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81 三皇子的心眼 文 / 夏至繁花
李鳳錦神色冷淡的看著她:「你也說了,你不過一個小小的才人,誰做太子,誰當皇帝,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自然會性命無憂。」
周雪晴心頭大恨,她想起那一回她攔住若薇想要打探消息時,若薇居高臨下建議她獨善其身,與如今李鳳錦告誡她安守本分,又有什麼區別?他們夫妻兩個,實在欺人太甚!
「宮中生存,談何容易。我也想安守本分不過問這些我根本不懂的事,可……」周雪晴無聲無息的流著眼淚,哀戚又無奈的說道:「周家本就沒什麼根基,我自入宮後,無不小心翼翼恪守本分。若不是藉著侯府的名頭,我在宮裡的日子只會愈發難過。如今表哥你把持朝政,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來找我的人就更多了。她們每一個都在逼我,我……我有什麼法子,我只是想平安的活下去啊表哥!」
李鳳錦絲毫不為所動,「你若閉門謝客,誰又能逼得了你?」
李鳳錦真的有些不明白,她又沒有一子半女,誰當皇帝誰當不成皇帝,跟她有一錢銀子的關係嗎?她上趕著要摻和進旁人避之不及的事裡來,到底圖個什麼?
周雪晴的心頓時又涼了半截,「表哥,你便真的這麼狠心,連這點小事也不肯告訴我?」
李鳳錦已經轉過身,「才人請回宮!」
周雪晴死死咬住唇,「好,算你狠!」
她飛快的轉身,提著裙角跑開了。
待她跑遠了,李鳳錦仍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片刻才淡淡道:「還不出來?」
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後,莊若梅背著三皇子走到了李鳳錦面前,嘟嘴看他一眼,不悅的喊道:「三姐夫。」
「怎麼?」李鳳錦立刻警惕了起來,他剛才拒絕的態度難道還不夠明顯?他倒不怕這丫頭將這件事告訴若薇,可他擔心這丫頭添油加醋的將這件事告訴若薇啊!
「你跟周才人以前難道有什麼?」莊若梅氣鼓鼓的問道,她可是知道的,這周雪晴還未進宮前,一年裡至少也有半年是在侯府度過的。想到他跟別的女子有過什麼,莊若梅就覺得心裡不舒服。她的三姐姐那麼優秀,他竟敢不一心一意的對待她,還跟別的女子牽扯不清,實在叫人生氣!
李鳳錦面無表情的說道:「她雖長期住在侯府裡,本侯卻鮮少在府裡,不常碰面,能有什麼?本侯問你,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他又看一眼莊若梅背上的三皇子,「又是怎麼跟三皇子碰到一起的?」
莊若梅並不疑心他這是轉移話題的招數,欲要將背上的小孩兒放下來,一邊將進宮後以及與小孩兒之間的瓜葛都簡單的講了一遍,「殿下他好心要送我出宮,於是我們就到這邊了。」
李鳳錦皺眉,掃視一圈四周的環境:「從冷宮出去?三殿下可否告訴我,從這裡如何能出宮去?」
三皇子卻死死巴在莊若梅身上不肯下來,「我不告訴你。」
李鳳錦挑眉,瞧著小孩兒一臉警惕的小模樣,「如果我能讓你成為太子呢,你要不要告訴我?」
小孩兒眼睛一亮,「真的?」
莊若梅愣了愣,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哄這小孩兒玩兒的?這小孩兒已經夠可憐了,要是再讓他知道,李鳳錦不過是拿他玩笑罷了,不知道他會被打擊成什麼模樣?不過一想到假如這孩子真的成了太子,這宮裡宮外的明刀暗槍他應付得來嗎?一時間,她都有些拿不準,李鳳錦這主意是不是在害他了。
而假如,李鳳錦是騙他的,只是為了從他口中得知從冷宮出宮的路線——如果真的有這條路線,莊若梅猜測必定是密道暗道之類的,這樣哄騙小孩子的手段,也未免太卑劣了些。
「你不相信我能做得到?」李鳳錦問他。
三皇子趴在莊若梅背上,肅目想了想,半晌搖頭道:「還是算了吧,就算你能幫我成為太子又如何,不過是死的更快些罷了。」
當他真的是個小孩子,就什麼都不知道咩?一旦他成了太子,那可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了,誰都想弄死他,誰都有本事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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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是傻子,太子之位哪有命重要?
李鳳錦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彷彿沒料到三皇子竟會拒絕一般,隨即他又笑了起來,眼裡帶著一絲激賞之色,但他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下來吧,我送你回宮去。」
「他們說你會殺了父皇,是不是真的?」不料,那小孩兒卻口出驚言。
到底還是慢吞吞的從莊若梅背上下來了,不客氣的趴在李鳳錦背上。
「殺了你父皇對本侯有什麼好處?」李鳳錦托著他起身,隨口問他。
三皇子偏頭想了想,「那你為什麼要給父皇找術士?我聽人說,那種術士都是騙人的,練的丹藥不但不能長生不死,弄不好還會要人性命。」
「你懂得還不少。」李鳳錦誇讚他一句,又淡淡道:「沒錯,這世上的確沒有長生不死的丹藥,想來你也知道,你父皇中毒之事,便是本侯沒有給他找來術士,他也活不過兩年。他不想死,本侯給了他活著的希望,這不是一拍即合的事嗎?何來害他之說。」
三皇子的早慧,使得李鳳錦並不將他只當成個小孩兒看待,且他也想看看,這孩子到底能聰明到什麼地步。
若不是進宮來找莊若梅,他大概也不會留意到,原來這個頑劣不堪總令人頭疼的三皇子,會是這麼聰慧的一個孩子。
三皇子又想了想,「下毒要害父皇的,真的是皇祖母嗎?」
「你覺得呢?」
「我聽人說,瑞王叔和湘王叔他們已經起兵造反了,只要拿下高城就能攻佔京城,是不是真的?」小孩兒條理清晰的問道。
「不錯。」李鳳錦點頭,「不過雖然他們起兵造反,卻絕對沒法子拿下高城的,這一點三殿下盡可放心。」
「皇祖母是瑞王叔的生母,不是父皇的。」小孩兒聲音淡淡的說道,「她是為了幫瑞王叔奪父皇的皇位,才對父皇下毒嗎?」
「雖然沒有證據,但,**不離十。」
三皇子便小大人似的歎口氣,「想不到真的是皇祖母做的,其實父皇平日裡對她挺好的。」
「但瑞王才是她的兒子,天下間,沒有哪個母親的心是不向著自己兒子的。」李鳳錦隨口接道。
一旁的莊若梅心道壞了,這話不是直戳小孩兒的痛處嗎?
一看三皇子,果真臉色立刻變得黯淡了下來,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也毫無生氣的低垂著,看上去甚是可憐的模樣,便忙笑著道,「姐夫,我還真有件事不明白,外頭盛傳皇上殺了太后,這是真的嗎?」
李鳳錦看她一眼,「皇上殺她有什麼好處?」
「倘若真是太后給皇上下毒,皇上殺她自然是為了報仇啊。」莊若梅理所當然的說道。
「不是父皇殺了她,」三皇子不等李鳳錦回答,便鄙視的瞧著莊若梅道:「是瑞王叔他們殺了她。」
李鳳錦簡直有些震驚了,他頓了一頓,才問道:「你怎麼知道是瑞王他們殺了太后?你別忘了,太后可是瑞王的親母!」
「親母又如何?」三皇子一臉陰霾的冷哼,「萱妃還是本皇子的親母呢,你何時見她理會過我!」
原來這是由己推人呢,這孩子著實不簡單。「你就憑這個,認定是瑞王殺了太后?」
三皇子很是認真的想了想,說道:「瑞王叔他們要造反,需要理由嘛,可能先前的理由不夠充分,百姓們不會接受,所以就殺了太后,栽贓給父皇,這就能名正言順的出兵討伐父皇了。」
李鳳錦默了默,「這是別人告訴你的?」
「誰會跟我說這些。」三皇子嘟著嘴,復又得意道:「雖然沒人跟我說起過,但本皇子聰明得很,平日裡聽著人說三道四的話,自然能猜出個大概來——你只說,我有沒有猜對?」
「這些話你有沒有對別人說起過?」李鳳錦問他。
「你當我是傻的嗎?」三皇子得意洋洋的說道,「本皇子倘若隨隨便便就跟人說了,早就被害死好多回了吧。」
「那你為何要跟我說?」李鳳錦又問道。
三皇子抓了抓腦袋,似也有些困惑,半晌遲疑道:「大概你跟他們不一樣,你不會害我。」
「你這麼篤定我不會害你?」李鳳錦挑眉。
「因為,」他有些閃爍的目光一下子落在莊若梅身上,頓時有了理由一般:「因為你是醜八怪的姐夫啊,醜八怪不會害我,你自然也不會害我的。」
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莊若梅,等著她保證不會害他的保證詞。
莊若梅別開視線,假裝沒有看到——這種事,哪有她一介小女子置喙的餘地啊!
將三皇子送回他的宮中,又讓人請了太醫來,盯著太醫將三皇子從頭到腳細無鉅細的檢查了好幾遍,直到太醫在李鳳錦的注視下冷汗直流的宣佈除了些許淤青,三皇子真的沒有大礙。
「王太醫,本侯為何會送三皇子回來?」李鳳錦盯著冷汗涔涔的王太醫問道。
「因、因為,三皇子受傷了。」老實巴交卻也並不是笨蛋的王太醫磕磕巴巴的試探著回答,不時拿眼偷覷李鳳錦的神色。
李鳳錦便語重心長的道,「沒錯,三皇子到底是皇上的骨肉,本侯既然看見了,就沒有袖手不管的道理——若有人問起來,知道該怎麼說了?」
王太醫點頭如搗蒜,「下官明白了。」
……
從三皇子宮中出來,莊若梅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疑問問出來,就見惠妃率著一眾太監宮女浩浩蕩蕩的疾步趕來,甚是厭惡的皺起眉頭,她倒要看看,當著她和李鳳錦,這女人還能如何舌燦蓮花?
李鳳錦這才問莊若梅,「沒吃虧吧?」
莊若梅撇嘴,「運氣好,我用花瓶把她侄子砸暈了。」
李鳳錦眼中閃過冷酷的鋒芒,慢慢說道:「本侯不會令你白白受這場苦的,否則來日你三姐回來,本侯如何跟她交代?」
莊若梅的嘴角便得意的翹了起來,「那當然,倘若我出了事,看三姐以後還理不理你。」
一副「我才是我三姐的寶」一般的臭屁模樣,聽得李鳳錦眼皮直跳。
「莊四姑娘,你沒事吧?」惠妃走到莊若梅面前,一臉焦急的抓住她的手,「方纔本宮才聽人說起,本宮那侄子向來胡天海地慣了,今兒個進宮來看本宮,本宮也沒留意他,竟叫他喝多了酒,闖進偏殿去——本宮想起莊四姑娘正在偏殿休息,生怕那小畜生做出什麼不可原諒的事來,匆匆趕過去,才發現莊四姑娘已經不在偏殿了。可把本宮嚇得喲——」
她一手拉著莊若梅,一手拍著自己的胸口,十萬分的焦急與慶幸,「還好莊四姑娘不在偏殿中,否則啊,本宮便是將那小畜生打死,怕也不能解莊四姑娘的心頭之氣了。」
她一來便著緊的拉著莊若梅,彷彿並沒有瞧見一旁的李鳳錦一般,對著她好一番情真意切的關懷與後怕,好像真的就是她的侄子喝醉了酒不小心闖進了莊若梅小憩的偏殿中一般。
莊若梅透過帷紗看著她,這個女人真不簡單,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未免太好了些。明知她不可能相信她的說辭,她還能裝的跟真的似的,一點心虛也沒有,事發後,就這麼毫不猶豫的將一切都推到了她侄子身上。可見其反應之快,心之狠辣。
「姐夫,方才真的把我嚇壞了,若不是,若不是我……只怕我此時早已不在人世了。」莊若梅往李鳳錦身後躲了躲,瞬間化身成被嚇壞了的膽小小鵪鶉一隻,抽抽噎噎的在李鳳錦身後說道,「我當時一心只想著,絕不可以讓那人得逞,萬一真的……我也只有一死了。幸而我運氣好,摸到一隻花瓶。好可怕,宮妃的宮中,外男是可以隨便亂闖的嗎?」
惠妃神色微變,似這才瞧見李鳳錦一般,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正想隨口扯句話圓過去,就聽李鳳錦淡淡說道:「是啊,惠妃娘娘,微臣也很好奇,娘娘的宮裡,何時外男可以隨便亂闖了?」
惠妃臉色大變,李鳳錦這話粗粗一聽沒什麼,可是細思下來,卻讓人後背冷汗直冒——宮妃宮裡若連外男都可以隨意的亂闖了,那她不被打上淫、婦的標籤才怪了。這話只要一傳出去,只怕連二皇子的身份都要遭到他人的質疑與詬病——誰知道一個外男隨意出入的宮妃生下的兒子,是不是皇帝的親兒子?只要這流言一起,他們母子兩個哪裡還有活路?
惠妃這才慌了手腳,她萬萬沒料到李鳳錦竟會護短至此,照她的設想,莊若梅已然丑成了那個樣子,這輩子是別指望能嫁出去了,遇到這樣的機會,她不但不抓住,還一副貞潔烈女誓死不從的樣子,要知道錯過了這個村,可是絕對沒有下個店的!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李鳳錦竟也絲毫沒有順水推舟賴上他們的意思,而且,她似乎還不當心的踩到了李鳳錦的底線?
這可壞事了,就算她拉攏不來李鳳錦,可也絕對沒有想要跟他為敵的意思啊!
「李侯爺,這真的都是誤會,本宮那侄子喝多了才會誤闖進莊四姑娘休息的房間。幸好莊四姑娘沒事,否則本宮真的只能將那小畜生打殺了才有臉來見莊四姑娘,還望莊四姑娘你大人有大量,不跟那小畜生一般見識。本宮備了些薄禮給莊四姑娘壓驚,還望四姑娘不要嫌棄才好。」
說罷,便有宮女托著托盤一一走上前來,不拘是珊瑚盆景,亦或是珠釵古玩,倒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瞧著惠妃臉上那掩飾不住的肉疼之意,莊若梅便知道,這些好東西絕對是惠妃壓箱底的寶貝了。既然這樣,不收下也對不住人家的一片盛情嘛。
於是莊若梅便細聲細氣的福身說道:「臣女原不該收娘娘的東西,只是擔心臣女倘若不受,娘娘必定難以心安,臣女便在此謝過娘娘了。」
惠妃眼皮子跳了一跳,卻還是陪著笑道:「你說得很是。」
李鳳錦淡淡道:「娘娘,既然誤會已經解開了,我們便先告辭了。」
「好。」又殷殷叮囑莊若梅,「四姑娘日後常進宮來玩兒啊。」
誰腦袋進水了才會常進宮來被你們設計!
莊若梅一邊腹誹,一邊坐上了早已備好的步輦。
李鳳錦親自護送莊若梅回將軍府,因若薇不在,李鳳錦只隨在馬車外頭。
「姐夫,惠妃欺負我,你就這麼算了不成?」莊若梅在車裡頭氣呼呼的問道。
李鳳錦隨口說道,「你不是已經收了人家的東西?」
「又不是我強逼著她給的,」惠妃既然要給,她哪裡有將寶貝推出去的道理,這些玩意兒,就當是給她的那個什麼……精神補償好了。「我不管,你都知道她這樣欺負我了。不給我討個公道,我就將此事告訴三姐姐!」
「行了,這事我會給你個公道的。」李鳳錦甚是頭疼的揉了揉額角。
「這還差不多。」莊若梅滿意了,隔了一會,又問道,「姐夫,你相信三皇子是因為我才相信你的嗎?」
她總覺得那小孩兒說的話不可盡信。
李鳳錦勾唇一笑,「你相信?他根本就是衝著本侯來的。」
「怎麼說?」
「他知道你與本侯的關係,因此在甘泉宮門口,便故意賣你一個好——你以為一個在深宮裡沒有父母護著的孩子,真的能單純好心的善意提醒你有危險?這樣的孩子最擅長自保,冒險提醒你,當然是因為有利可圖。你身上能有什麼可圖的,除了岳父,自然就是本侯了。他在本侯面前展露他的聰明,也不是因為信任本侯,而是他本來就想要本侯看到他的聰明才智,明白了嗎?」這麼小的孩子,若當真沒有人指點,便能籌謀到這般地步,實在難得。這也是李鳳錦明知他的心眼兒,卻並沒有揭穿,也不覺得討厭的緣故。
可以這麼說,皇帝這幾個兒子,若他一開始看上的是平庸軟弱的大皇子的話,那麼現在,他對這個三皇子的興趣儼然已經夠超過了大皇子。
如果大周將來有一個這般運籌帷幄野心勃勃的皇帝,想來也是大周之福吧。當然,前提是這三皇子的骨子裡沒有殘暴嗜血等等不良因子才行。否則,福氣可就變成禍事了。
莊若梅聽得直咋舌:「他還只是個小屁孩啊,甚至比莊西林還小……這宮裡長大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珍愛生命,遠離宮廷——莊若梅在心裡默默地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