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帶刺的蘭花 文 / 葉陌
這家酒樓裝修得像民國的公館一樣，以川菜為主打，我們點了不少川菜，慢慢吃著。
平時口齒伶俐的我這會兒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偶爾去瞟玻璃牆裡游來游去的魚。好在郭建祥和司明雖是男人卻都不是沉默是金的類型，他們主動打開了話匣子，我和程笛偶爾附和幾句。
聊到中間郭建祥突然說，「怎麼都是我和司明在聊，小笛蕭寧你們好幾年沒見面了，怎麼都不說話呢。」
司明也發現了我的異常，轉頭看我，「是啊，寧寧你平時可不是這麼沉默的，是不是見到老朋友太激動，反而沒話說了。」
我笑了笑，「對啊。」然後去看程笛。
程笛喝了一點果汁，應景地笑了一下。
「我聽小笛說你們是高中同學，後來失去聯繫了。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但幾年前都是學生，不愉快過去也就過去了，難得現在還能碰到，我和司明還成了朋友，以後你們也可以多走動啊。」
我不清楚程笛是怎麼跟郭建祥說我和她的事的，聽起來好像是程笛告訴他我們本來是很要好的高中同學，後來有了過節便再不聯繫了？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可惜事情不是那麼一回事。
但裝也要裝個樣子出來，我端起酒杯，「是啊，一點小過節而已，來，為了老朋友見面，乾一杯！」笑著去看程笛。
程笛似笑非笑地看我，四人端起酒杯乾了。
郭建祥看程笛胃口不大，夾了一塊花菇送到她碗裡說：「你不是挺喜歡這道菜的嗎，多吃點兒……」
程笛轉頭看了看郭建祥，柔聲答：「好，你也多吃點，加班挺累的。」
一個是美麗賢妻，一個是優質好丈夫。我喝了一口酒，只覺得苦澀無比，又嗆到喉嚨，眼淚都差點掉出來。
司明忙順我的背，「你慢點喝，怎麼又嗆到了。」
我把酒嚥下去，然後笑，「沒事兒。」
郭建祥卻說：「看樣子蕭寧平時不太喝酒吧。我那裡有些不錯的紅葡萄酒，對身體很好，哪天你到我家小笛送你兩瓶。」
我平時的確不太愛喝酒，不過郭建祥你也太會為人處事了吧，時時不忘拉攏我和你老婆的關係。
但從這一點我也看得出郭建祥是個雖重事業也能兼顧到家庭的男人。以前我看程笛朋友很少，就變著法兒地介紹我的朋友給她，想讓她不那麼孤單，郭建祥的心理似乎和當年我的差不多。
想到這裡我又覺得難受——原來你真的有了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呵護你……
以前只是想像我就覺得受不了，卻又希望她遇上良人，可現在親眼看見心裡又是另一番滋味。
於是我說我去下洗手間，想借此機會調整下我的心情，不然我的臉色很難不讓人看出什麼來。
到了洗手間，我打開水龍頭撲自己的臉，想用水的清涼讓自己清醒點。看著鏡子裡自己一臉的水珠，我突然笑了——老天怎麼會這麼捉弄人，那麼想在一起的時候你不讓我們在一起，決定不要見面的時候卻屢次把我們湊在一起，把人整來整去很好玩兒是嗎！
我正氣惱的時候洗手間的門開了，程笛走了進來。
她站到我旁邊，看著我的側臉。
我有點不敢轉身面對她。我這一臉的水珠，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什麼。
但是僵硬地站著更能說明什麼，我只好抹了一把臉，轉身面對她，笑了一笑。
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摸出一張紙巾，站到我面前，抬起手來，擦去我臉上的水珠，那溫柔專注的眼神讓我想潰敗。
我呆呆地站著，像個無助的孩子，很想在她溫柔的懷抱裡哭一場。
可是我不能，反而要微笑著說：「你很幸福，郭建祥是個不錯的男人。」
她的手頓住，放了下去，眼裡的溫柔漸漸冷卻，「你也不差，司明也是個不錯的男人。」
「其實這樣挺好不是嗎？」我像是在自問自答。
她和郭建祥，我和司明，兩個小家庭，沿著各自的軌跡向前，絕不偏離。生活安康，父母開心，社會和諧，甚至，還能為人類繁衍做貢獻……
她冷眼掃我，「好不好你我心裡都清楚，你站在這裡這個樣子又是做什麼……」
一定要這麼犀利嗎？能不能委婉一點？
「我沒看出你哪點不好。」也許你的心在悸動，在留戀過去，不滿足於平常的生活，但是那又怎麼樣？誰過久了平淡的日子還不對外面的花花世界動下小心思，但要是都付諸實踐的話這個社會怎麼運轉？
我突然想起她和菱姐的事。看起來，程笛的確是付諸了實踐的。於是我補了句，「何況你還有個洪菱……」
她正洗著手，聽了這句話轉頭看我，「那你要不要這會兒就出去說我紅杏出牆了？」
她的眼神淡漠，好像是在說，你去說吧，我無所謂。
我心裡又氣又惱——好好生活不行嗎？為什麼非要扭曲自己的生活？
但是我不想說出來，我不是道德家，不想指責誰，便沉默了。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去烘乾。
&nbs
p;眼看她就要拉門出去，我突然喊住她，「程笛……」
她轉身，盯住我。
「我希望你幸福，真的。」
天知道這句話這七年我在心裡重複了多少次，但卻直到今天才說出來。
她唇角一抹嘲諷的笑，「你真清楚我想要的幸福是什麼嗎？」
你想要的幸福是什麼？不是你說，完整溫暖的家庭嗎？難道是我記錯了？還是我理解錯了？
我沒有想明白，只聽見她丟下一句，「我不想再說什麼，但是我家裡的事，你別管。」就消失了。
剩我在洗手間發呆。
「我家裡的事，你別管。」
這話像是一道閃電，在大地上劈開一道裂谷，劃出了我和她之間的界限。
是啊，她是她，她有她的家，而我，一個外人而已，有什麼餘地插足？
這世上有帶刺的玫瑰，不知道有沒有帶刺的蘭花，可程笛是株帶刺的蘭花。看著悅目，聞著幽香，冷起來時，渾身帶刺。
我笑笑，帶刺又怎麼樣？不是蕭寧你自己去招惹的話人家怎麼會刺你？
好吧，那我做個老好人吧，人家打了左臉，我不用低賤到把右臉伸過去，但也可以仍然笑臉迎人。
於是我掛上笑容離開洗手間，回到了飯桌。
「寧寧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剛才郭總說十一組織我們去賞桂花泡溫泉。」司明一臉喜色。
我看向郭建祥，他笑著說：「對，這段時間為了爭取到政府的項目公司上下都在加班加點，司明才來不久也被弄得沒有休息過。好在辛苦有了回報，我上午得到消息，說項目基本能拿下。十一馬上也要到了，我準備請大家去城郊賞桂花泡溫泉，員工免費，家屬半價，至於你，」他看看程笛，笑著說：「我請了！」
司明眉開眼笑，「那就謝謝郭總了啊！我和寧寧還沒一起賞過桂花泡過溫泉呢！」
我斜了司明一眼，心想我們是沒一起賞過桂花泡過溫泉，但非要這個十一去嗎？郭建祥要去，還鼓勵員工帶家屬，那程笛怎麼可能不去！
我看了看程笛，她一臉平靜，還是無所謂的表情。
好吧，既然你都無所謂，那我怕什麼？有人出錢請我遊玩我不接受豈不是個傻瓜？
我笑起來，「那就謝謝郭總了，還有程笛，我可是沾了你們倆的光！」
程笛只是淡淡一笑，郭建祥卻說：「沒什麼！其實我還希望你和小笛多走動。我工作忙，總有顧不上家的時候，這拿到項目後司明也會更忙，他陪你的時間也少了。你和小笛是老朋友，有空的時候一起逛逛街啊什麼的我也安心點兒……」
還真是體貼……
我心裡這麼想著，司明就幫我說了出來，「郭總可真是個好男人啊，我要多向你學習！」說完就給他斟酒。
郭建祥笑，「我看你也不錯！」
兩人哈哈一笑，幹了一大杯。
兩個體貼溫柔的男人，兩個不知實情的男人，兩個深愛彼此的女人，兩個傷害彼此的女人……
還真是，完美的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