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失望 文 / 墨決
陸暉堯忍不住地緊貼牆壁,恨不得融進屋簷投下的陰影裡。
雖說今日之事定然不能瞞而不報,但主動回報是一回事,未回報前被那位看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莊主……看見我們了?」
「……不知道。」
羅錚狠皺了下眉頭,心底有點說不出的慌亂。
陸暉堯抬手抹了下額前的冷汗,心底暗歎,這可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用在聽雨樓學來的功夫躲聽雨樓的主人。
遠處一閃而過的身影讓赫連傾隱隱生了怒氣,但此時卻並非是計較某些人聽話與否的時候,且那人身後跟著的陸暉堯也讓赫連傾放心不少。眼下,須得先應付了面前這抓住自己手不放的人才是。
「赫連賢弟!」白雲繆快步上前,神色激動,開口已是帶著微顫,「真的是你!何日到的靈州,怎的住在客棧?是為兄照顧不周,未能提早遠迎,讓賢弟受委屈了!」
喧嘩熱鬧的大堂內突然靜了許多,白雲繆一幅未有察覺的樣子,聲聲動情,句句熨帖,說是府內早已備好上房,且等赫連傾入住,卻是隻字未提煙眉仙子之事。
赫連傾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眼底的冰冷陰鷙一閃而過,任由白雲繆紅著眼眶,溫聲寒暄。
他抽回手,聲音略顯幾分淡漠,簡單道了謝,只說明日必定登門拜訪,也是未曾問及他那生母的半點消息。
雖未拖延很久,但赫連傾也不欲在深夜與那姓白的演戲給周圍的人看。
堂內食客的竊竊私語他聽得真切,不過是感歎白雲繆的宅心仁厚和他的冷血無情罷了。
旁人說些什麼,他自來不會在意。
但守在暗處的張弛幾人卻隱隱不安,只因赫連傾眉宇間的戾氣漸趨濃重……
赫連傾身後未跟一人,幾名暗衛隱於暗處,看著自家主人出了酒樓,未走多遠就提氣掠影,速度極快地消失在潑墨一般的夜幕中。幾人來不及歎氣,只得拚力跟上。
即便是赫連傾心腹,此刻的他們也不確定,那做莊主的這突如其來的不悅源自何處。
而此時跟在羅錚身後的陸暉堯真正著了急:「羅侍衛,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
羅錚又往前湊了一步,沒有回答身邊的人,只是皺著眉頭,細細分辨著茶座內皇甫昱與魏如海的對話。
原本那二人已經看到了白雲繆和赫連傾,就在魏如海要上前攙和的時候,皇甫昱卻將人攔下,並未像之前所說的去湊熱鬧,稍作思索便拉著那姓魏的進了身後茶樓,在堂中找了個偏角的位置坐了下來。
羅錚看了看赫連傾的方向,只猶豫了一下便轉身跟了上去,陸暉堯無法,只能跟在羅錚身後,想著的卻是莊主那句「把人看好」。
可現下看那對坐飲茶的兩位,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也未曾說出一句有用的。
陸暉堯急得想跺腳,今日私自探查皇甫昱,若查到了什麼還有的說,若是半點有用的也查不到,回去對莊主就當真沒得交代了。
可事實如此,要想查清哈德木圖所留下的威脅,並非是一次跟蹤便能明瞭的,陸暉堯忍不住輕拽了一下羅錚的胳膊,再次示意人先回籐花巷再做打算。
若讓那人先到了籐花巷,則無論剛才二人是否被他看到,都不是認錯便能解決的。
這一點羅錚自然清楚,他想了片刻才點頭起身,衝著籐花巷快步離去。
而愈靠近小院他便愈覺得不安,甚至從心底升起一絲淡淡的悔意。
若那人已經回去了,或者早在酒樓外的時候便看見了自己……怕是會生氣罷……
擔心了一路的人回到小院內才稍稍放心。
羅錚眉頭稍鬆,神情略微嚴肅地表示會向莊主解釋清楚,若有罪責一力承擔。
陸暉堯卻笑著搖了頭,心說既然我跟你出去了,便少不了要挨罰,但面上卻一派輕鬆:「無妨,羅兄弟還是快些去換了這身夜行衣罷。」
被叫了兄弟的人一愣,後又點了頭才回房間換衣服。
這一切,卻早已落入赫連傾眼中。
已至丑時,涼風習習,幾個時辰前還皎白的月光已然被厚厚的雲層遮去了一半,赫連傾踩著腳下青石瓦,衣袂翩然,背手而立。
他表情冷漠地看著不遠處的小院,不多久便看見身著夜行衣的羅錚,幾步掠進院內,接著跟身後的陸暉堯說了些什麼,然後二人各自回屋。
赫連傾未動,他依舊遠眺著那處亮著燭光的小屋,腦海裡想像著屋中人或坐或站的樣子。
或許跪著?
他現在應是在忐忑、害怕或是強自鎮定?
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赫連傾篤信羅錚不會將今夜之事隱瞞於他。
可有人想坦白認錯,有人卻沒心思去聽了。
無力感。
還有淡淡的失望。
赫連傾深吸一口氣,皺眉。
怎的如此不聽話。
這般樣子竟還能在聽雨樓活下來,且還被石安選做了他的暗衛,難不成那做統領的是上了歲數,頭腦也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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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至於那做暗衛的……
真恨不得一掌拍死。
然一轉念,赫連傾撇了下嘴角,想想那位也不過是自己剛從鬼門關討回來的。
也不知今晚這一番折騰,那脖子上的傷口有沒有再裂開。
這做主人的突然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懲罰那幾次三番擅作主張的人。
嘖,赫連傾回神,卻是狠狠蹙起了眉峰,未曾想過有朝一日竟會為這種問題煩心。
夜更暗了,風又大了些,髮絲飛舞間,幾滴冷雨簌簌而下,砸在赫連傾月白色的綾羅長袍上,一個個雨點暈開淺色的水漬。
暗處幾人表情複雜,莊主在此處已然等了一刻有餘,那二人才回到籐花巷。現下風吹雨落,夜益漸涼,那人卻動也未動。
張弛忍不住上前,躬身道:「莊主,落雨了。」
赫連傾看了看烏沉沉的夜空,又在屋頂站了一會兒,才騰身躍起,輕巧地落向地面。然後抬手推開了小院的門,向燭光閃爍的主屋而去。
心事重重的人未聽見屋外的落雨聲,因此當赫連傾推門而入時,羅錚看著他身上一塊塊洇濕的水漬愣了一下,然後便立刻迎了上來。心內卻疑惑著張弛怎會讓這人淋到雨。
「莊主。」來不及說太多,羅錚想著先讓人把濕衣服換下,便抬手去幫赫連傾寬衣。
「當心著涼。」羅錚自然地念叨了一句,他自己未曾意識到,可赫連傾卻眸意深邃。
他抬臂隔開了羅錚的手,無甚表情地捋了捋那人額前的髮絲。
赫連傾眉間微蹙眼無笑意,音色卻是和煦:「去哪兒逛了,怎的逛了一頭的汗。」
「屬下……」羅錚垂了眼睫掩去那難以忽視的不安,正欲開口卻被打斷。
「藥喝了麼?」赫連傾抬手揭開羅錚脖子上已然透著血色的白色布條,看見那癒合了一半的猙獰傷口上滲著淺紅的血水,混著之前敷的傷藥,正紅腫得厲害。
赫連傾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看得羅錚心裡一驚,趕忙說道:「屬下無事,已經喝過藥了。」
赫連傾沉著臉又將布條包了回去,勉力壓著胸口幾欲上竄的怒火,面色愈發冷凝。
羅錚微抬著下巴,方便赫連傾纏弄,可心裡卻想著眼前人還穿著濕衣服的事。
「莊主先將外袍換下來可好?」待赫連傾鬆了手,羅錚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下去罷。」赫連傾再次推開羅錚伸到身前欲幫自己寬衣的手,邊解衣帶邊走向裡間。
羅錚心底一涼,跟在赫連傾身後走了幾步,跪在了裡間的門口。
赫連傾狀似未見,連餘光的欠奉。
羅錚定了定神,直視著那人的背影,沉聲道:「屬下有話要說。」
赫連傾脫衣的手頓了一下,面上浮起一絲不耐。
「屬下有錯……」羅錚輕著聲音,心裡卻不再是後悔。
可他未說完一句便被赫連傾不耐煩的聲音蓋了過去:「歇了去罷。」
羅錚閉了嘴,卻依舊跪在原地。
赫連傾將手中衣袍一揮,穩穩地砸在了衣架上,竟將那厚重的榆木衣架砸偏了幾寸。
再開口已是帶了幾分寒意:「沒聽見?」
許久未曾聽到那人這般冰冷的聲調了,羅錚心裡緊縮一記,低頭叩首。
「屬下告退。」
赫連傾鎖著眉峰坐在床邊,胸口滯澀難平。
是失望亦是賭氣。
除卻自己的命令幾次三番被違背,連他的良苦用心,那呆蠢的暗衛也是半點都不知道珍惜。
院子裡西側小屋內漆黑一片,羅錚坐在桌邊,眉頭一樣鎖得死緊。
別再仗著那人的寬容去惹他生氣了,羅錚暗自懊悔,搭在桌沿的手臂握緊了拳。儘管他心裡依舊止不住地擔憂,可今夜那人的一舉一動都讓羅錚胸口暖得發脹。輕歎口氣,羅錚起身躺回了床上,他心緒煩亂,暗暗決定著明天一早便去跟莊主認錯。
然而,早已經有人在赫連傾面前一跪到天明。
作者有話要說:
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對了?寫崩了你們千萬別告訴我啊千萬別啊!!
射射小夥伴的地雷,蹭一個^^
kuangzhiyu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8-1115:58: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