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92 他們的猜測 文 / 夏至繁花
千金小姐李淑珮此時正將若薇屋裡的人指使的團團轉。
「本姑娘除了紅色衣服,其他顏色都不穿。這些什麼東西,都給本姑娘拿走拿走!」
「哎呀,什麼茶葉這麼難喝,本姑娘只喝頂尖雲霧,快去換了來。」
「堂堂東平侯府的夫人,房間裡竟然連面像樣的鏡子都沒有,快去找面水晶鏡子來。」
「這地毯色兒太礙眼,換了換了。」
「這茶杯上描的花樣子本姑娘不喜歡,去換去換。」
……
若薇一進屋,就聽見李淑珮毫不客氣的巴拉巴拉聲。
李淑瑜一見她蹙眉,立時羞愧的將頭低了下去——在別人家做客還這樣多要求諸般挑剔的,除了她家這奇葩三姐,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人了吧。
李淑珮也瞄到了若薇的身影,不但不收斂,反還更放肆了些。
「快給我備熱水,本姑娘要沐浴淨身,誰知道那池塘裡都有些什麼髒東西。」
「澡豆本姑娘只用白蜀葵花味兒的,沒有?沒有還不趕緊去買來?」
……
李淑珮吆喝指使著丫鬟婆子,一邊卻分神注意著若薇的神色,但凡見她皺眉,她的聲音便會低上那麼一點。
「本姑娘沐浴一定要撒上最新鮮的花瓣,必須得是開的最好的花兒靠近花蕊的部分……什麼,只有玉簪花?不行不行——好吧,玉簪花就玉簪花吧。」
「沒有含香榭的胭脂?那,你家夫人的胭脂都是哪裡買的?蘅芷軒?蘅芷軒的胭脂哪裡比得上含香榭,本姑娘用慣了含香榭的胭脂……好吧,本姑娘就將就用一回。」
……
她提出來的要求,但凡看見若薇皺眉了,便就立刻識時務起來。就像一個狡猾的小孩子,不斷地試探著大人的底線,以此來推斷大人對她的容忍底線到底在哪裡。試到最後,李淑珮心滿意足的終於肯移動她的雙腳往淨室沐浴更衣了。
看來李淑瑜說的真沒錯,這二嫂嫂其實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那麼討厭她。她提出這麼多不合理的要求,她不但沒有阻止,便連冷嘲熱諷都沒有一聲,可見對她是十分縱容的。
若真的討厭她,又怎麼這般縱容她?
李淑珮是心滿意足了,李淑瑜卻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看見她得意洋洋的進了淨室,李淑瑜鬆了口氣,勉強擠出一抹笑來,紅著臉對若薇說道:「二嫂嫂,三姐她,她小孩子心性重,你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若薇打量她兩眼:「你比她懂事多了。」
李淑瑜便笑起來,「我也有不懂事的時候,不過嫂嫂不知道罷了。」
若薇平日裡與這兩個小姑娘交集並不多,李淑瑜又不似李淑珮,不管如何先貼上來再說,她雖也活潑,到底要矜持許多,又摸不清若薇對她的態度,因此坐在那裡,顯得更是拘謹。
若薇正凝神想著暗算李淑瑜的人是誰,並未注意到李淑瑜正坐立不安卻又偷偷地打量著自己,見喜鵲的身影在門外一閃,起身就往外走去。
李淑瑜悄悄地鬆了口氣。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單獨面對若薇時,會這樣緊張。明明將她縱容三姐的神色看在眼裡,也深知她只是面冷而已,可坐在她身邊,她就不由自己的覺得心慌。
可瞧著若薇對她比對李淑珮要客氣疏淡時,她又覺得羨慕不已。三姐明明總是找她的茬,自己明明這麼乖巧懂事,卻為什麼不能得到她的側目,反而是總惹是生非的三姐更得她青眼?
這種可以稱之為嫉妒的心態,令李淑瑜幽幽的歎了口氣,心裡安慰自己,這也沒什麼,她不過只是嫂嫂而已。
……
若薇走到院中,這裡視野開闊,若有什麼人想要靠近了偷聽一眼就會被發現。
她問喜鵲道:「有什麼發現?」
「青芳方才惹怒過李三姑娘,奴婢去查了青芳的行蹤——從夫人離開到李三姑娘落水的這段時間,青芳一直呆在茶房泡茶,這段時間她只跟一個臉生的丫鬟說了兩句話,而後聽到李三姑娘落水的消息才從茶房出來。可以肯定,李三姑娘落水跟她沒有直接關係。」喜鵲回答道。
「沒有直接關係?」若薇挑眉。
「與青芳說過話的那個丫鬟,因她容貌普通,奴婢並未在意。府裡丫鬟眾多,奴婢就算當面辨認,也未必能將人認出來。」喜鵲有些慚愧,她必定不是過目不忘之人,那丫鬟與長得普通不扎眼,她看了一眼也並未多想。
若薇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覺得此事就算不是青芳親手做的,仍有可能是她一手設計的。
若薇淡淡道:「留意青芳的時候,也別忘了其他人。這將軍府裡可不只有秋姨娘這一股勢力滲入。」
「是,奴婢疏忽了。」
「安排在母親與父親身邊的人,他們可有什麼發現?」連同喜鵲,李鳳錦很是慷慨的給了她十個人,若薇身邊留了喜鵲,莊大將軍與莊夫人身邊各留一個,其他的全都退了回去,註明需要的時候再找他提人。
因她身邊有青芳,又不知暗地裡還有多少眼睛盯著她的緣故,若薇便將與另兩個人聯絡收集信息的事情一併交給了喜鵲負責。
「夫人屋裡有個婆子有些可疑,白喜在那婆子不當值時曾跟過她出府,她去了城南的桃花居,在裡頭呆了一盞茶功夫才出來。白喜正在追查桃花居的背景,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至於陳川——」喜鵲頓了頓,接著道:「莊大將軍本身很警惕,一般人近不了他身邊,尤其書房重地,莊大將軍更是讓府中家兵嚴防死守,雖然有形跡可疑的宵小時常會在書房那邊打轉,但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不過陳川發現昨夜內院有個丫鬟溜到前院來,鬼鬼祟祟繞著書房轉了一圈,就又回去了。未免打草驚蛇,陳川並未抓住她。事後他上前查探,也沒發現有可疑之處。不過正因為如此,那丫鬟的行為便顯得更加可疑了。」
「是個什麼模樣的丫鬟,他可看清楚那丫鬟的臉了?」若薇蹙眉,內院的丫鬟怎麼會跑去前院書房打轉?
「昨晚月高天黑的,那丫鬟又沒點燈,陳川對內院的丫鬟也不熟。」喜鵲下意識為陳川開脫道:「他觀那丫鬟行跡,發現她似乎不是頭一回去前院書房,只在特定的地方轉了一圈,就回去了。因此陳川想著,也許她是在勘察地形,說不定還會再去,又或者她在等什麼人與她接頭,因沒看見人才匆匆走了。不管是那種情況,她勢必還會再過去,到時候正好抓個現行。」
「也好,不怕她們不動,只要他們憋不住要行動,勢必要露出狐狸尾巴來。本夫人還就怕他們憋著壞卻不動,弄不清楚他們的目的,本夫人也不能安心回侯府去。」她在將軍府這些日子,好歹是將秋姨娘的目的弄明白了。
想到秋姨娘這一茬,若薇又問道:「關於秋姨娘說的那股子勢力,血煞閣能追查到嗎?」
「閣主懷疑,那股勢力多半就是想要刺殺閣主的人。因為秋姨娘想要借用血煞閣追查他們,他們便索性先下手為強,殺了血煞閣的主事人。到時候血煞閣群龍無首,他們自然再無所顧忌。」
若薇聽著喜鵲言語中掩不住的身為血煞閣中人的驕傲與自豪,眸光微閃,淡淡說道:「李鳳淵動了當今皇帝的秀女,李鳳錦卻絲毫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若薇想到方才李鳳錦和她說話,壓根沒提過要進宮請罪的打算,只提了要去周府說和,要麼便是他已經提前與皇帝打過招呼而皇帝也首肯了,否則,李鳳錦根本不擔心皇帝會治罪的底氣是什麼?
李鳳錦的依仗,必定是皇帝對他的依賴與信重。可他一個御前行走,憑什麼能令皇帝對他依賴與信重?
而一個隸屬於武林的血煞閣,又為什麼會令各方人馬或覬覦或忌憚?一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喜鵲瞧著若薇恍然大悟的神色,很是驕傲的笑道:「沒錯,正如夫人所想,因為皇帝也需要血煞閣。」
「皇帝他知道?」
「皇帝並不知道侯爺就是血煞閣的閣主,他頂多以為侯爺與血煞閣有交情而已。」
若薇不知為何鬆了口氣,點頭道:「是不能讓皇帝知道。」
誰都眼紅血煞閣這股勢力,誰知道皇帝若知道這血煞閣乃是李鳳錦主事,會不會令他交出血煞閣成為他的私人武裝力量。
到時候李鳳錦但凡流露出半點不情願來,只怕皇帝都不會允許他活在這個世上。
而要完全杜絕李鳳錦的身份被皇帝發覺的唯一法子,就是除掉那些已經知道他身份的人——譬如忌憚血煞閣而欲要除了李鳳錦的那股勢力。誰也不能保證他們刺殺不成會不會想法子將消息傳遞給皇帝,而借皇帝的手順當的除了李鳳錦。
若薇一想到此處,頓覺得情勢緊迫,半點耽誤不得,「探部共有多少人?」
「留在京中待命的尚有百餘人。」喜鵲有些疑惑若薇會有此一問。
事實上當閣主將那枚扳指給了夫人後,喜鵲一直在猜想夫人到底什麼時候會過問或插手閣內的事。卻沒想到拿到扳指的夫人就跟沒事人一樣,壓根沒問過一句關於閣內的事。
這兩天觀察下來,她知道夫人本身並不是野心很大的人,她不過問不插手閣內事務喜鵲也並不奇怪。只是這時突然問起來,喜鵲便直覺猜測是與閣主有關。
「把人手全撒出去,專心查探刺殺侯爺的那股勢力,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本夫人找出來。」若薇擰眉,飛快的下達命令:「若不能留活口,便全部格殺,一個不許放過!」
她深知春風春又生的道理,倘若放過一個,也能因此將李鳳錦置於險境!
喜鵲聞言一凜,但她看著若薇鄭重的神色,便也同樣鄭重的道:「是,屬下領命!」
「你手頭上的事也放一放,竭盡全力協助探部追查那夥人的底細和蹤跡。」
喜鵲愣住:「可是夫人,您身邊亦是危險重重,奴婢若離了你身邊,你便連能用的人都沒有了。倘若閣主知道,也斷斷不會允許……」
「你已經是本夫人的人。」若薇凝目看著她:「只需要聽本夫人的吩咐而不必顧慮你以前的舊主如何想法,明白?」
喜鵲猶自擔憂,卻在若薇那雙黑沉目光的注視下,不得不點頭應了,咬牙道:「奴婢會交代白喜注意夫人的安全,事不宜遲,奴婢先走,夫人保重。」
若薇點頭,淡淡道:「安全第一,活著回來。」
喜鵲眼眶一熱,隨即轉頭,大步往外走了。
出了多少回任務,她自己都數不過來了,可從來也沒有人對她說過要活著回來這樣的話。彷彿身後那個纖薄瘦弱的女子將安危看的比任務更重,就像會擔憂她的安危,會等著她回來的家人一般。
若薇並不知道如此平常的一句叮囑,會令喜鵲感慨萬千。()她站在原地目送喜鵲走遠了,正要轉身回去,就見李鳳錦大步走了進來。她腳步一頓,不過片刻李鳳錦便到了她身邊。
「怎麼站在這裡發呆?」李鳳錦問她。
若薇隨口回道:「發呆還要挑地方不成?有什麼新索嗎?」
「問了幾個丫鬟婆子,她們都沒留意都有誰曾在假山那邊出沒過。」李鳳錦搖頭道:「本侯能斷定假山那裡曾藏過人,也是發現假山壁上有些許衣料摩擦石壁的痕跡。那人非常小心,連個腳印子都沒留下來,又怎麼會讓其他人看見她的蹤跡。」
「你對這事有什麼看法?」若薇問他。
「本侯猜測,此人定不會是真的想要殺了李淑珮,否則憑她的身手,想要不驚動任何人殺了李淑珮十分簡單,可她卻偏挑了李淑瑜也在的時候動手。還有那個池塘,聽說水並不深,就算掉下去一時半會兒也淹不死人。所以本侯想著,這人若不是想教訓教訓李淑珮,就是想要嚇嚇她。」
「本夫人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
「其他可能?」
若薇勾唇:「比如真的殺了李淑珮。」
李鳳錦英挺的眉頭皺到了一塊兒去,「真的殺了她?這話怎麼說?」
「將軍府曾有個女兒死在侯府,如今侯府的女兒死在將軍府,別人會怎麼想?」
「……將軍府為愛女報仇,殘忍殺害侯府李三姑娘?」李鳳錦顯然也想到了這一茬:「如此,可令將軍府與侯府徹底決裂,倘若侯府堅持要將軍府交出兇手來,將軍府也鬧出不忿莊若蓮的死的說法,隔著兩條人命,兩家斷無可能和解。說不得,本侯還不得不休了夫人以平侯府眾人的怨氣?」
「這還是輕的,若是侯府因為此事與將軍府不死不休呢?畢竟李三姑娘可是是三老爺唯一的愛女——是了,喜鵲先前曾告訴過本夫人一個消息,原來三老爺有意與皇后的外家定國公府聯姻,定國公似乎也有此意向。你說李三姑娘這當頭死在將軍府,美夢破滅又生性衝動的三老爺會做出什麼事來?」
「兩敗俱傷而漁翁得利。」李鳳錦沉聲說道,「夫人所言雖有些聳人聽聞,卻也不得不防有人存了這樣的心思。如若當真是這樣,那麼這時候令我們誤以為只是有人想教訓教訓李淑珮根本就是想要麻痺我們,令我們一時大意再從容下手,甚至還能從容的佈置一出將軍府殺害侯府姑娘的證據確鑿的兇殺現場,令將軍府辯無可辯。」
他一頓,冷笑道:「若真是如此,那麼此人心機深沉,深謀遠慮,也是個難得的人才,可惜卻從了賊。」
若薇淡淡笑道,「也或者真是我們想的太多了,只是有人看不慣李淑珮的囂張跋扈,所以想小小的教訓一番而已。」
沒拿到人也沒拿到任何證據,一切不過是他們憑空想像,根本沒什麼用處,「我只要侯爺保證不要令李三姑娘死在將軍府就成了。」
「哼,在本侯眼皮子底下作怪,也要問過本侯的意見方行。本侯倒要看看,什麼人膽大包天將主意打到了侯府與將軍府兩家身上來了。」
若薇玩笑道:「也許只是有人不希望本夫人回侯府,故而設下這一出來令兩家反目——本夫人知道你要說本夫人自作多情,想太多。」
她回不回侯府對當前局勢乃至當今天下的局勢沒有半分影響,又怎麼會有人因這個而要殺李淑珮?
當然,若薇也從不認為自己居然已經重要到能影響當今天下局勢的地步了,因此那句玩笑話很快就被她忘到了腦後。
……
李淑珮沐浴更衣完畢,又吵著要跟若薇過招,若薇懶得理會她,趕蒼蠅似的揮手道:「本夫人忙得很,哪有空陪你玩,自己去練武場玩吧,那邊多得是人跟你過招。」
「真的?」李淑珮雙眼一亮,也顧不得噘嘴生氣,忙搖著若薇的手臂問道。
「當然是真的,不過將軍府的家兵可不比侯府的護院,會讓著你,你這三腳貓功夫,被人揍痛了可別再地上打滾撒潑,東平侯府丟不起這個人。」
李淑珮臉一紅,顯然她之前在院子裡哭鬧的事若薇也知道了,一時覺得面子下不來,忸怩捏捏的哼道:「本姑娘才不是輸不起的人。」
「那就讓他們陪你玩吧。」若薇喊了青芳來,「你帶李三姑娘去前院練武場,看住她,別讓她滿府裡亂竄。」
青芳看了興高采烈的李淑珮一眼,低頭輕聲應了:「是。李三姑娘請隨奴婢來——」
李淑珮穿著若薇平日裡穿的男裝,高興的就要跟青芳走。
若薇喊住她:「再讓本夫人看見你隨意欺負人,本夫人饒不了你。」
李淑珮癟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會再欺負你的丫鬟了,行了沒有?真囉嗦——你看什麼看,還不趕緊前頭帶路?」
正要回頭對若薇微笑感激的青芳嚇了一跳,忙回頭,更加謹慎規矩的領著李淑珮下去了。
李淑瑜則被聞訊而來的莊若梅領走了,小姑娘在一處也有共同話題,不必拘束的跟若薇他們呆在一起。
所有人都下去了,李鳳錦不知從哪裡找出個棋盤來,笑瞇瞇的往若薇跟前一遞:「陪本侯下幾局?」
若薇撇了撇上頭覆了淺淺一層灰的棋盤,「本夫人棋藝不精,要叫侯爺失望了。」
「沒關係,本侯又不嫌棄你下的臭。」李鳳錦很是寬宏大量的對她笑。
若薇便也由著他,捻了枚黑子隨意落在李鳳錦擦乾淨的棋盤上,口中漫不經心的道:「若對方當真要下手,此時去往前院的路上就是很好的時機。」
「夫人放心,本侯的人會跟著她們。一有異動,便會立刻抓住心懷叵測之人,夫人只管與本侯一道等消息便是。」
「如若在路上沒有動手,那麼很有可能會在李淑珮與將軍府的家兵過招時暗下殺手。」
李鳳錦點頭:「的確,不過本侯的人真的不是吃素的。夫人能不能安心的與本侯下完這一局?」
她能想到的,他難道就想不到嗎?需要她無謂的操這許多心。
若薇見狀,淡淡挑眉,並不照顧他那點自尊心:「侯爺的人若真的不是吃素的,方才李淑珮落水他們就應該已經抓到了暗算她的人,可是人在哪裡呢?」
李鳳錦老臉一紅,「這馬都有失蹄的時,還不許本侯的人失一兩次手?」
「這若再失了手,侯爺往後想再跟本夫人這般下棋對弈,只怕再不能了。」若薇笑的一臉惋惜。
李鳳錦咬牙切齒的瞪她:「夫人放心,本侯的人就是丟了命,也絕不會再失手,從而遂了夫人你再也不想回侯府的意。」
「唔。」若薇點頭:「侯爺可千萬別讓本夫人遂意才好。」
李鳳錦正氣著,就見個婆子匆匆跑了進來,「侯爺,夫人,宮裡來人了,說是請侯爺即刻進宮不得延誤。」
李鳳錦與若薇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意外與疑惑。
「不知皇上此刻召見本侯有什麼事,本侯先進宮看看,這盤棋怕是不能陪夫人下完了。」李鳳錦歉意的對若薇笑了笑,他神色輕鬆,看上去並無不妥。
若薇心中卻是一緊,面上仍是淡淡道:「侯爺早去早回。」
她一頓,搶在李鳳錦若無其事的要調侃她的關心以調節氣氛時,她又接著道:「本夫人夜觀天象,為侯爺算了一卦,侯爺此去甚是危險,須得小心應對才是。倘若皇帝對侯爺提出非分之求,侯爺不妨令人帶話給本夫人,本夫人好前去解救侯爺。」
李鳳錦苦笑:「如此,本侯在夫人心裡也太沒用了吧。」
若薇直視他,「難道侯爺還妄以為你在本夫人心裡有用過?」
李鳳錦一噎,自己這是一天不找虐心裡就不痛快不成?
「放心,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糟。」
……
然而才走出若薇院子的李鳳錦臉上早已沒了方才在她面前時的若無其事,神色淡淡眸光冰冷,彷彿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去查,今天都有誰進了宮見過皇上。」
他知道憑若薇的聰慧,要想明白他的處境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自從他用血煞閣幫皇帝做成了某些事後,皇帝確實也流露出想要拉攏血煞閣為己用的心思,都被他敷衍了過去。此事皇帝也沒再提起過,只是對他更加倚重起來,畢竟血煞閣的力量的確不容小覷。
倘若真有人將他就是血煞閣閣主的事捅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定然不會輕易罷休。
李鳳錦睫毛下垂下一片長長的陰影,眸光冷光濛濛如柳絮。倘若皇帝當真想要強取豪奪,他也勢必會叫他知道,他可不是他身為皇帝就能隨意擺佈的。
才出了後院,竟就有宮裡內監一臉諂笑的迎上來:「李侯爺,快隨咱家進宮去吧,皇上可都等急了呢。」
這內侍雖不是皇帝身邊最得用的,卻也算得上受寵的,能讓他親自出宮來請他,看來皇帝是真的著急著見他。
李鳳錦溫和的對他笑道:「高公公辛苦了,不知皇上這麼急著召見本侯,可是有何要緊之事?」
高公公平日裡收了李鳳錦不少好處,雖然皇帝令他來請李鳳錦進宮時的臉色並不好,說不定這李侯爺今日進了宮就再也出不來了,但他一把年紀了,深知凡事沒有絕對的道理。反正賣他一個好兒,自己也不會有任何損失,還能得到他的感激,若他沒事,日後好處也大大的有。
因此,那高公公便四下張望了一番,方低聲道:「皇上今兒心情不大好,李侯爺進宮需千萬小心些。」
「多謝公公提點。」李鳳錦忙對他拱手致謝。
身邊的東來立刻將沉甸甸的荷包遞到高公公手中,「辛苦公公跑這一趟,公公的好意,我們侯爺都記著呢。」
高公公不動聲色的袖了荷包,笑吟吟的道:「侯爺客氣了,這本就是咱家的職責呢,不敢當侯爺的謝。」
李鳳錦笑著道:「公公當得起,不知公公可否記得,今日都有什麼人見過皇上?」
這也不是什麼要命的問題,高公公忙笑道:「今日退朝後皇上便一直在御書房批折子,並未召見過什麼人。不過咱家出宮前,宮裡的成妃娘娘曾給皇上送了甜點來。兩人說了會子話,成妃娘娘走了後,皇上獨自坐了一會,便命咱家前來請侯爺進宮商議要事。」
成妃?李鳳錦微笑。
高公公偷眼看去,只見他笑容仍是溫和,嘴角彎成叫人沉淪的弧度,眼中卻有寒光閃如流星。
……
李鳳錦縱馬進了皇城。身為皇帝十分倚重的御前行走,他有不在宮門口下馬的這一特權。
高公公領著他往御書房疾走,還沒到御書房,便已發現今日宮中守衛與平常不一樣。眾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警惕與防備,就連平日與他稱兄道弟的,此時也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高公公的冷汗頓時下來了,袖在袖袋裡的荷包也變得沉重滾燙起來。君子一怒浮屍遍野,誰知道皇帝會不會因為他平日裡與李鳳錦有幾分交情而發作了他?
李鳳錦卻閒適的笑了笑,「公公放心,李某人不會有事,公公自然也安然無恙。」
高公公苦笑著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咱家便借侯爺吉言了。」
看這些宮中侍衛以包圍的姿勢慢慢將他們圍攏起來的架勢,就知道東平侯爺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想他此時竟還有餘力來安慰他,也不知這李侯爺有什麼底氣篤定皇上不會殺了他。唉,瞧在他給他好處不少的份上,他若僥倖逃過這一劫,每年的今日,便為他多燒些元寶紙錢罷。
高公公默默地想著,將李鳳錦帶到了御書房門口,而此時,宮中侍衛已經將御書房團團包圍了起來。
高公公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啟稟皇上,奴婢幸不辱命,將李侯爺帶來了。」
「讓他進來。」裡頭一個聲勢並不如何威嚴,甚至透著幾分虛弱的嗓音淡淡響起,「爾等沒有朕的命令,不許踏進御書房一步。」
高公公忙替李鳳錦推開兩扇朱紅漆大門,「侯爺請——」
李鳳錦神色如常走進御書房,抱拳行禮道:「微臣見過皇上,不知皇上急召微臣進宮所為何事?」
他並未對皇帝行跪拜之禮,這也是皇帝金口允諾過的事。
坐在金絲楠木案桌後的皇帝抬眼望過來,似乎常年不見天日的皮膚看上起異常蒼白,因當時生下來便被偷走,在浣衣局饑一頓飽一頓的張大,身體底子早就拖壞了。這些年當了皇帝,天材地寶山珍海味也沒能將他的身體補回來。過於蒼白削瘦,而使他看上去總是給人陰惻惻的不舒服的感覺,尤其他此刻這般陰沉著臉打量面前的李鳳錦的表情。
「愛卿沒有什麼話要對朕說?」好半晌,皇帝方陰沉的開口問道。
「微臣惶恐,不知皇上要微臣說什麼。」李鳳錦口中說著惶恐,然而臉上卻一絲惶恐之色也不見。
皇帝從前很欣賞李鳳錦這般不為他這皇帝與權勢折腰的風骨氣節,如今卻認為根本就是他從未將他這皇帝放在眼裡過,一雙併不很大卻有些浮腫鬆弛的眼睛裡透出陰毒冷光,冷哼道:「愛卿瞞的朕好苦,倘若不是有人與朕說起,只怕朕如今都被愛卿蒙在鼓裡,原來愛卿就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血煞閣閣主,委屈在朕身邊做一個御前行走,真是太大材小用了。」
李鳳錦詫異的抬起眼,滿臉滿眼都是震驚之色:「皇上此話怎講?微臣怎就成了血煞閣的閣主?這個玩笑萬萬開不得,否則讓血煞閣的閣主知道,還當微臣意圖要將血煞閣據為己有呢。」
「愛卿裝傻的本事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倘若不是有人呈了證據在朕面前,朕此刻都要相信愛卿這番表演了。」皇帝冷笑著說道:「愛卿覺得戲耍朕的感覺如何,嗯?」
李鳳錦不卑不亢的站在那裡,沉聲道:「皇上心裡已經認定微臣是血煞閣的閣主,那麼任憑微臣如何辯白,皇上也不會再相信微臣。微臣只有一事相求,請皇上讓微臣看一眼所謂的證據,也好讓微臣死得瞑目。」
「事到如今,你還這般冥頑不靈!」皇帝靜了半晌,方怒道,「朕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來人,去請成妃娘娘來御書房說話!」
外頭立刻有人領命去了。
李鳳錦面上露出微愕之色:「成妃娘娘?告訴皇上微臣乃是血煞閣閣主之事的,竟是成妃娘娘?」
「怎麼?你要說成妃娘娘與你素日有冤,因此借了此事要陷害你不成?」皇帝冷笑著譏嘲道。
李鳳錦沉聲道:「皇上所言極是,成妃娘娘與微臣素日並無仇怨,只是……」
他說著,似為難的頓了頓。
皇帝瞇眼,「只是什麼?」
李鳳錦輕歎一聲,「本來微臣不該背後妄議他人,這行為太過小人了些。只是事到如今,微臣也不得不說了——皇上信重微臣,將選秀之事交予微臣負責,微臣本著為皇上挑選賢良淑德樣樣具備的國色佳人的想法,於秀女們的條件上便嚴苛了許多。成妃娘娘的小妹,因在京中有行事陰狠的名聲,微臣聽聞後,便讓底下人去查實,結果證實,成妃娘娘的小妹僅這兩年間,就下令打死了忠義侯成侯爺三名小妾,暗中毒害成侯爺的庶子庶女。如此心狠手辣連親情尚且不顧的女子,為著皇上後宮中的眾后妃以及皇上的子嗣,微臣便將她的名字從秀女冊子上劃掉了。」
他滿臉沉重的看向眸光閃爍神情不定的皇帝,又道:「事後,成侯爺曾親自找過微臣,希望微臣通融通融,讓成妃娘娘的小妹得以進宮侍奉皇上。為著此事,成妃娘娘也曾讓人找過微臣,只是微臣一心為著皇上,堅持不肯同意……微臣也不知會不會因此事令成妃娘娘對微臣心生不滿,從而聽信了什麼人的讒言,竟誤以為微臣便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血煞閣閣主。」
「愛卿真是好口才,朕幾乎都要相信你了。」皇帝端了面前已經冷掉的茶杯,輕輕淺啜一口:「可惜愛卿當真以為朕是三歲小兒,會信了旁人的片面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