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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32章 傷痛相扶心憐意(上) 文 / 鏡鸞沉彩

    沈天璣頭一偏,避開他的觸碰,自己伸手扶了扶欲落的蝴蝶穿花金簪,看著他搖了搖頭。

    如今險境已過,那些個女兒家的閨譽名聲什麼的一股腦兒都浮現出來。沈天璣瞧著二人咫尺之距,登時就要下馬。

    他愣了一下,卻也未曾阻止她。

    沈天璣腳一落地,卻彷彿踩在雲端,右腳腳踝處一陣鑽心的疼,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

    納蘭徵微微皺了眉,迅速下了馬,問也不問,只雙手一撈,將她打橫抱在了懷裡。

    女子清淡的甜香盈入鼻間,他只覺得心頭瞬間飄乎乎的。

    這味道,似乎與先時的不同。先時是梔子的清甜花香,沁人心脾,如今卻是發乎自然之態的清透恬淡,如同春水秋波之寧謐,又如空谷幽蘭之靈動,愈發讓他迷醉不已。

    她驚呼一聲,伸手推了他兩下,他卻不理,只強硬地抱著她大步朝前走著。那匹多次載過二人的黑色駿馬就這樣被他主人棄在那裡,鼻間打著輕響,黑曜石般的眸子目送著男子抱著少女離去的背影。

    男子高大挺拔,頎長勁健。孱弱嬌小的少女在他懷中,竟是無比契合。這樣的畫面本無比溫馨,偏有破壞氛圍的聲音響起。

    「孟大人,咱們……這般於理不合。」她知道,她若是同上次那般重複說著「放我下來」,得到的必是漠視和強硬。吃一塹長一智,她覺得對付眼前這種人必定有更好的方法。

    唔,這人看著就是自小過著僕役成群的高貴門庭生活的,眉眼裡每一分表情都透著高高在上的清貴姿態,偏讓人覺察不出一分一毫的高傲來,反而讓人覺得,事實本該如此。

    他眸中蘊藏的那份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從容鎮定,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不過,沈天璣想著,這位孟大人出自簪纓之家,年紀輕輕就出任征北統帥,自是有其不凡之處,只看他方才精湛的射箭之術便能窺見一二,竟是比大哥還要強幾分的。這樣的背景和能力,與這樣鎮定泰然的秉性,倒也十分合襯。

    對付這類天生習慣了指揮和命令的強硬之人,強來是行不通的,便只得講理了。想必以他這樣的身份,便是天性再霸道,也該講些道理才是。

    沈天璣心下大定,便停止推他,開口跟他講起道理來。

    「男女授受不親,是為正理。你我男未婚女未嫁,這般……這般親密著實不合咱們大昭慣例。咱們大昭最是講究禮儀廉恥,孔孟聖賢之道,咱們身為大昭兒女,就應恪守行為。孟大人,你說我說的可對?」

    她的聲音響在耳畔,悅耳動聽,帶著幾分少女的軟糯與嬌柔,彷彿繞進他心裡去。

    他覺得她的聲音很好聽,便一字一字仔細聽著。可這一個個字卻未能拼成完整的句子,故而半晌,沈天璣也未曾聽到他回話。

    沈天璣抬眼望了望他,卻見他也低首來看她,四目相對之間,男子幽沉的眸子深不見底,彷彿要將她吸進去。

    「怎麼不說了?」他英挺飛揚的眉微微挑起。

    他正聽得開心,跟聽樂曲一般,她卻忽然不說了。

    沈天璣抿抿唇,纖長的眼睫掩下一片微黯,「大人並未仔細聽我的話,我白白浪費口舌做什麼?」

    男子立刻回到:「我一直在聽。」

    沈天璣輕輕一笑,「那大人說,我說的可對?」

    納蘭徵見她笑得彷彿三月桃林粉蕊綻放,美得叫人心動,不禁心頭微跳,腳步停了下來。

    他心裡一驚一歎,只覺得再沒見過比她更讓他心緒起伏澎湃的人兒了,一顰一笑都能讓他心思翻湧,著實不符合他原本的性子。

    如今見她雙眸熠熠地看著自己,他略想了想,也能猜到她說的又是那一套,於是淡淡開口道:「你說的固然不錯,但此時四下無人,便是有什麼也不會傳出去,何必在意?」

    沈天璣一愣,心道,這……就算沒人傳出去,也不能隨意作親密狀啊……

    她想了想,還愈再開口,男子卻又續道:「沈姑娘也是名門望族之後,為何行事如此拘泥?」

    「……」沈天璣怔了怔。

    納蘭徵趁她愣神的片刻,將她摟得更緊些。

    她的身子比一般女子還要來的嬌小纖弱,早在那次在姑蘇荷塘中時,他就感覺到了。這樣嬌花兒一般的人兒,他便是摟她抱她,也是緩下了七分力度,只餘得三分,生怕將她傷到了。

    但是這身子今日卻是飽受了一番苦難。

    方纔那個異族男人,本不該就這樣輕易放過他。只是他一時慍怒,未能忍得住。想起來,他已經許久未有過這種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了。

    也不知道傷著哪裡沒有,那樣一大長段兒的顛簸。該讓她好好查看一番,若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男子東想西想的,沈天璣卻也緩過勁兒來,想重新組織語言說服他。

    還未開口,兩人已到了目的地。

    「到了。」

    沈天璣一瞧,卻見不知何時,兩人已經走到一處簡樸的屋舍前。

    這裡遠處是山林,近處是荒野,一絲人氣兒也沒有的,沈天璣卻著實不知,京城附近還有這等荒僻之地?

    「這裡距離京城已有近百里,」納蘭徵道,「你如今這般受不得快馬顛簸,應先在此處歇息,待京裡來馬車來接時再走為好。」

    這屋子是他先時經過此地無意中看見的,門上灰塵滿滿,想必是廢棄已久了。

    納蘭徵用腳踢開門,抱著她走進去,隨手將地上的乾草整理一番,這才將她放下。

    屋內除了一些看來還整潔的乾草外,竟是別無一物。

    沈天璣瞧了眼此地艱苦的環境,不禁撇撇嘴。右腳一觸地,便覺得疼痛難忍,眼裡瞬間閃出幾分淚花來。

    男子不由分說,就扶著她坐在了乾草上。她半靠在他身上,卻是再說不出什麼男女大防的話來。

    如今她已這般狼狽,便是放肆一次又如何?左不過,同他說的那樣,此處四下無人,有誰會說出去壞她名聲?

    眼前這人麼,她想應該也是不會說出去的。

    納蘭徵見她乖乖靠著他不說話了,只當她是疼得厲害了,連三句不離口的老話題都不提了,當下心頭也急了,伸手就要掀她的衣褲查看。

    沈天璣拉住他,搖搖頭,「無妨,待我回府去再請大夫看看就好。」

    納蘭徵見她眉眼裡有小小的堅持,但此次卻不願意遂她的意。他飛揚的濃眉微微蹙起,沉沉道:「沈姑娘若寧願疼著也不肯接骨的話,我也不會強求。」

    說著,他瞧了她神情半晌,果真鬆開了手。

    沈天璣緩緩鬆口氣,疏散自己的疼痛。說來也是怪了,方才一路上她都沒感覺到多疼,這會子的確是疼痛難忍。

    她想,大概是注意力集中再次的緣故吧,才覺得愈發疼痛。

    「此次孟大人救了我一命,我日後定湧泉相報。」她笑著說道。

    「哦?湧泉相報?」男子反問道,「沈姑娘上次也說要報答我,可我卻一直沒看見姑娘的報答在哪裡。」

    「……」沈天璣愣了愣,她著實想不到瞧著少言寡語的男子會忽然說出這種話來。

    「如今……只是沒有時機,」沈天璣訥訥道,「若是有機會,我定會報答的!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男子只淡淡瞧著她不說話。

    沈天璣頓了頓,又緩緩開口道:「我上次與你說,我叫沈天璇,其實……其實是騙了你。」她瞧他似乎並未吃驚的模樣,心想大約他是曉得了的,「我真名是沈天璣。」

    不錯,終於肯告訴他真名了。

    男子目光閃了閃,又道:「可我時常聽承鈞喚他唯一的妹妹為妍兒,不知那妍兒又是誰?」

    軍中無甚消遣,閒暇時便只聚在一處說說家鄉舊事,沈天瑾說的最多的便是他這位妹妹。說她如何淘氣又如何可愛,諸多事跡連納蘭徵都耳熟能詳了。

    「那是我的小名兒,」沈天璣笑道,「素淨普通的很,只求一個朗朗上口。」

    沈天璣話落,男子的適應能力極快,開口便喚道:「妍兒,我不需要你別的報答,只需你乖乖讓我檢查一□上傷勢。如何?」

    女子臉色微紅,她伸手揪緊了衣衫,睜著水意靈動的眸子,道:「我……我沒什麼……傷勢……」

    納蘭徵眸色幽深,冷硬的眉目帶了幾分暗沉。他瞧著她不說話,可那壓迫力量十足的眼光早壓得她想要立刻認錯的好。

    可是……她也沒什麼錯呀,總不可能真給他檢查吧……

    但是這種越來越心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兒呢……誰來告訴她……

    男子雖然不知道她低著頭是在想些什麼,但他曉得,這顆小小的腦袋滿滿都是恪守本分講求名聲的刻板思想,這會子怕是怎麼也不會答應自己。

    他心頭湧出無限無力的感覺來,只怕她身上萬一有個什麼好歹,沈府的馬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傷勢拖延了便是極為不好的。她身子又這樣弱,薄薄的花瓣兒一般,比不得他的強健厚重,如何能耽擱的?

    想到此,他便覺得暫且不該太順著她的意思,她年紀還小,不經事兒,哪裡曉得身體的重要?

    他緩緩開口道:「既然沒什麼事,那你站起來轉一圈來看看。」

    「……」沈天璣再次無言了,唇角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麼。

    納蘭徵伸手一拂,點中她的軟麻穴道。她瞬間再使不出力氣來。

    她氣憤得瞪他,他卻一手毫無阻礙地拉開她的衣襟,微微勾了唇角,言道:「這樣就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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