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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 .躁亂 文 / 葉陌

    我並沒有真的去跑步,而是繞到了附近的一個公園。

    公園裡人煙稀少,昏暗的燈光打在葉片上,照亮小片天地,緊接著又是黑暗。此刻我卻很喜歡黑暗,因為在黑暗中誰都很模糊,做什麼都很自在。

    這好像是我大學養成的習慣,一個人在燈光散落的林蔭小路散步,旁邊偶爾過輛單車,清脆的喇叭聲提醒我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曾經我見過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單肩挎著大大的包,插著耳機,悠悠在前方走著。而我就悄悄跟在後邊,一直隨她到寢室或別的教學樓。

    有一次我走得很近,聽出她在念英語,心中動過搭訕的念頭,卻最終在看見她側臉後打消著了,然後繼續緩步跟在她身後,獨自咀嚼那略帶甜蜜的苦痛。

    我很久不再做這樣的事,今晚卻猛然想起。我澀笑:也許感情是一個人的事,為了她你哭你笑,卻不一定要她知道。不想讓她擔心,不想擾亂她的寧靜,不想增加她的煩惱,獨自承受就好。

    我在小湖邊上的長椅坐下,舉目望著夜空。天空沒有星星,只一輪月亮半隱雲中。

    我在想,程笛對於我,到底是什麼意義?曾經我們沒有交集。她獨自吃飯,獨自寫作業,若非必要不會開口。那樣一個清秀而沉默的女孩兒,有一雙漠然的眼睛,清淡的表情。但我似乎從一開始就關注著她。我很好奇,是什麼使一個本該快樂的人很少露出微笑,如果她能燦爛地笑,會是多麼美麗!於是體育課上我找她搭檔練球,英語早讀我抽她念課,食堂吃飯時我主動跟她打招呼。當時我不會知道我會和這個女孩兒結下如此深的緣分,以至於此刻我為她糾結神傷。

    而她這時有在做什麼呢?和郭建祥在看電影?在家裡聊天?去了她父親那兒?

    一個個畫面在我腦海裡閃過,我不知道該捕捉哪一個。我翻出手機,盯著那張設為頭像的照片,看著她甜美嫵媚的笑顏。我該做什麼?能做什麼?即使是等待,也該有個盡頭,那我的盡頭在哪裡?我心裡該存著希望,可是又似乎茫然一片,看不到終點。

    我的心像被馬蹄踩踏後的冰面,從上看完好無損,下面卻有幾道裂縫。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會來這裡,就是為了找回以前的習慣,和將傷痛塵封的能力。

    我在湖邊不知道坐了多久,一個電話進來,是程笛。

    我閉了眼睛,在黑暗中理了理自己的情緒,然後睜開眼,接通電話。

    「蕭寧……」

    「呵呵,還沒有休息?」

    「還早,你呢?」

    「我啊,」我看了看四周,「我已經洗漱好了,要睡了。」

    「是不是不高興?」

    「沒有……當然,要是我們旁邊都沒有人的話。」

    「我不想看到你不開心。」

    我盯著那輪月亮,甜甜地說:「我知道,知心姐姐。」

    「那好吧,你早點睡。」

    「嗯,」我想到什麼,「那個……」

    「什麼?」

    「噢,沒什麼,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你,我好想你。」

    「我不太確定,我盡量。」

    我的心在下沉,語氣卻輕快,「好,等你。」

    電話掛斷,程笛再次離我遠去。其實即使她的聲音傳來,也似乎離我很遠。她此刻在城東,我在城西,如果開車,三十分鐘就到了。但她此刻對於來說,正如那遙不可及的月輪。

    我其實想問她是不是還是和郭建祥一起睡,那深埋心底的疑問是我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的。可不問就代表不知道嗎?他們現在還是夫妻,是法律認可名正言順的夫妻。就算程笛的心在我這裡又怎麼樣?我不能做任何事情,只能藏在暗處等待。

    算了,庸人自擾之,再想下去我也什麼都不能做。我只能等,只能忍耐。

    我狠狠踢了一腳旁邊突起的石頭,卻換來腳趾的疼痛。在心裡嘲諷了自己一通之後,我忍住鼻尖的酸澀,踏上了回的路。

    時間一天天在流逝,年味兒漸濃,於我卻是煎熬。手機就在兜裡,我開成了振動,但進來的短信和電話往往不是我在等的。

    我索性去健身房辦了張卡,去跑步機上流汗,跳跳操。我媽對於我大冬天的還鍛煉表示不滿,我卻樂此不疲地往外面跑。如果動起來,我難以緩解心中積壓的苦悶。

    終於到了大年三十,爸媽主廚我打下手,中間迎來二叔一家。二嬸和我媽聊起家長裡短,才知道我那上大三的表弟居然和女朋友去旅遊過年了。

    二嬸哀歎自己養大的兒子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媽,又問起我的婚事,我媽甩給我一個冷眼,說:「你自己說。」

    我本以為我媽平靜了一段時間能看開了,這才發現她心中的疙瘩還在。我只好說感情不和分了,引來我二嬸一陣追問和惋惜,又說我年紀不小要著急找人了。

    幸好自己練就了出色的耐心,我得以應對二嬸和我媽的嘮叨而不讓她們看出我的情緒。

    最後二嬸又感歎比起表弟來還是我懂事,同樣是寒假,一個陪女朋友出去一個守在長輩跟前。我心裡苦笑——原來我乖乖女的形象還能因此強化,可又有誰知道我心裡真正的想法呢?

    飯菜上桌,我把手機也放在了飯桌上,不想錯過它的任何響動。我媽瞧見了說:「寧寧,手機放回去,家

    家戶戶都在吃飯,誰會給你打電話?」

    我媽這話說得我心頭一驚,一是暗示我和誰有聯繫,二說透了一個事實——程笛這時肯定也和一大家人在一起吃團圓飯,怎麼可能聯繫我呢?於是我將手機放回了臥室。

    吃完飯後夜色已經籠罩了大地,煙花在半空綻開,鞭炮聲此起彼伏。我站在陽台上,消化著煩亂的情緒。

    是的,我已經決定了要走這條路,可是面對其中種種滋味,真的難以下嚥。就像此刻,任性的表弟可以和女朋友在來一場浪漫的約會,而我只能躲在自家陽台上暗自思念。我甚至擔心主動聯繫她會給她帶來麻煩,只能龜縮在此等候召喚。

    我心中的確存著希望,可日復一日的枯等卻折磨著我,讓我的心不得平靜。同時我又害怕我們鬥不過世俗,最終敗倒,遍體鱗傷。

    就在我暗自神傷時,手機終於有了動靜。

    我欣喜地按下了接聽鍵,「春節快樂……」程笛的聲音落在我耳裡變得柔媚婉轉,好似溫熱的手心順著貓咪的絨毛,舒服到四肢百骸。於是我帶著笑意低低地答了一聲「嗯」。

    「今天過年,高興嗎?」

    「還好,你呢?」

    「一桌人吃飯,不太喜歡。」

    我面前似乎浮現出程笛微皺的眉眼。「以後這種機會不多了,你要珍惜。」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嗯,我明白,」她的聲音低了下去,「這兩天過了我找機會來出來。」

    「好。」我的心因她的撫慰而添了生氣。

    「那我掛了?」

    「嗯。」

    兩聲嘟嘟之後,電話斷了。我站在陽台上,看著亮起又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

    我還想在陽台上站一會兒,身後傳來我媽的聲音,「寧寧!」

    我進了客廳,我媽說:「怎麼在外面站了那麼久,小心著涼了!」

    我心頭一暖,雖然不滿,我媽還是疼我的呀。

    我走過去靠在她身邊坐下,正想撒撒嬌,不料我媽問:「剛才給誰打電話呢?」

    我腦袋裡忙轉了個彎,說:「一個朋友。」

    「朋友,誰?」

    我拉著我媽手臂,拉長聲音喊了一聲媽,說:「過年還不興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我媽甩給我一個不大相信的眼神,扭頭看小品去了。

    我暗自送了口氣。但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這麼長的假期不是件好事。

    可就算假期完了我還是得欺上瞞下呀!對於並不怎麼跟爸媽撒謊的我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心理負擔。而這種負擔我是不是注定要背負一生呢?

    這樣苦悶地等著,又過了七八天。我掐著日子算,程笛該上班了,不知道是閒是忙呢?

    就在我隱隱期待的時候,短信進來——晚上七點在萊麗酒店見?

    我欣喜若狂——終於等到了,要知道我們都二十天沒見了!所謂「思念成疾」,再等下去我肯定會瘋的。

    我把自己上上下下收拾好,臉上的喜色讓爸媽直嘀咕。我還是拿朋友來搪塞,得以順利出門。

    到了萊麗酒店我訂了房間,而且特意改成了307號房。

    「萊麗酒店307號房,我等你。」

    我發了短信出去,驀然想起似乎我當時也是這麼發給程笛的。我笑笑,打開房門,花瓣狀的吊燈,床頭別緻的百合花檯燈,木質的大床,一切和當時毫無二致,只是心情變了。

    當時被嫉妒和哀傷淹沒的我不曾想過會有今時今日,而此刻回首,又變成了微甜的記憶。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耐心地等著。

    門外響起了清脆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我所在的房間。

    我站起來,聽著那腳步聲來到了我的房間門口,然後叩門聲響起。

    一下,兩下,三下……

    我打開了房門,如願見到了思念中的容顏,暱衣罩身,雪頸半掩。

    「等多久了?」

    「不久。」

    她把包放在了旁邊桌子上,轉身落入了我的懷抱。

    她輕笑,抬手取下了腦後的髮簪,長髮微卷散落兩肩。我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但她的動作的確撩動了我本來就蠢蠢欲動的心。

    我捧住她的臉印上她的唇,反覆碾磨,任她清甜的氣息籠罩過來。

    她也沒有驚異,任我將她壓在牆上親吻,好像濃重的思念都轉化為了欲/望,又化作熱烈的氣息席捲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段時間比較忙,更新會比較慢,進入周更模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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