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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03 不騙你騙誰 文 / 夏至繁花

    成國公也是快成精的人物了,哪裡會看不出李鳳錦對他的冷淡以及距離,心裡頓時打起鼓來。

    李鳳錦是皇帝身上第一信任的人,基本他的態度就可以代表皇帝的態度,難道這一回他猜錯了,皇帝真的有了要動成國公府的決心而不僅僅只是給個警告就了事?

    成國公想到這裡,冷汗不由自主的下來了,面對李鳳錦的態度也更謹慎小心起來,「今日這樣冒昧的登門來,乃是為了昨晚之事,還望李兄弟你宰相肚裡能撐船,原諒我那不懂事的小畜生一回。我在這裡,代他跟你賠罪了。」

    他說著,就要起身對李鳳錦躬身行禮。

    他一下子將身段放的這樣低,倒是出了李鳳錦的意料之外。

    成國公此時心裡又是叫苦又是憤怒憋屈,他原以為自己做出這副姿態,李鳳錦勢必就會上前來扶,畢竟他是國公爺,當今皇后的親爹、皇帝名正言順的老丈人。而李鳳錦就算再得皇帝信任青睞,也沒膽子由著自己給他行禮賠罪。

    也因此,原本想做做樣子的成國公的腰身彎到一半就彎不下去了,僵硬的保持著一個怪異的動作僵在那裡。

    李鳳錦似這才回過神來,慌忙上前來扶:「國公爺千萬別這樣,可是折煞死我了,快快請起。」

    成國公就勢站起身來,臉上重又帶了笑,彷彿沒事人一般握住李鳳錦的手臂,唏噓道:「我就知道,李兄弟必定心胸寬廣,不會與我那糊塗畜生一般見識的。以往咱們兩家來往的不多,這才會發生昨晚那般的誤會來,以後咱們兩家可得多多來往走動才是。」

    不待李鳳錦說話,他又道:「聽聞李夫人身子不適,正在將軍府中休養,想必昨晚的事也驚擾到她了。唉——只要想到李夫人本就病著,又被昨晚的動靜驚嚇到的話,我這心裡真是又愧疚又不安。原本應該押著那小畜生上將軍府賠罪,不過眼下莊大將軍不在府中,將軍府裡不是婦孺便是未出嫁的姑娘,實在不好上門去打攪,這才厚顏前來見李兄弟。」

    他指了指身邊下人手中提著的名貴藥材,那下人立即將藥材放到李鳳錦手邊的幾桌上,又躬身退回到成國公身邊。

    「這是我帶來的幾支百年老山參,用以補身效果最是不錯。還請李兄弟代李夫人收下,也好將身子早日調養好了。有了好的身體,才好為李兄弟生兒育女啊!」

    「國公爺太客氣了,這怎麼好意思呢,她原也不是什麼大病,不過心情不好,回娘家去散散,過兩日也就回來了。」李鳳錦將手邊的禮物盒推回到成國公手邊:「國公爺的心意,我們夫妻倆心領了。」

    成國公眉頭頓時一跳,為著李鳳錦話語中透露出的夫妻關係和睦的意思以及他不肯收下禮物的態度,都讓他十分不安。

    難道皇帝真的已經容不下國公府了?

    先前他還為自己身段放得太低而不滿,此刻成國公儼然已經顧不得什麼身段不身段了,「李兄弟跟我就不必客氣了,夫人就算用不上,府上老太君不是也病著?這些東西,也不是什麼貴重物事,李兄弟便別跟我客氣了。說到生兒育女,李兄弟與李夫人成親也有好幾年了,怎麼,這幾年都沒有消息?」

    李鳳錦淡淡笑道:「夫人身體算不得好,大夫交代過,倘若要孩子,須得等上兩年,待夫人將身體調養好了再要孩子,如此夫人與孩子都可健健康康。為著夫人與孩子好,許還有些日子才能要孩子。」

    成國公便甚是可惜的歎一聲:「侯爺愛妻之切,李夫人真是好福氣。只是我記得,侯爺年紀也不小了,就不羨慕如侯爺這般大卻已經兒女無數的同僚嗎?」

    「當然羨慕。只是這種事情,如何羨慕的來。好在我與夫人都不是七老八十的人,日子又還長著,孩子總會有的。」李鳳錦給成國公續了茶,放下茶壺道:「況且我身邊還有峻哥兒,那孩子也不是個愚笨的,與他母親處的也極好,因此即便我們夫妻還無所出,膝下倒也不算寂寞。」

    想到那小子跟若薇處的實在太好了,李鳳錦在心裡咂咂嘴,要不是怕她笑話,他有時真想將那礙眼的小東西丟出去呢。

    想到以後還會有小不點搶佔若薇的注意力,李鳳錦就覺得甚是不爽。孩子什麼的,真是煩人的東西。

    成國公見李鳳錦怎麼也不肯入他的套兒,咬牙直言道:「夫人身子不爽利,府裡那位花姨娘聽說也不大好,李兄弟身邊豈不是沒人服侍?這可怎麼行呢,你堂堂一侯爺,身邊竟沒有人,說出去也要惹人笑話的。李兄弟,你看我那女兒清文如何?」

    李鳳錦眼皮微抬,沒料到成國公居然這樣心急的推銷起自己的女兒來,其自若的神態,一點不見尷尬與不好意思,還真令他刮目相看。

    「我家的女兒自小熟讀四書五經,精通琴棋書畫,女紅繡活也很是拿得出手,若讓她伴在李兄弟身邊,真可謂才子佳人,天生一對了。」成國公厚著臉皮說道。

    李鳳錦慌忙搖頭:「不可不可。()成姑娘天人之姿,哪裡能這般委屈了她?」

    「能服侍李兄弟才是她的福氣,哪裡就委屈了她。李兄弟若是推辭,可就是瞧不上她了?」成國公眸光微閃,笑笑的瞧著李鳳錦:「若是瞧不上她也不要緊,我家裡還有好幾個沒成親的姑娘,改日我便讓她們母親領著她們過來給老太君請安——」

    這言下之意,竟然是要帶著自家女兒過來給李鳳錦挑,他看上哪個就挑哪個。

    饒是李鳳錦,也被成國公的「大方慷慨」弄得驚了驚,他到底將他自己的女兒當成了什麼?

    「國公爺千萬別誤會。國公府的姑娘再是國色天香,我也實在無福消受!不瞞國公爺,我那位夫人——」李鳳錦甚是無奈的苦笑一聲:「想必國公爺也聽說過,我那夫人最是凶悍潑辣,又十分善妒,倘若成姑娘真的進了侯府,只怕、只怕我也護不住。為著國公府上姑娘們的性命,國公爺還請收回你的好意吧。」

    成國公只當他是推托之詞,還欲再勸,李鳳錦已經起身,道:「聽聞國公爺非常擅長鑒別王啟之的畫,前些日子我剛巧得了一幅,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真跡,還請國公爺幫我掌掌眼。國公爺,這邊請——」

    ……

    成清文隨著婆子往甘棠院去,東平侯府佔地並不比國公府小多少,因而此時已經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卻還沒到目的地。她雖是庶女,平日裡走兩步都是要坐車或坐轎的,哪裡曾走過這麼多路。

    可瞧著前頭帶路的婆子提也沒提給她備軟轎的話,她含蓄的提了兩次,那婆子硬是裝傻充愣沒聽懂,弄得她如今兩條腿又酸又疼。

    哼,等她進了侯府,憑她的身份,再有了侯爺的寵愛,到時候非要弄死這婆子不可!

    午後烈日炎炎,待成清文用兩條腿走到甘棠院時,早已是香汗淋漓,氣喘吁吁,狼狽不堪。

    正想不管不顧的坐下來歇口氣,就聽那婆子正恭敬的跟屋裡的人說話:「三姑娘,四姑娘,成國公府上的姑娘來給老太君請安了。」

    她忙抬頭,眼前頓時一亮。

    烈烈金光下,一身紅衣艷如朝霞的姑娘秀髮如雲,玉容瓷面。額間頸上珠寶熠熠生輝,顧盼之間意態飛揚。那是一種充滿活力,讓人無法抗拒的美麗。

    而她身邊身著淡綠衣裳略小一些的女孩,則肌膚晶瑩,嘴唇淺紅,週身散發著柔和又親切的光芒。

    雖不及紅衣女孩明艷,卻也自有她的動人之處。

    成清文對自己的美貌一直十分自負,直到此時方知人外有人這話真不是說來哄人的。她微微有些不安的想,有著這樣美得各有千秋的妹妹的李侯爺,難怪連多一眼都不肯看她。

    難道今日之行,便要這樣無功而返了嗎?

    「你就是國公府的姑娘啊,長的真好看,你是來看我祖母的嗎?跟我來吧,祖母剛才醒過來,正要吃藥呢。」李淑珮十分親熱的上前,拉起成清文往裡間走去。

    她說話間,已經將成清文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平心而論,是個姿容不錯的美人兒。不過,憑她如何的花容月貌,也不能吃了雄心豹子膽打她二哥的主意。

    她的二哥,是她二嫂一個人的!

    面對李淑珮自來熟的熱情與友好,成清文很是吃了一驚,連忙笑道:「我叫成清文,妹妹就是李三姑娘吧?」

    「嗯,成姐姐眼力真好。我是李三,這個是我小妹,她這人悶得很,姐姐不必理會她。」李淑珮隨意的指了指李淑瑜,用眼神警告她,這個「玩具」是我的,不許跟我搶。

    李淑瑜不服氣的瞪她一眼,憑什麼就是你一個人的?別忘了二哥哥可是喊了我們兩個一道過來好好招待她的!

    李淑珮用殺氣騰騰的眼神與她廝殺,我不管,你要想玩,也行,等我玩夠了再說!

    李淑瑜無視李淑珮的警告,笑瞇瞇的抱著成清文的另一隻手臂:「成姐姐別聽我三姐胡說,我才不悶呢。我最喜歡跟成姐姐這樣的大美人玩耍了,只可惜我們府上姑娘不多,更沒有成姐姐這樣貌美如花的。成姐姐,你一定要在咱們府上多玩幾天才行。」

    成清文聽著抱著自己手臂撒嬌的李淑瑜的話,心下就是一喜,臉上卻是為難道:「這、這恐怕不行呢……」

    「為什麼不行?」李淑瑜睜大眼,好奇的盯著她。

    「因為,我今天是過來跟老太君請安的,一會兒就得隨我父親一道回府去了。」成清文眸光微閃,李家著兩個姑娘看起來十分單純好騙,如果……

    「啊,只是來跟祖母請安的啊。」李淑瑜一臉的失望:「我還以為成姐姐以後都不會走了呢。」

    「什麼?」成清文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李淑瑜一臉天真的看著她:「成姐姐不是被你父親送給我二哥做妾的嗎?難道是我聽錯了?」

    成清文臉上一紅,又飛快的變白了,近乎呆滯的盯著天真無邪的李淑瑜:「你、你說什麼?」

    李淑珮正不高興李淑瑜搶在自己前頭了,聞言立刻搶著道:「方纔有婆子在嚼舌根子,說是成國公專程過來就是為了把你送給我二哥做妾呢!咱們府上的人都知道了,成姐姐你就別裝了。」

    成清文瞳孔飛快一束,不敢置信的頓住了腳。

    雖然父親帶她來,的確是這個目的沒錯,可如今竟被侯府傳的這般沸沸揚揚,她是自己父親送給李侯爺的,一件隨隨便便的小東西似得,就算真的能留在這府中,誰又會將一件隨隨便便的小東西放在眼裡?

    成清文只覺得全身發冷,方才走過來時出的汗黏膩的沾在她身上,肌膚一陣冷一陣熱的交替著,讓她心中的恥辱與不堪愈發沉重起來。

    她真想大喊一聲,她才不是被送來做妾的,她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一件小玩意兒。可是,如今宮裡的皇后被禁足,國公府的丹書鐵券被收回,府裡上上下下人心惶惶,都在猜測是不是國公府已經失了聖心,以往的潑天富貴再不復有,說不定還會有家破人亡的牢獄之災。尤其入她這般年紀到了又沒出嫁的女孩,更是憂心說不得哪一日國公府獲罪,她們就要被流放到軍營或者教坊司那樣可怕的地方去。也因此,雖然心中並不滿被送到東平侯府委委屈屈的做個小妾,可與軍營和教坊司比起來,東平侯府已經算是非常好的歸宿了。

    難道,她真的要捨了東平侯府,日後再被送去給別的人或者獲罪後流放到不堪之地嗎?

    「我、我不是……」成清文低下頭,十指緊緊攥著手中的巾帕,吶吶的說道:「我真的只是隨父親來給老太君請安而已。」

    「成姐姐你好沒意思的。」李淑珮不滿的扁起嘴,拿肩膀撞了撞成清文的肩:「我們又不會笑話你,老實說——」

    她故意壓低聲音,湊近成清文,「我們姐妹可討厭二嫂那個女人了,冷冰冰的跟塊冰塊似的,最是無趣了,我二哥肯定受不了她。你瞧她跑回娘家那麼久,二哥也沒去接她回府,她在咱們府裡,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擺設罷了。若非她娘家……早在她鬧出前頭那些事情時,咱們侯府就該休了她的。現在可好了,成姐姐你來了,你又這麼溫柔漂亮,定是個善解人意的,咱們二哥一定會喜歡。小妹,你說是不是?」

    李淑瑜自然跟著點頭道:「三姐說的沒錯,二嫂最凶了,咱們府裡的人都不喜歡她,二哥哥定然也是不喜歡的。」

    成清文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竟然會知道這樣天大的好消息,她已經很努力,卻還是沒能控制好臉上的喜意,漂亮的臉上染滿了紅暈:「真、真的嗎?」

    李淑珮眼底閃過一抹譏嘲與狡黠,用力點頭:「當然。難道我們還會騙你嗎?」

    李淑瑜也點頭道:「成姐姐,我和姐姐是真的很喜歡你呢,你比我們二嫂嫂漂亮和氣多了。」

    「也、也別這麼說,夫人她,她也有她的好處。我哪裡能跟夫人比呢?」成清文滿臉喜意,彷彿真的看到自己進了東平侯府迅速成了李鳳錦最寵愛的女人一般。

    李淑珮別過頭撇嘴,瞧她那滿臉喜不自勝春意蕩漾的模樣,隨便哄她兩句還當真覺得自己比二嫂好了?

    哪裡能跟夫人比——當然了,她連二嫂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兩姐妹簇擁著成清文來到老太君床前,揮退了屋裡的丫鬟,李淑珮忙上前對口眼歪斜著打量成清文的老太君說道:「祖母,方纔我跟你說的人到了,就是這位成姐姐,她特地來跟你請安的。」

    老太君約莫是想皺眉,然而整張臉皮都不受控制,半張臉僵硬著,半張臉抽動著,不時抽搐的嘴角有涎液不住流出來,嚇得成清文險些後退兩步。

    見老太君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成清文抑制著心中的恐懼與厭惡,屈膝行禮道:「小女清文給老太君請安,願老太君早日康復,無憂無愁,長命百歲。」

    「啊啊……」老太君張口,嗓音嘶啞難聽的叫了起來。

    一旁的周嬤嬤便笑道:「老太君說成姑娘很漂亮,她很喜歡。成姑娘不要客氣,請坐吧。」

    「謝老太君賜座。」成清文規規矩矩的道了謝,這才在一旁的錦杌上坐了下來。

    「啊啊……」老太君又叫嚷了起來。

    李淑珮搶先叫道:「我知道祖母說什麼,祖母說,頭一回見到成姐姐,該給你見面禮的——」

    「不必了。」成清文連忙搖手:「老太君太客氣了,小女……」

    「成姐姐你是瞧不起咱們祖母嗎?」李淑瑜蹙眉看著她:「所謂長者賜不能辭,祖母要給你見面禮,你為什麼不要?」

    她就沒直說成清文嫌棄老太君是個癱子而不肯要老太君的東西了,老太君一聽,果然勃然大怒,啊啊的用力叫嚷了起來。

    她那雙渾濁又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成清文,成清文只覺得自己頭皮都發麻了,雞皮疙瘩也不住的冒出來,渾身上下十分難受。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著,老太君的東西必定十分貴重。因此才——」成清文慌忙擺著雙手解釋道。

    李淑瑜便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成姐姐是嫌棄祖母故而不肯要祖母給的見面禮呢。」

    她說完,又轉頭去安撫老太君:「祖母您別生氣,成姐姐並沒有嫌棄您的意思呢。您要給成姐姐什麼見面禮,我們幫您找出來吧。」

    老太君的目光遠遠地落在她的妝盒上,口中又啊啊的叫了一大串。

    李淑珮便輕快地蹦跳過去,抱著妝盒走過來,她將妝盒一打開,成清文的眼睛立刻就直了。

    盒子裡琳琅滿目的首飾珠寶,簡直能閃花人的眼睛。

    成清文身為國公府的庶女,好東西見過不少,可是能擁有的好東西,卻真的不多。尤其她們的嫡母又是那樣刻薄狠毒的,好的東西都是她們母女的,除了出門,成夫人會讓人送幾樣像樣的頭面首飾來撐面子,一旦回了國公府,那些頭面首飾立刻就會被收回去。因此,當李淑珮打開老太君的妝盒時,她才會忍無可忍的露出那般渴望又激動地神色來。

    李淑珮似沒有發覺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的成清文的異樣,撿起一支金累絲紅寶石步瑤,遞到老太君眼前問道:「祖母,是要把這支不要送給成姐姐嗎?」

    成清文渴望的看著老太君。

    老太君啊啊兩聲,搖了搖頭。

    成清文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卻強笑著看李淑珮將那枚步搖放下。心中暗罵老太君這個吝嗇的老廢物,這盒子裡那麼多貴重的首飾,不過一支步搖,竟都捨不得給她,活該她變成了動不得的癱子!

    李淑瑜也湊過來,指了指那套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紅藍寶石的赤金頭面,口中道:「許是祖母覺得一支步搖太過寒酸,不好拿來給成姐姐做見面禮,這套赤金頭面倒是很襯成姐姐呢。祖母您覺得呢?」

    成清文的眼睛落在那套頭面上,驚喜的身子都顫了顫,難道真的要把這套頭面送給她?

    她緊張的望著老太君。

    老太君卻仍是搖頭,又啊啊的叫了起來。

    「小妹你真是笨蛋。」李淑珮彷彿沒瞧見成清文那顯而易見的失望之色,點著李淑瑜的腦門笑罵道:「你可是忘了,這套頭面是當年祖父親手給祖母打的呢。祖母一貫最是愛惜了,平日裡連瞧都不捨得給咱們姐妹仔細瞧的——我看呢,這支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和這羊脂色茉莉小簪都不錯,還有這碧玉瓚鳳釵,和這垂珠卻月釵,都很襯成姐姐白皙的膚色的。祖母您瞧呢?」

    成清文的低垂了眼簾,卻依然擋不住眼中深深的渴望與貪婪,要是,這些東西都是她的,全都是她的,那該多好啊!

    等她進了東平侯府,一定要好好巴結這老廢物,將她的好東西全變成自己的!

    老太君的目光卻落在角落裡那對白銀纏絲雙扣鐲上。

    李淑珮看看她,又看看成清文,頗有些為難的道:「祖母,這個……未免有些上不得檯面了,成姐姐可是國公府的呢,這鐲子,只怕國公府裡的丫鬟都不戴的吧。」

    成清文的目光也隨之落在那對黯然的銀手鐲上,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

    老太君瞪大了眼睛,彷彿憤怒的叫了幾聲。

    正端了藥碗進來的周嬤嬤見了,忙道:「三姑娘成姑娘有所不知,這鐲子是老太君還是姑娘時最鍾愛的物件呢。」

    「什麼啊,不過一對銀鐲子,祖母怎就最鍾愛呢?」李淑珮不解的撇嘴說道。

    成清文也疑惑的盯著周嬤嬤。

    周嬤嬤笑道:「我們老太君還在閨閣中時,認識了以為專為富貴人家做首飾的能工巧匠,這位巧匠是位十分能幹的婦人,丈夫早死,丟給她一對嗷嗷待哺的小兒女,又遭婆家覬覦她的嫁妝,最後一怒之下與婆家斷絕關係,僅靠自己做首飾的手藝來養家餬口。她做的首飾非常好,老太君瞧見了十分喜歡,便跟著她學了一陣。這鐲子呢,還是老太君當年親手做的第一件首飾呢。老太君捨得將這鐲子給成姑娘,可見是十分喜歡成姑娘的。」

    成清文聽了,雖然心裡還是瞧不上,但到底是老太君的心愛之物,這份意義是不同的,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那對銀鐲子,「清文多謝老太君割愛。」

    李淑珮忍著笑,悄悄對李淑瑜擠了擠眼睛,這才一本正經的說道:「沒想到祖母竟還會做首飾呢,祖母可真厲害呢。藥來了,要趁熱喝的,我來喂祖母吧。」

    她說著,就要伸手去接周嬤嬤手中的藥。

    老太君卻盯著成清文。

    李淑瑜便為難道:「祖母,成姐姐頭一回過來,雖然您很喜歡她,可也不能麻煩她喂您喝藥呀。我跟三姐都在這兒,我們服侍您吧。」

    成清文聽了,連忙接過周嬤嬤手中的藥碗,溫溫柔柔的說道:「沒事,難得老太君喜歡清文,就讓清文服侍老太君一回吧。」

    李淑珮口中說道:「這怎麼好呢,成姐姐頭一回來,是客人呢。」

    身體卻從床邊退開了些,方便成清文上前服侍老太君喝藥。

    成清文看著老太君的模樣,雖然心裡直打鼓,卻還是鼓起勇氣上前,拿湯匙舀了勺湯藥送到老太君嘴邊。

    「啊——」老太君大叫一聲,雙眼瞪得幾乎要從眼眶中脫出來。

    成清文嚇得手一抖,差點將手上的藥碗扣在老太君身上,慌忙退開一些,迭聲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李淑珮一把推開她,皺眉道:「成姐姐你是成心的吧,那麼燙的藥你直接就喂祖母吃,是故意要燙壞祖母不成?」

    李淑珮也道:「虧得祖母這般喜歡你,連自己親手做的鐲子都給了你,你卻這般對待祖母——你是瞧不上祖母給你的銀鐲子,所以故意要燙傷祖母的吧?」

    「不是的不是的。」成清文急的冷汗都下來了,慌慌張張的辯解道:「我,我是摸著這藥碗不燙了,以為這碗裡的藥也不燙了,這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三妹妹四妹妹,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啊!」

    李淑珮與李淑瑜只是皺眉看著她。

    成清文不由得更著急了,「真的,你們相信我,老太君待我這樣好,我真恨不得能代老太君承受病痛的折磨,怎麼會故意燙傷她呢。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不信你們摸摸,這藥碗當真是不燙的。」

    一旁的周嬤嬤忙道:「嗨,都怪老奴。三姑娘四姑娘,這碧玉碗是以特殊的碧玉做成的,這碗有隔熱的功能,是老奴沒與成姑娘說清楚,都是老奴的錯。」

    成清文見狀,鬆了口氣,仍是殷殷的看著李淑珮姐妹倆,生怕她們不肯信她。

    倘若進了東平侯府,根基不深的她急需要侯府中人幫扶才行,因此對於主動與她「示好」的李淑珮姐妹倆,她是打從心裡不願意得罪了的。

    李淑珮哎呀一聲,拉住了成清文的收,一臉歉意道:「成姐姐,真不好意思,是我們姐妹誤會你了,你不會怪我們吧?」

    「當然不會。」成清文放下心來,溫柔的笑道:「你們不怪我,我就感激不盡了。」

    她說罷,又歉意的對老太君說道:「都是清文不好,不夠仔細,才會燙了老太君。您再給清文一個機會,清文定不會再燙著了您。」

    老太君盯著她哼了一陣,周嬤嬤便道:「成姑娘放心吧,老太君不怪你了。這藥,還得趁熱喝下去效果才好。」

    成清文連忙又上前去,這回甚是仔細的等藥涼了些,才敢喂老太君喝下去。

    戰戰兢兢的喂完了藥,成清文正要鬆口氣,就見周嬤嬤端了盆水過來。

    「眼下天氣愈發熱了,屋裡雖然放了冰盆,可老太君年事已高,也不敢放太多冰盆,還不能湊得太近了,怕老太君身子吃不消。所以咱們隔段時間就得老太君擦擦身子,以免老太君出了汗不舒服。」

    成清文點點頭,正要退開,手中的藥碗被李淑珮取走了,另一隻手則被李淑瑜塞了條巾帕,她乖乖巧巧的看著她,天真又單純的說道:「祖母喜歡成姐姐呢,定是希望成姐姐能幫她擦身。是吧祖母?」

    老太君一邊臉講者,一邊臉抽著,盯著成清文小弧度的點了點頭。

    李淑珮吃味的噘起嘴:「平日裡我想給祖母擦身,都被祖母嫌棄,不想成姐姐竟是這般投祖母的緣呢,我們姐妹兩個也只能靠邊站呢。」

    成清文原已經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被整了,但聽著李淑珮這話,又覺得自己太多心了,忙道:「老太君不嫌清文笨手笨腳,清文願意服侍老太君擦身。」

    周嬤嬤便笑道:「成姑娘真是個孝順的好姑娘。」

    「是啊,可比咱們那二嫂孝順多了。」李淑瑜接口道。

    就聽床上的老太君重重哼了一聲,滿臉的不悅。

    李淑瑜吐了吐舌頭,一副失言的模樣,見成清文一臉疑惑的瞧著自己,便輕聲道:「祖母最討厭二嫂,都不許我們在她面前提起二嫂呢。」

    成清文喜上眉梢,這後宅中最大的就是老太君,一個得不到老太君歡心的侯夫人,又失了丈夫的心,以後怎麼可能會是自己的威脅?

    想到這裡,她高興地一顆心幾乎要飛出腔子裡。

    等她累得像條狗似的替老太君擦完身,又給老太君剪了手指甲和腳趾甲,最後還給老太君按摩了小半個時辰,幹完了所有丫鬟婆子該干的活兒,終於前院遞了信兒來,成國公要回府了。

    等她顫著兩條腿走到前院,見到成國公,見他臉色不太好,立刻變得忐忑起來,原本覺得進侯府已是十拿九穩的事,也隨著成國公的臉色而變得不確定起來。

    難不成她搞定了老的,搞定了小的,而應該最沒有問題的父親,卻搞不定關鍵人物李鳳錦?

    等到出了侯府,父女兩個上了馬車,成國公沉吟著說了李鳳錦說的話後,成清文幾乎是立刻便摔倒在了軟墊上,臉色慘白的驚喘一聲。

    所以她拼了命的服侍那老廢物,最後就只掙了一對什麼都不值的銀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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