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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章 .心臟病 文 / 葉陌

    看完程笛的日記,天已經濛濛亮了。我呆坐在沙發上,清晨的風吹進來,冷得我打顫,可是手裡的日記本,那麼沉,那麼沉……

    程笛的世界,她的城堡,她的貝殼,她的愛,她的痛,她的恨……

    我都做了什麼?我扼殺了她,我的公主……

    我是個劊子手,而且技術高超到殺人不見血!

    夜裡我覺得我是承受剜心之痛的魚,可這會兒我才知道,我才是那個剜了別人心臟的劊子手……

    對於程笛,我陷入了罪孽的泥沼,我該怎麼辦?

    我像孤魂野鬼一樣在屋子裡遊蕩了一天,煮飯飯糊了,炒菜菜鹹了,還把杯子摔成了一地玻璃。幸好爸媽不在旁邊,否則我這神經兮兮的該被送去醫院了。

    但是晚上司明卻來了,說是想我了。

    昨晚才分開,怎麼就想我了?

    當司明在電話裡軟軟地說想我的時候,我竟然有點不能理解。可是他很快就出現在了我面前,還打包了龍抄手帶回來。正好,我不用做飯了,但是也完全沒有胃口吃東西。

    司明吃完了龍抄手,見我茫然地盯著他,伸手過來摸我的額頭。

    「是不是生病了?臉色這麼差?」我突然感覺他的手很陌生,不能接受的陌生。

    我把他的手拉下去,說:「昨天晚上沒睡好。」緊接著就咳了兩聲。

    隨後我就真的病了,感冒了。捂在被子裡還是覺得冷,不住地發抖。

    司明說去看醫生,我不去。他買藥回來讓我吃了,睡在我旁邊。

    他睡了,我的眼前卻漂浮著奇奇怪怪的圖案,晃得我腦袋脹痛。我伸手去趕,它們還在。

    我突然想到程笛怎麼樣了,她只穿了一件襯衣,在夜裡吹了那麼久的冷風,是不是也病了?我的腦子一想到程笛,就像打開了一個閘門,而思念如洪水般傾瀉而出,止也止不住。

    我突然很想她,很想她,覺得這會兒如果能讓我見到她,讓我死也願意……

    我緊閉著雙眼,想讓自己睡著,這樣也許我能見到程笛也說不一定。

    可是她不出現,就是不出現。

    反而夢見自己的心臟出了問題。我被推上手術台,無影燈打開,司明一身白大褂站在手術台旁,手裡一把手術刀伸過來。

    「嗤」的一聲,我只覺得胸口劇痛,好像是被劃開了,然後是刀子伸過來割著什麼東西。

    我大聲喊痛,讓他停下來。可是他充耳不聞,拿針在我眼前晃動。

    我的心臟被一針針縫著,好痛……

    我驚叫著醒過來,全身都是汗,司明也被我嚇醒了,打開燈伸手抱我。我一把就推開了他,而且驚恐地看著他。

    「寧寧你怎麼了?」

    我看著他的臉,沒錯,夢裡給我做手術的就是他,線條分別而柔和,但是冷漠。

    我盯著他,像盯著一個陌生人。

    原來我一直把他當我的醫生,一直讓他為我的心臟做著手術。可是我的心臟並沒問題啊。喜歡程笛就是病嗎,那種叫做同性戀的病嗎?

    是病,如果不是病,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反對?也不是病,如果是病,為什麼除了喜歡程笛以外我沒有任何異常?而且她是那麼美好的女子。

    我捂著自己的心臟,只覺得呼吸不過來了。

    司明慌了,抓著我的手問:「寧寧你到底怎麼了!」

    我的手被他箍得死死的,透過他的眼眸我才看見自己的瘋狂。

    「我的心很痛……」我哭起來,好像除了哭,除了痛,我什麼也做不了。

    司明想到什麼,臉色沉下去,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吼出來:「告訴我他是誰,你和他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還忘不了!為什麼他還要折磨你!」

    我摀住耳朵尖叫:「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掀了被子下床,衝進了浴室關上門。

    司明在外面敲,我不開門,坐在地板上捂著耳朵,隔絕司明的聲音。

    我不想要醫生,不想動手術,我沒有病!

    為什麼我要委曲求全!為什麼我要在意別人的眼光!為什麼我要埋葬自己的愛情才能繼續走下去!為什麼我要和別人走一樣的路!我為什麼我不配有獨一無二的愛情!

    我蕭寧,也配有我的愛情!

    我心裡的氣突然衝破了禁錮已久的鐵門,在浴室這個小小的空間裡瀰漫。我推架子上的東西,把洗髮水沐浴露什麼的全部掃到地上,發出辟辟啪啪的聲音。

    司明在外面叫:「蕭寧!」

    我不管他,把東西都推到地上。看浴室變得亂七八糟我心裡的氣才稍稍緩解。然後我開了門,掃了一眼司明,走回了臥室。用被子蒙上頭,睡覺!

    第二天吃早餐時,氣氛很冷。我不說話,司明也不說話。

    碗裡的粥涼了,我也不管,仰頭喝了。

    司明看我的表情,終於忍不住了。

    「這五年來你不說我也不問,可是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是你男朋友,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要結婚的人,可是你到現在還為

    了一個我不知道的男人要死要活的,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

    「要死要活的?誰要死要活的!我過分嗎?不喜歡就算了,我沒有強求你喜歡。」

    「你!」

    他瞪著我,我回以注目禮。

    他把碗筷一扔,摔門出去了。

    屋子裡安靜了,硝煙散去了,我卻更痛了。

    頭還痛得厲害,一看表,快八點了,我還要去上課。我吃了點藥,收拾了下自己,還是出門了。

    站在台上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定語從句?還是賓語從句?它們之間有什麼區別?

    台下學生的目光也和以往不同了,有點驚詫,有點奇怪。

    課間班長跑過來問我是不是病了,要不下節課自習?我點了點頭,讓他去把最新一期的英語週報抱過來發了,第二節課讓大家做。

    有個平時怯怯的女生給我端來一杯葡萄糖水,說喝了會好點兒。我笑了笑,喝了,把早上裝在包裡沒吃的巧克力給她,她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拿著巧克力跑遠了。

    接下來的一周都過得很衰,喝水嗆了,切菜切手指上了,出門忘帶鑰匙把自己鎖外面了……

    司明不和我聯繫,我也不和他聯繫。這樣的冷戰我有點不習慣,但還是不想聯繫。因為頭腦裡被想見程笛的念頭佔滿了。閘門已經打開,洪水已經湧出,怎麼都止不住。

    終於我被自己折磨得快要瘋了,於是提前一小時離開學校去了程笛工作的地方。

    政務中心在三環,臨近郊區,但是大樓很新,磚紅色的瓷磚把整棟大樓貼得十分靚麗。我觀察了一下地形,選了柱子後的一個長凳坐下,看著不遠處的噴泉。

    我看了看表,還有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我才能見到程笛!但是沒有辦法,我只能坐在那裡乾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噴泉的水濺起又落下。

    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五點半,大樓裡陸陸續續有人出來。我把自己藏好,同時盯緊了那扇玻璃大門。

    終於程笛出來了,她一身工作服——白色襯衣,藏青長褲,卻氣質卓然。她一隻手腕上還搭著一件長款的淺紅色針織衫,另一隻手腕上是一個米色的皮包。她把皮包讓一個女同事拿著,然後把針織衫套在身上。那女同事說了什麼,她笑起來。

    我在柱子後面,離程笛有不算近,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可她的笑我看得很清楚,不是淡淡的笑,而是明艷的笑,如杜鵑花開。

    我也笑了,但是苦澀的笑,因為我突然發現程笛沒了我,過得更好。

    我真的是她的詛咒她的夢魘。現在她甩掉了我這個詛咒這個夢魘,踏上了繁花盛開的大道。

    我該高興嗎?還是悲哀?原來被所愛的人背棄是這樣的心情,哭不像哭,笑不像笑……

    程笛和同事分開,朝附近的停車場走過去,我的視線跟過去。很快她那輛銀灰色的豐田車出來了,車窗半開。

    沒想到車要經過我這邊才能出去。她的車開過來時我只好躲到柱子後面,像只受到驚嚇的貓。

    她的車消失在我的視線,我像乾渴已久的人終於被施捨了一杯水,心裡的焦灼稍稍退了點兒。

    可沒想到這偷窺的癖好竟然就這樣持續了下去,我每隔幾天就要去政務中心一次,每次都藏在柱子後面,看著程笛從我三十米處走過,看著她的車從我十米處開過。

    有一兩次我沒見到人,那天剩餘的時間就變成了煎熬,好像沙漠中快渴死的人,打翻了自己手上唯一的水袋,那麼絕望……

    於是第二天再去,等待那一眼的救贖。

    我也問自己,我不是很理智的嗎?高考後的兩個月那麼想見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大學裡那麼想念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她吻過來那麼誘惑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為什麼現在就控制不住了呢?

    好像是發了高燒的病人,要不斷地往頭上放濕毛巾才能稍微好受點兒。我發了高燒嗎?是什麼樣的高燒?

    我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發了高燒,總之我發燒了,魔怔了。

    我也終於清楚自己理智的大堤在堅守了七年之後,潰敗了。它早就千瘡百孔了的,沒有回到益城前還好,回來了每見她一次就裂一條縫,最後她的照片她的日記我的噩夢像水雷一樣將這條大提砸毀。

    於是洪水傾瀉而出,將我的世界淹成一片汪洋。

    而唯一的救生員,是程笛。

    我在水裡掙扎著,看著她駕著救生筏忽近忽遠。我奮力向她游去,看她近在眼前,卻又不能靠近。

    她說過再看到我她會繞得遠遠的,我拿什麼理由去見她?

    如果是以前我還可以打電話邀她逛街什麼的,可是現在她承受不住我的折磨,決絕地宣告了對我的遺棄。我就只能在水裡掙扎著,不斷地招手,不斷地嗆水,直到我筋疲力盡被淹死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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