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7.第327章 休書一紙:百日夫妻一世情 文 / 七月姽嫿
柳金蟾心裡一慌,立刻就朝門邊走,只是人走到一半身形又是一頓,轉身對奉箭復又神情決絕地叮囑:
「今晚,就帶你家公子走!別讓他成第二個玉堂春……此罪一旦事發,無人能救!勿要做無用功!我,柳金蟾寧願赴刑場,也不願用任何一個男人的清白來換一世的苟且偷生,讓他嫁給真正懂得憐惜他的女人,別……再挑像我這樣……瞻前不顧後的!」
「砰——」
門合上,奉箭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待要追出去,只是他才惶惶地要追出去,北堂傲那高大的身形就閃現在門口,一臉發青:
「都寫得什麼?」
怎麼句句都在說讓他改嫁?他北堂傲哪兒不好了,除了婚前與那慕容嫣有過那麼匆忙的一遭短兵交接外,他可把自己什麼都給她柳金蟾了!
奉箭手抖呈上:「爺……」真擔心爺轉身就全都撕了,其實……仔細一想,少夫人留的東西,無一樣不是頂頂要緊的。
北堂傲想也不想奪過信,一面命奉箭尾隨柳金蟾而去,一面自己進屋反手閂門,抬手就將三封信依次拆開,先瀏覽一遍兒。
第一封上書「親親相公北堂我夫親啟」:
明明是那麼嚴重的事兒,柳金蟾開口就是寶貝兒……北堂傲吞吞口水,嘴不自禁下扁:人都要被下堂了,寶貝兒還能叫寶貝麼!
接下來,一目十行,隻字不提她要休夫之事,滿篇都是騙他先回娘家避難,她辦完事就神不知鬼不覺,隨奉書他們一起去京城待產,隨便去看他家姐,拜年諸事……
甚至還說打算這次在京城他娘家過年,待到來年三月再回白鷺鎮,事情交代的那叫一個井井有條,絲毫找不到破綻,最後還好意思說,人人都說她這胎是個閨女,讓他回去好好想個好名兒……
「騙子!」報喜不報憂!
北堂傲看得義憤填膺,真想把信兜頭砸柳金蟾滿臉:看她是不是還當他是個傻的?
接著拆看第二封,這一看不要緊,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兩個大大的「休書」二字就映入眼簾,北堂傲只覺得眼前黑了黑,差點支持不住,一手趕緊扶住一側的木椅,這才就著椅手踉踉蹌蹌地坐將下來——
他才出嫁不到百日啊!
抖抖抖,抖開休書,便見柳金蟾娟秀字跡躍然於前:
「夫北堂氏,年十八,京城人氏,雖謹言慎行、謹遵三從四德,勤奉翁姑寬以待人,無人不讚,然出嫁至今仍無所養,符合七出之無女一條,無奈只得放書令歸本宗,自此兩不相欠。
願相公相離之後,重束高鬢,美掃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背信之妻柳金蟾,痛留筆於大周鴻德四十五暮年三月」
而今是大周鴻德四十三年……
北堂傲眼泛紅:「傻瓜!」哪有放離書是這麼寫的:他善妒、還和公公鬥氣……明明七出除了惡疾與無女,其餘五條都佔了個全……
原本想一把撕了這休書的北堂傲揉揉酸酸的鼻子,小心翼翼將休書收好,悄悄鎖進自己的妝奩裡,這可是柳金蟾第一次給他寫的東西,不是詩詞卻勝詩詞無數。
然後,他又翻出最後一封:「素未謀面的家姑大人親啟」。
信首頭一段短短兩句,是柳金蟾不能親自拜謝他家姐的歉意之辭,以及她們將他撫養長大的無盡感激之意。
信第二段三兩句,又是對他北堂傲溢於言表的贊溢之辭,從「絕世風華」到「進退有度」盡皆讚了天花亂墜,誇得北堂傲都有點微微臉紅——明明一半都不及。
這第三段,就直接切入主題,說了近日之事,語言簡練,憤慨之情連同身不由己的無奈躍然紙上,最後把不願連累北堂傲極其他娘家的意圖說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看得北堂傲眼冒淚花,想柳金蟾之玩世不恭,想柳金蟾之體貼入微,以及對他無微不至的考量……
北堂傲的眼不忍下讀,然眼一掃,那不想看的話就映入眼來——
果然,是懇求他家姐為他另謀人家,勿要讓他孑然一身的誠摯托付……
情之所動,只為一人。
心之所繫,豈能另取?
信箋在手,北堂傲呆呆地看著那屬於柳金蟾的一撇一捺,一點一豎,心湖就好似千層波壓著千層浪在翻攪,他之柳金蟾是個多情、甚至濫情的女人,但……能情深如此,能為他打算得如此細緻,卻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
有多少女人盼望的是自己的男人願意為她赴湯蹈火,死而後已,莫求回報?
又有多少女人心心唸唸的,只是她的男人為她從一而終,甚至願為她殉葬!
何為愛?
何為真心?
難道只是自私的佔有?
北堂傲的眼前滿是氤氳,柳金蟾的心、柳金蟾的情、柳金蟾的夫妻之義,他讀不懂,但酸酸的心卻是任何戲裡都沒有的感動,與心悸,還有一點點痛——
難道她柳金蟾如此這般有情有義,他北堂傲就是個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人麼?
「你個傻瓜!十足的傻瓜!」你也太瞧不起我北堂傲了!
北堂傲壓下幾乎幾乎湧上喉間的酸澀,折起這沉甸甸的,幾乎要把他整顆心都揉碎的信,小心翼翼地靜靜折回原樣兒,再用手背時不時擦去鼻尖的酸楚,努力低低笑罵:
「難道你柳金蟾有情,我北堂傲就無義?」只要你不嫌傲兒不潔,傲兒此一生就是隨你亡命天涯,也無一絲怨言!小小知府算什麼,就是皇太女、甚至整個大周朝,為夫也拿得起,放得下!只要你待傲兒始終如一!
許是北堂傲想得出神,渾然不覺他尋的人已經來臨,他仍自顧自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就好似瘋了一般,直把他身後的人看得又是感歎,又是高興,高興之餘又難免浮上擔心:
終於開竅的二公子眼見著是情竅開了,但……這男人懂了情就難免患得患失,為情所困了啊——畢竟這情一字,自古都是女人挑起,又常常說棄就棄,那由得男人們做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