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05 冤家路窄 文 / 夏至繁花
若薇聽了,淡淡蹙了眉頭,這時候的「民不與官斗」的想法深植於民眾心中,哪個見了官差不是點頭哈腰卑躬屈膝的,這兩個人若不是連官差都怕的潑皮,想來便是……
她腦中靈光一閃,吩咐喜鵲道:「你去後頭秋姨娘的馬車瞧瞧。」
喜鵲應了,正要前去查看秋姨娘的馬車,又聽若薇喊了她一聲。
「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嗎?」喜鵲抬眼看向若薇,這才發現,想來神色冷淡的夫人此時眼中居然有一絲猶豫與掙扎,但很快,她的眼睛重又變得清明堅定起來。
「算了,不必去了。」最後,若薇淡淡的說道:「等前頭的人散了,你就讓秋姨娘的馬車回府去,稟告莊夫人,就說她身子不適,不跟著去靈泉寺了。」
沒等多久,前頭吵鬧扭打的人便被官差帶走了,一旁看熱鬧的民眾也就跟著散了,馬車重又啟動,只是這回少了秋姨娘的那一輛馬車。
忽然馬車外頭傳來幾聲篤篤的敲擊聲,青芳撩起窗簾往外一看,對若薇道:「夫人,是四姑娘身邊的紅橘。」
「什麼事?」若薇隨口問紅橘。
紅橘恭敬道:「三姑奶奶,四姑娘想與您說說話。」
「讓她過來吧。」
莊若梅很快就眉開眼笑的扶著紅橘的手上了若薇的馬車,一上來便揮手令紅橘與青芳下車去:「你們去後頭我那輛車上,我跟三姐姐有話要說,誰也不許在跟前呆著。」
紅橘應了是,青芳卻只管抬頭去看若薇,見若薇點了點頭,這才跟著紅橘退了出去。
「三姐姐,你這丫鬟雖然來得晚,對你倒是忠心的很呢。」莊若梅將青芳的表現看在眼裡,頗有些羨慕的說道。
「是嗎?」若薇不置可否,也知道她上來並不是要與自己探討自己的丫鬟是否忠心得力,便問道:「你有事跟我說?」
莊若梅臉上一紅,扭扭捏捏的湊近若薇身邊,壓低聲音道:「三姐姐,我都知道了。」
若薇瞥一眼她那春意蕩漾的小臉,便明白她知道什麼了:「你想說什麼。」
「江公子他,他到底傷的怎麼樣呀?」莊若梅鼓起勇氣問若薇,臉上紅暈更深了些,手指不經意的絞著手中雪白的帕子。
「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江流受傷並且住在將軍府裡的?」她沒記錯的話,可是嚴令底下人將江流的消息散播傳遞開來的。看來她的話,在有些人眼中只是個屁而已?
「我,我就聽到底下的人在議論,說咱們府裡住了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受了傷的公子。我就讓紅橘打聽了下那公子的容貌,然後、然後就知道了。」莊若梅見若薇並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抬起頭來,鼓著紅紅的雙頰說道:「三姐姐也真是的,瞞著別人也就罷了,做什麼連我都要瞞著呀。他、他可是咱們姐弟的救命恩人,於我們莊家是有大恩的。」
「所以,你知道了又待如何?」若薇問她。
「我……」莊若梅被若薇盯著,先還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隨即一咬牙,雖閃爍的眼裡還有些慌張,然而神色卻是十足認真與堅定:「三姐姐那麼忙,我可以幫你監督底下的人好好照顧江公子。畢竟他是因為我們才受的傷,我當然也希望他的傷能早日好起來。」
「你是不是還不死心?」若薇一針見血的問。
莊若梅驟然張大的瞳孔慌亂的顫了顫,然而她仍是勇敢的注視著若薇的眼睛,沒有因為心慌意亂就避開,深吸一口氣,她用微微發顫的嗓音慢慢說道:「我、我想試一試。」
若薇安靜的看著她,半晌,才在莊若梅愈發堅定的眼神中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啊?」她知道了?這回答是什麼意思?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允許還是不允許啊?「三姐姐,你到底……」
「你可以去見他,但是必須要有第三人在場。」
莊若梅似不敢置信的張大眼睛,忽的歡呼一聲,俯身衝過去抱住若薇,喜極而泣道:「三姐姐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我就知道……」
若薇拍開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的莊若梅,皺了皺眉:「我答應你可以見她,但倘若你與他做出一點違背規矩禮教之事——」
莊若梅立刻舉手發誓,紅著臉說道:「三姐姐放心,我發誓不會做出任何不守規矩的事情,令莊府丟臉的!」
「做得到才好。」若薇深知,像莊若梅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正處在叛逆期,倘若她強行阻撓,不但不能令她打消念頭,說不得還會背著她做出什麼她掌控不了的事情來,到時候可就真的對不住老頭了。
想到老頭,若薇有些發怔,不知道他此刻到了高城沒有,換防進行的順利不順利?
「做得到做得到。」莊若梅將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靜了一會,悄悄伸手拽一下若薇的衣袖,羞答答的低頭說道:「那個,三姐姐,我也有點不舒服。要不,我先回府去歇著,就不跟你們一塊兒去靈泉寺了?」
若薇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回吧回吧,別在本夫人跟前礙眼了。」
莊若梅得了若薇的准話,立時歡呼一聲,又要往若薇身上撲,卻被若薇一根手指阻止了她的撲勢,雖然抱不到若薇,但話還是可以說的:「三姐姐,我最最最喜歡你了!」
……
莊若梅歡天喜地的回府了,青芳便上了馬車來服侍。
若薇淡淡看她一眼:「為什麼要將江流在將軍府的事透露給四姑娘?」
青芳正泡茶的動作一頓,隨即低頭道:「夫人怎麼知道是奴婢說出去的?」
「知道江流在本夫人房間裡呆過的,只有你與莊十八他們幾個。平日裡四姑娘是見不到莊十八等人的,本夫人也相信,他們不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不是奴婢主動說起的,是四姑娘來問奴婢那夜發生的事。」青芳咬了咬嘴唇,抬眼看著若薇,眼中滿是小心翼翼的神色,忽然在她跟前跪了下來:「奴婢、奴婢錯了,求夫人不要趕奴婢走。」
若薇看著她不住磕頭的可憐模樣,看了一陣方淡淡道:「這是本夫人最後一次原諒你的自作主張。」
「是,奴婢多謝夫人!」青芳喜不自勝的抬起頭來,眼睛裡滿是亮亮的淚水。
若薇卻沒有再看她,只是低頭思索起她將此事告訴莊若梅的用意,而其中,又有沒有秋姨娘的插手?
……
「打聽到了沒有,她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馬車裡的莊若蘭一見小寒上車來,立刻迫不及待的發問道。
小寒忙道:「花姨娘與四姑娘回府的原因,都是因為身子不舒服的緣故。」
莊若蘭冷笑:「哪有那麼巧,竟都不舒服起來。一定還有別的我們不知道的原因,你再去仔細打聽打聽,看看她們回府前都有什麼異樣?」
「花姨娘是在城門口就直接回府的,說是被城門口吵鬧不休的那兩個鄉下人驚嚇所致,是秉過夫人的。至於四姑娘,則是在上了三姑奶奶的馬車後,說是不舒服,不過下人見她精神很好,也不像是與三姑奶奶發生過爭執的模樣,很是高興的回府去的。」
莊若蘭咬牙:「我就知道其中肯定有貓膩,可是她回府打底要幹嘛?不行,我得回去瞧瞧。」
「那奴婢去跟三姑奶奶說一聲?」小寒試探道。
「做什麼要跟她說!」莊若蘭柳眉倒豎,氣哼哼的道:「不過暫時管著我莊府罷了,得意什麼。你去跟夫人說,說我昨晚沒睡好,這會子有些頭疼,也要回去歇著。」
小寒忙去了,不一會帶了莊夫人的話回來:「夫人說,此事須得跟三姑奶奶說一聲。」
「……連母親都唯她是詹!」莊若蘭氣的胸口不住起伏,最後卻仍是只能恨恨道:「罷了,你去跟她說一聲。」
小寒一溜煙跑到若薇馬車旁,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若薇聽了,只淡淡道:「她要回去就回去吧,好好看著她。」
「是。」小寒恭聲應了,這才返回到莊若蘭的馬車裡。
……
馬車又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到達京城最負盛名的靈泉寺。莊夫人一下馬車就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若薇剛出來,聽見她的歎氣聲,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就見靈泉寺門口早已停了不少馬車,而此時,天才剛放亮不久而已。
莊夫人沖若薇招招手,惋惜道:「今兒咱們是搶不到頭柱香了,要是再早一點出門就好了。」
「只要你心誠,不管是不是頭柱香,菩薩都會感受得到的。」若為安慰她。
莊夫人愁容稍展,「你說的很是,我誠心誠意來上香,希望菩薩能包郵你們父親此去一切平安順利。」
她說著,又歎息一聲:「昨兒晚上做了個夢,夢見你們父親一身是血的站在我床前,可把我嚇壞了。」
若薇瞧著她透著淤青的眼圈,安慰道:「父親一生戎馬沙場,哪裡會那麼輕易就出事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莊夫人拍拍她的手:「但願是我想多了。」
有迎客僧迎了出來,豎掌於胸前躬身道:「莊夫人來了,裡邊請。」
莊府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但回京後,莊夫人每每來靈泉寺上香,香油錢都封的很厚,因此在靈泉寺裡的待遇也是很好的。
「聽聞夫人要來,昨日方丈便令小僧們將夫人住的院落大嫂乾淨了。夫人一會禮完佛,便可直接過去休息。」迎客僧領著莊夫人與若薇步上台階。
若薇剛抬起腳,就聽身後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喲,我道是誰,原來竟是李夫人。這病重臥床的李夫人竟然會來靈泉寺上香,可真不是本夫人眼花嗎?」
若薇回頭,就見一張充滿了惡意與挑釁的大胖臉,正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自己。她身邊圍著幾個衣飾華麗的夫人太太,還有幾個年輕姑娘,此時正神色各異的打量著若薇與莊夫人。
若說若薇眼下是京城的熱議人物,那麼幾年前回到京城後院乾淨的一個姨娘通房都沒有的莊夫人,也曾經是這些人熱議過的對象。只是以往莊夫人因為躲清靜不愛應酬,又兼眾人都道她善妒刻薄有失婦德,因此也沒人願意與她來往。這麼幾年清淨的日子過下來,眾人似乎都快忘了她這一號人物。而隨著若薇的名滿京城,她這位嫡母也因此被人翻了出來。
若薇禮貌的對她點點頭:「胡夫人,好久不見,不知你最近生意是否興隆?」
胡夫人聞言,臉皮就是一跳,恨不得上前撕爛若薇那一臉似笑非笑看在她眼中別有深意的微笑,冷聲道:「托李夫人的福,我鋪子的生意都不錯,只是李夫人似乎看不起我所經營的東西,從未見李夫人上門逛過呢。」
「胡夫人方才都說了,本夫人一個病臥在床的人,哪裡有精力出門逛街?不像胡夫人身體倍兒好,真真是叫本夫人羨慕不已。」若薇的目光似打量一般輕飄飄的在胡夫人大噸位的身體上打量了一圈,「不過有些事,是羨慕不來的,就如胡夫人這般的好身體。諸位夫人,你們說是不是?」
人群中一個貌似單純的年輕婦人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見胡夫人一臉惱怒的瞪著她,她也不見慌張,想來家世並不比胡夫人的低,才不需要看她的臉色。
「李夫人言之有理,有些事的確是我羨慕不來的,就如李夫人與莊夫人一般,那後院乾淨的,誰知道了不道一聲羨慕呢?不像我們,辛辛苦苦打理家事,相夫教子之餘,還得仔細給夫君留意可意又懂事的好姑娘,不像東平侯府和莊府,清靜的讓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呢。改日兩位夫人空了,還請不吝賜教我等一番才好啊。」
莊夫人臉色微變,若薇看也沒看的拍拍她的手臂,含笑道:「是呢,胡夫人心胸寬廣,自然願意也樂意為自家夫君留意可意又懂事的好姑娘。不過前不久,似乎才聽說胡夫人失手打死了胡大人十分寵愛的某位好姑娘呢。不知最近胡夫人又給胡大人找了個什麼樣的好姑娘來平息胡大人的怒氣?啊,對了,那位好姑娘聽說是佳人樓的花魁娘子絮絮姑娘?家有如此賢妻,胡大人可真是好福氣呢。」
胡夫人臉色變了又變,她原是想借自己的大度狠狠羞辱一番若薇母女兩個的善妒不容,卻沒想到自己府裡的陰私事,這個女人竟然會如此的清楚。一時僵在那裡,氣的全身都在顫抖,眾人就看見一堆白肉不停的顫動著,這模樣真是十分滑稽。
有些事就是不長記性,上趕著來找虐。若薇不虐一虐她都對不住她這般上趕著的精神和勇氣。
見胡夫人此番已經沒有了戰鬥力,若薇這才轉過身,扶著莊夫人繼續往前走。
「這胡夫人,就是當初與你在花府起爭執的那一個?」莊夫人低聲問她。
「嗯,就是她。」若薇見她神色擔憂,淡淡道:「你不必擔心,我之前已經得罪了她,也不在意再多這一次。」
更何況他們胡家跟莊家,早已經是勢不兩立了。自從上次她扮作男子去見了胡太師後,擔心胡太師這老狐狸不守信用,私下裡在做出什麼事情來報復莊大將軍就不好了。因此這些日子就一直讓人留意胡府的動靜,胡夫人打死丈夫的寵妾一事,於若薇而言,自然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她若大肆將你善妒的謠言傳出去,對你名聲終歸是不好的。女子若是壞了名聲,對子女也有妨礙。」她的親生女兒雖然沒了,兒子也還小,可養在身邊的兩個庶女因為她善妒刻薄的名聲而議不到什麼好親事,她為此也急的不得了。
「沒事。」如今哪裡還需要胡夫人的幫忙,她的各種善妒啊凶悍啊潑辣的名聲不是早傳了出去嗎?她都不在意了,她以後的子女,就更不需要在意這麼無聊的事情了。
莊夫人見她並不放在心上,有心想勸,也不知從何勸起,只得輕輕歎了口氣。
陪著莊夫人上了香,將寺廟裡供奉的菩薩挨個拜完了,若薇正要鬆口氣,莊夫人又要去聽方丈講經,若薇實在聽不懂佛經那麼高深又內涵的東西,便讓喜鵲陪著莊夫人去了,自己則帶著青芳等人去往莊夫人專用的小院落休息。
許是寺裡香火鼎盛,貴人太多的關係,這靈泉寺的禪房修建在寺廟後頭,佔地面積非常大,有分成單間的一間挨著一間的小禪房,也有如莊夫人這般待遇的小院落。
眼看穿過月亮門,就要到達莊夫人的小院子,此時卻一陣香風撲來,硬生生的用自身體重的優勢,將若薇堪堪擠在月亮門口動彈不得。
不消說,這就是冤家路窄又遇上了而蓄意報復的胡夫人了。
若薇被她用身體卡在月亮門上,也不慌,只抬眼靜靜地看著得意洋洋的胡夫人對著她展示她高傲的鼻孔,「本夫人覺得,出門在外,尤其是這般神聖的佛寺之中,胡夫人實在該多多注意自己的清潔衛生——鼻屎太多真的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胡夫人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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