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文 / 愈湘濃
聖誕節前夕，大街小巷到處都洋溢著過節的氣息。商場裡的佈置、商業活動基本也都是以聖誕節為主題：商家的櫥窗裡擺放著大大小小裝扮漂亮的聖誕樹和邊扭屁股邊吹薩克斯的聖誕老人，而且商場裡幾乎全天都在單曲循環播放著「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
週末，我和葉繁華、唐天宇在商場裡有意無意地逛著，尋覓著或為聖誕節添置一兩件衣服。葉繁華一上一邊逛著一邊興奮地嘰嘰喳喳地講著她的男朋友浩，以及她們倆相處的點點滴滴。
「嗯，知道了，知道你很幸福∼」我故意拉長語調打趣著她，並拉她走進一家女裝店舖。
老闆娘是個四十幾歲的女人，人很熱情，上來就打招呼：「美女想選什麼樣的，用不用我給你們推薦幾款？」我禮貌地擺擺手，示意我們先自己隨便看看。葉繁華卻完全沒有理會，還在繼續著她的幸福描述，但手卻沒閒著，和我一起在衣架上翻找合適的衣服，然後我們倆都不約而同地選中一件互相示意，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我們倆各選中一套裙，材質、圖案完全不謀而合：毛呢面料質地，暗紅色和黑色格相間，就是款式不同，我選的是無袖連衣裙，她選的長袖分體裙。
「兩位美女真有眼光，也是難得心有靈犀啊，這兩款都是我們店當季的主打款，快去試試吧！」我們倆相視而笑，被老闆娘推著走進試衣間，等我們試穿上衣服走出來的時候，看見老闆娘已招呼唐天宇坐在店內沙發上熱鬧地攀談，倆人抬頭看向我們倆時，都露出了眼前一亮的表情。我也覺這兩款衣服穿起來很好看，顏色適合，剪裁得體，有點英倫風的感覺，再加上我和葉繁華的身高和胖瘦很相似，這相同圖案、質地，不同款式風格的衣服又被我們倆個演繹出不同的韻味。
「哎呀，好看了，簡直就是姐妹花嘛！」老闆娘向我走過來。「你看看，讓我這衣服襯得，優點全部突出出來了，這翹臀！」她對著鏡拍拍我的臀部，「這細腰！」她又拍拍我的腰，「這美胸！」她剛要上來拍，我不好意思地跳到一邊。「哎呀，有什麼關係，大家都是女人嘛，我就是羨慕你們年輕漂亮…調皮！」她指指我，假裝露出指責的表情，然後走向葉繁華，葉繁華一臉期待地等著老闆娘過去誇獎她。
「你看看，這個小姑娘和你那款就完全不一樣的風格，你那個無袖連衣裙是淑女風，她這個分體的長袖短衣短裙啊，就是活潑俏皮風！」老闆娘轉過頭對我說。然後又轉過頭對鏡故伎重演：「你看看，這翹臀！」她拍拍葉繁華的臀部，「你看看，這細腰！」她又拍拍葉繁華的腰…葉繁華則是一臉享受的表情聽著人家的誇讚，「你看看，這美…」老闆娘把手搭在葉繁華的胸上突然哽住後半句話，半晌才說「哎呀…其實平胸也沒什麼啦，一樣可以穿得好看…」
我和唐天宇本來一直強忍著笑聲，即使漲紅著臉，差點憋出內傷，但看到葉繁華剛才還洋洋得意的表情瞬間凝結成冰塊時，我們倆實在忍不住，從胸口發出悶悶的笑聲。
「哼，你們這些膚淺的人，我才不愛理你們，幫我把衣服包起來！」葉繁華只好死撐著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
結賬時，老闆娘很八地神秘的問：「進店時我就想問了，你們仨個人…到底誰跟誰是一對啊？」
葉繁華也神秘地壓低聲音說：「你猜！」
老闆娘不確定地指指我和唐天宇，「你們倆？！」看著我們仨個都面無表情，然後突然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會是你們倆吧！」她指指葉繁華和唐天宇。
葉繁華露出一臉壞壞的笑，把頭湊近老闆娘，低聲說：「他是我們的小弟，其實我們倆才是一對！」葉繁華用大拇指指向我，然後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很豪邁地哈哈大笑帶我們離開，只留下還在原地一臉凌亂的老闆娘。
「真八！」葉繁華一副復仇得逞，痛快淋漓的暢快表情。
我們仨個找個了一家飯店，坐下來準備吃午餐，葉繁華還在滔滔不絕地給我們講著他的浩。
「葉，你真的想好了嗎？」我突然間插嘴，很嚴肅地問。
「嗯，什麼？」葉繁華停下來，一頭霧水。
「我就是擔心，你現在感情投入這麼大，將來，來自你家裡的阻礙會很強大，我怕你會撐不住壓力，傷心收場；我也很擔心你是心血來潮，真正想找回的是你們當初的那份初戀的美好和遺憾，而不是現在的他，你有沒有想過，過去的感情，即使是找回來，也許也不當初的樣了…」我語重心長地勸說。
我和葉繁華表情都變得凝重起來。唐天宇默不作聲，打開手機，調低音量放出迪克牛仔的那《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常常責怪自己當初不應該，常常後悔沒有把你留下來，為什麼明明相愛，到最後還是要分開…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願意等待…當懂得珍惜以後未來，卻不知那份愛會不會還在…」
在低聲流淌著的音樂中她緩慢但堅定地說：「這些問題我都想過，可是我今年二十多歲了，如果我聽從媽媽的安排，畢業回到老家安安分分工作、結婚、生，卻從未為自己的愛情努力過、爭取過甚至掙扎過，那份悲傷會比我爭取過再失去的悲傷更悲傷…」
我突然沒有話說，竟還在內心深處產生一絲暗暗的欽佩和感動，不得不說，我確實缺少葉繁華對愛情的那份捨我其誰、飛蛾撲火般的決心和勇氣。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葉繁華掏出手機，一臉甜蜜地跑出去接電話了。
「你真八婆，幹嘛管人家的私事啊！」唐天宇滿臉嫌棄地說。
「說我八婆，那你還放音樂呢！」我不甘示弱。
「我那不是為你營造氣氛嘛…」
唐天
天宇的話還沒說完，葉繁華就從外面跑進來，興奮地說：「小夥伴們，我的愛真的捲土重來了，浩要來看我了，就在下周，平安夜那天！我真的高興死了…哎，小夥伴們不要驚呆嘛，為我顫抖吧！」
我閉上了張開好久的嘴巴，整理了一下大驚小怪的表情，故作鎮靜地嚥了一下口水說：「瘋了？周你讓他來，週四開始就陸續進行一些科目的期末考了！」
「那有什麼關係，他會一直陪我都考完，即使有掛科，他也會留下來陪我補考！」葉繁華又幸福又害羞地說。
「你還真打算要掛科啊？然後呢，你和他一起回山西，讓你媽抓個現行，再來個棒打鴛鴦？！」我緊追不捨。
「這個嘛，我也想好了，放寒假我也不打算馬上回去，浩現在生意是淡季，正好不忙，我們要留在這個城市多呆兩個禮拜，在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世界好好相處一下，對我媽就說在外面報個思班，把剩下的課上完再回去。」她捂著嘴偷笑道。
我真的覺得自己沒什麼更有力的語言可以相勸了，於是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唐天宇，希望他趕快上來拔刀相助，勸勸葉繁華放棄瘋狂的想法，誰知唐天宇長歎一聲：「唉
，聖誕老爺爺啊，你早點下來顯靈吧，有個姑娘注定要在平安夜裡不保平安了…」
平安夜的那天，我和唐天宇被葉繁華拉出來陪她一起去機場接浩，其實，我心裡也確實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葉繁華對他十來年心心唸唸，舊情不忘。機場裡，當葉繁華忽然像飛起來的小鳥撲向那個人的懷抱時，我心裡還是有一點震驚的，雖然做了一些心理準備，但他的外貌還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這個人個不高，身材魁梧，皮膚黝黑，五官粗獷，但一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看起來給人感覺厚道、樸實、可信。他先笑著和唐天宇握手寒暄，然後轉向我，「你一定就是池曉荷了！」他笑著同我握手，他的手掌溫暖寬厚，握手有力。我雖然笑著，但心裡不免一驚，這個人雖然外貌看起來其貌不揚，但言語談吐間卻流露著精明強幹和陽剛之氣。
就在我上次過生日的那家飯店，葉繁華果真定到一間包房，這在熱鬧的聖誕夜實屬不易。我們四個坐下點菜，唐天宇和浩一直在熱切地聊天，從機場回來的上到現在，大有一種英雄相惜，相見恨晚的感覺。
「這個人真沒立場，還沒看清楚怎麼樣呢，就繳械投降了。」我在心裡對唐天宇暗暗地恨道。
在上菜之際，浩在包裡摸出了兩個盒，「這是我為你們倆準備的禮物，初次見面，不成敬意！」他站起身，把東西向我遞過來，臉上雖然笑著，但表情裡流露出緊張、懇切的目光，像是很害怕得到我的拒絕。
我看了一眼，露出驚訝的表情，原來是兩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這禮物對初次見面的我們來說，未免大手筆了吧！「這個…我們真不能要，貴重了，我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但心意我收下了。」我擺擺手，很客氣地拒絕他。
從他的表情來看，我的拒絕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但還是不免地流露出失落和難過，「我…」他緊張地說，「我知道我配不上繁華，但我對她是真心的，我雖沒上過什麼，但現在我的生意做得還可以，我會讓繁華過上好日的，我會一直一直對她好的…」
他在緊張但很真誠地表白，坐在他旁邊的葉繁華一直深情地望著他，早已淚光漣漣。
「呃…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初次見面就收你這麼貴重的禮物實在不合適…」我突然感到很尷尬，好像在倆人的感情裡不知不覺地扮演了惡人的形象。
「好了，都不用爭了，恭敬不如從命，我們收下了。」在一旁的唐天宇笑嘻嘻地把東西接過來，打破了這略顯尷尬氣氛。
浩坐下，動情地說：「我們倆從小就認識，我很早就喜歡她了，但一直沒法在一起，現在我有了打理生意的能力，也自認為有了可以給繁華幸福的能力，恰巧上天又讓我們再次相遇了，我覺得很幸運…繁華常跟我提起你們倆，說你們是她遠在異鄉最好的朋友，有你們這樣的朋友，我心理也很踏實…」他語言平實，但感情真摯。
我竟也有些感動，突然感悟到那飛蛾撲火的悲壯情感了：為了那燃燒的火熱和光明，即使粉身碎骨也義無反顧…為了掩飾住自己的情感，我打趣到：「其實，沒見到你以前，我可說過你很多壞話！」
浩嘿嘿地笑了，露出一臉的憨厚，「沒關係，那是因為你是真心為繁華好，而且你也沒見過我，不瞭解我，我這個人不怕被考驗！」
我們都哈哈大笑起來，剛見面的距離感和陌生感以及見面之前的排斥感都淡然很多。
在唐天宇與浩的推杯換盞間，倆人都已進入微醉的狀態，能看得出來，浩的酒量很大，舉杯就干，雖然外貌很一般，但處處都能彰顯出一股豪邁的男漢氣概，我開始理解葉繁華的感情了。
「我今晚上不回去了！」葉繁華湊過來甜蜜蜜地對我說。
「你瘋了，我告訴你啊，明天有考試！」我低聲地對她吼了一聲。
葉繁華把我快要掉地上的下巴扶上來，笑著說，「我明早回，放心吧，不會耽誤考試。」
看她已打定主意，態堅決，我再欲勸阻，卻又覺得無話可說了。吃完飯後，與滿臉幸福的葉繁華揮別，我和唐天宇往校走，一邊走心裡一直想著葉繁華的事。若與葉繁華換個位置，我是不敢像她那樣愛得不計後果的，像葉繁華媽媽那樣管教嚴厲、操縱**強烈的女人，是決對不會同意葉繁華這樣愛情模式的，葉繁華心裡明白自己媽媽是什麼樣的人，也明白自己愛情將面臨什麼樣的形勢和危險，卻這樣義無反顧，在我看來，葉繁華現在的愛情確實單純
、美麗、轟轟烈烈，但也不免隱隱地為她們將來可能會生產的悲壯結局而擔心…
「哎，要不，咱倆也別回宿舍了，你們寢室的人肯定會問你葉繁華的去向，我怕你不好回答。」唐天宇現在一臉不正經的表情，滿身酒氣，臉頰微紅，眼睛像閃爍著點點璀璨星光的漆黑夜空。
「喝多了吧你，竟說瘋話！」我沒好氣地瞪著他。
「我是怕你為難，你可別狗咬呂洞賓啊…哎，幹嘛踢我…你還真使勁啊…你這個暴力女…」
與唐天宇的打鬧聲迴盪在回校的一上。
週末，葉繁華和浩要約我們出來看場電影，本來不想答應，因為現在正值期末考期間，想留在自習室複習的，但想到浩剛來這個城市，第一天見面又讓人家那麼破費，禮尚往來嘛，「往而不來，非禮也。」也就答應她們了，但和葉繁華說好，今天我們請客。
離電影開場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四個人在影院旁邊的冷飲店喝著飲料候場。我和唐天宇一聲沒有，直勾勾地看著葉繁華，只見葉繁華一反平日裡大大咧咧、吵吵鬧鬧、嘰嘰喳喳的常態，像只小鳥一樣依偎在浩的肩膀上，倆人一直用山西方言交流，我和唐天宇根本一句也聽不懂。葉繁華一會與浩害羞地竊竊私語，一會又突然惱羞成怒，瘋也似的跑出去，假裝在商場的樓跳下去，急急地被浩給抱回，把我們兩個觀眾看傻了眼，真的是夠了，電影還沒開始呢，看她們倆在眼前這麼一演也覺得實在精彩了。
終於開始檢票了，我在入場時小聲對唐天宇說：「看得我胃痛。」唐天宇一臉壞笑地說：「別著急，一會兒保證你會更痛。」
事實果真讓他的烏鴉嘴說中了，影院的燈光熄滅後，坐在我旁邊的葉繁華和浩變得更加肆無忌憚、無所顧忌，一會甜蜜地親吻，一會小聲地偷笑，我盡量不看向旁邊，但還是覺得渾身發冷，隨手抓了一下胳膊，感覺自己雞皮疙瘩掉了滿地，心裡暗暗地發誓，以後再也不給談戀愛的人充當電燈泡了。也許戀愛的人已然進入了自己的世界，葉繁華完全沒有理會到我的不適感。
「你怎麼了？」唐天宇湊過來小聲地問。
「沒什麼，就是感覺冷。」我咬著牙根恨恨地說。
「來，讓哥哥抱抱！」唐天宇嘴角扯出一絲壞笑，著浩懷抱葉繁華的樣，把他的大長胳膊向我伸過來，我使勁地向他的手打過去，寂靜的電影院裡發出了不合時宜的「啪」的一聲響。他有點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