼皇后的榮耀,她在乎的只是他。他對她癡迷得很,可她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建立在這副會隨著歲月流逝而褪色的容顏上的。

    若到了人老珠黃那一天,他還會愛她嗎?這個問題,其實她早就想到過,只是不願意深思。說到底,她是對自己不自信。

    「怎麼了?」他在她面前,早就練就一手察言觀色的好本事。

    沈天璣頓了一下,輕輕咬了下唇,雙眸水汪汪彷彿清晨的山嵐水霧,小手抓住他放在她腰際的大掌,放到她的小腹上。

    本就是微微顯懷,厚厚的衣物隔著,著實感覺不到什麼乾坤。偏女子嫣唇微撇,聲嗓嬌脆清甜又暗含委屈:「小寶寶又餓了。」

    男子一陣陣心軟,低頭親了親她的眉宇,抱著她到外殿吩咐擺飯。

    這丫頭是越來越會撒嬌了。

    她倒也沒撒謊,的確是餓了。身懷龍嗣,她如今的膳食可是慎之又慎,且十分營養。口感粘糯軟和的湯羹被一勺一勺餵進她的嘴裡,她吃得迷迷糊糊,前一刻還在思索問題的腦子就逐漸混沌了。

    再次醒來時,已是夜晚。她有些懊惱,發覺自己越發像隻豬了,除了吃就是睡,還能一邊吃著一邊睡過去,這也是個本事啊。

    身子一翻,這才發現身邊冷衾涼被,本該抱著自己一起睡的男子不在身邊。

    聽到紗帳裡的聲響,宛盈輕手輕腳地走進內殿,正見沈天璣掀開了紗帳下了榻。

    「娘娘!才剛到丑時呢,外頭天冷,還是不要起身的好。」

    沈天璣坐在榻上,果然聽見外面狂風呼嘯之聲,樹枝被捲得發出巨響,彷彿有一兩聲枝條斷裂的脆響。

    「皇上呢?」

    「戌末時周公公來稟說常懷大人來求見皇上,皇上便出去了。娘娘莫擔心,估摸再過一會子,皇上就回來了。」

    宛盈把一件厚厚的狐裘襖子披到沈天璣身上,又呈上去一個湯婆子。沈天璣站起身,走到窗前,掀開厚重的簾子,藉著宮燈的亮光,透過窗戶紙望見一片漆黑,無星無月,只有樹枝狂擺擊打的聲音,甚是可怖。

    這樣晚了還要起身,大約是極重要的事吧。天氣這樣惡劣,不知他今夜還能不能回來。

    外面刮著大風,卻未曾下雨。京城東北角,國中天牢所在地,距離重重宮闕的禁中不過數里,正歷過一場慌亂。

    這裡都是天子親自下令關押的囚犯,上半夜不知為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火,火勢藉著風勢瘋狂蔓延,幸好及時調派了訓練有素的軍隊來救火,才沒釀成大禍。

    天牢燒燬了一角,只有幾個囚犯受了傷,並沒有人殞命。兼管天牢安危的刑部侍郎朱遷擦了擦額角的汗,一顆懸著的心正堪堪放下,卻冷不防迎來皇上冰冷的目光。

    「天牢重地都能出這樣的紕漏,朱大人倒也能耐。若非有人通報朕,朱大人是不是預備知情不報?」

    朱遷身子一抖,連忙伏地道:「微臣有罪!」

    男子未曾理會他,明黃的駿挺身影一腳踏進天牢,後面跟著一身黑色的臉色肅整的常懷。若是其它牢獄也就罷了,這天牢裡的囚犯,每一個都極其重要,一分差池都不能有的,雖然沒有人數缺失,但總要檢查一番為好。

    有些人總是有吸引人目光的本事,即便是在塵土之中,也能散發出珠寶的光華。看到那抹靜坐的白色纖影,納蘭徵微微瞇了瞇眼。

    她同所有別的囚犯一樣,身著粗布囚服,墨發挽起,鬢邊猶帶著一隻宮絹白梅,一身的清淡高遠,倒比先時在宮外看著順眼多了。

    「殷殷見過皇上!」

    他停在了她的牢房前,她行禮參拜。可他也不過看了她片刻,就收回視線轉身繼續往前。

    「皇上且慢!」

    男子腳步不停。

    「是關於皇后將來的命運!皇上若是不聽殷殷此言,以後定會後悔的!」

    果然停下來了。

    他再次走到她牢房跟前,盯著她的眸光帶著重重壓迫,「你可知,妄議皇后的結果會如何?」

    顧殷殷淡淡一笑,「殷殷不過階下囚,這條命皇上隨時都可以拿走,還有什麼可怕的?皇上獨愛皇后娘娘,殷殷既然能預知皇后未來一二,總要告知於皇上,也算了卻一番殷殷對皇上這麼多年的愛慕之心。」

    屏退左右,男子挺拔的身影走入牢房中,金絲線繡的衣角拂過門邊的鎖鏈,發出一陣輕響。

    「你說的,朕未必會信。」

    「可已知總比未知要好,皇上向來神通廣大,說不定能延一延皇后娘娘短短二十餘載的壽命呢?」

    感覺到男子驟然一利的目光,顧殷殷知道,自己算是成功了一半。喜的是,自己這回終於走對了棋,悲的是,他果真對那沈天璣情深意重。

    「皇上,若我說,沈天璣會在昭武十四年去世,你會信嗎?」女子容顏蒼白卻清麗無邊,微揚的秀眉帶著淡淡的笑,即便置身於天牢也絲毫不亂。

    男子眉目不動,女子又是一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不求什麼,也沒必要騙你。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當我沒說過。」

    說著,她微垂了眸不再看他。

    男子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久久,心中劃過一陣遲疑,卻又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頓了半晌,終是轉身,踏出牢房,又忽然回身,正見那女子微抬了頭偷偷看他,目光帶著驚惶!

    如豹子出籠一般,他倏然閃電般旋身過去,一把拽住那女子的衣襟,伴著女子的驚呼,他很快就看見女子白皙的脖頸處有一層薄薄的痕跡,很隱蔽,可逃不過他的眼睛。

    「皇上!啊——」

    只聽見撕拉一聲,一張巧奪天工的□□揭下,露出一張陌生的女子面容。

    他認得她,是顧殷殷的貼身侍女采屏。

    采屏自知身份暴露,忽然朝一旁牆壁撞去,卻被男子一把撂到一邊,上前一步,卡擦一聲卸掉了她的下巴。

    常懷以及跟上來的朱遷等人遠遠看見情況不對,都奔上前去。

    采屏本就沒有武功,只不過經過多年訓練才練就與顧殷殷一般無二的神態語氣和聲音,這會兒早就毫無反擊之力,連死都不能。

    納蘭徵冷冷撇了眼冷汗涔涔的朱遷,後者早就嚇軟了腳,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囚犯被掉包了,他難辭其咎啊。

    他未曾理會他,只示意了一下常懷,轉身離去。

    這場火來得蹊蹺,他心知其中必有隱情,原來是被他遺忘的顧殷殷鬧出來的亂子。早知如此,他就不用這樣大費周章地親自出宮了。

    實在是浪費他的時間。這樣的寒風夜晚,妍兒若是醒了必要害怕,他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同一個夜晚,晉遠侯府。

    晉遠侯蘇禮還在盛怒中。他向來看重的長子蘇墨陽竟然為了救出顧殷殷而犧牲了兩個重要暗樁!那可是他費了多年功夫,才好不容易在刑部部署穩妥的!

    「那個逆子現在在哪裡?」

    蘇府的管家,也是蘇禮的第一得力下屬,低頭回到:「公子說要把顧小姐送出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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