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南好 第129章 又見哲宗 文 / 基本是骨頭
牢房裡,李列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創口,臉上的表情蘊含著一絲痛苦。據說他是將盛粥的碗敲破,再用瓷片割開動脈而亡。
「杵作來看過了嗎?」徐誠忻問道。
李文漢回道:「還不曾,卑職擔心破壞現場,打算等大人看過以後再說。」
徐誠忻滿意地點點頭,忍著一股沉重的血惺味在李列旁邊蹲下,仔細觀察起來。
李列如果想死,早就可以自殺,他之所以忍辱偷生到現在,也許還指望著主人能來救他。但是徐誠忻昨天的一番話讓他感到羞愧不已,覺得即使能夠僥倖逃出去也無顏再活在世上。他一再否認自己不是漢奸,可見他還是有些原則的。
徐誠忻也想不到李列的性格如此剛硬,從他一聽說李列自殺後,便已經將對他的恨轉移到那個幕後主使身上。李列好歹也是鐵衛營出來的兵,現在看來明顯是被人利用了才會走上岐途。可恨的是沒有從他嘴裡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這下所有的線索都斷了。
早在進入大牢時,李列的身上早就被搜索一空,也沒什麼好看的。他的右手仍緊緊撰著一塊瓷片,左手握著拳頭,幾縷布絲從指縫中露出來。徐誠忻用力掰開他的手掌,裡面是一塊從他內衣上撕下來的碎片。
碎布上血跡斑斑,展開一看,似乎是一個字,調整好方向再一辯認,徐誠忻大吃一驚。
「那是什麼?」身後的李文漢好奇地問道。
「哦,一塊破布,可見他臨死之時很是痛苦,連衣服都扯下一塊。」徐誠忻的謊話張口即來,又道:「一點線索也沒有,只能作罷了。讓杵作驗完屍體好好安葬吧。」
說完帶著破布起身告辭,出了衙門直奔皇宮而去。
剛到東門外面就碰見趙舒,只見她一身男裝正急勿勿地趕路。()抬頭看見徐誠忻忙道:「李列死了,我們快去看看!」
徐誠忻回道:「死人有什麼好看的,我已經去過了。」又道:「聖上早朝結束了沒有?」
趙舒一聽他去過了,自然不想去觸霉頭,說:「還沒下朝呢,我估摸著至少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完。你找皇帝哥哥有事嗎?」
「我有很多事要找他商量,可見他一面不容易啊。」徐誠忻苦笑道。
「連你都見不到他,不可能吧。」趙舒略一沉吟便一臉仗義地拍拍胸脯說:「你跟我來,這事包在我身上。」
哲宗不見自己,徐誠忻本來也不想勉強,反正我為國為民也是盡了力了。大不了努力失敗,帶著妻兒事先逃難,我先知先覺還怕躲不過去。不過今天這事有些嚴重,而且在他記憶裡,也沒有發生過這事的印象,讓他有些沒把握起來。
跟著趙舒一路暢通地直奔景政殿,門口正碰見王旭。見他們幾人要進殿,王旭忙一把攔住,躬身道:「小的叩見長公主殿下,見過開國伯。公主這是要去哪兒?」
「不去哪,就去這屋裡坐坐。」
「啟稟公主,聖上有旨:景政殿內諸多軍國機密,是聖上批閱奏章的地方,外人不可入內。」
「王旭。」趙舒笑嘻嘻地說。
「在。」
「陞官了,膽子大了?」
王旭眼皮一跳,忙陪笑道:「公主取笑,小的只是個奴才,沒什麼官,膽子小得很。」
「那你給我解釋一下什麼叫外人,什麼又叫內人?」
「這個……」
王旭正低頭找話應付,猛覺得腦袋一疼,趙舒在他頭頂狠狠敲了一下。不想她太用力了,自己的手反倒一陣疼痛。采羽忙捧起她的手,又揉又哈氣,訪卉卻不知從哪裡找出一根棍子遞給趙舒,道:「公主小心傷了手,用這個打好些。」
王旭大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呼饒命,心裡只怪自己吃飽了撐了,去惹這霸王幹嘛。徐誠忻看了又好笑又搖頭,勸道:「公主息怒,王公公也是職責所在,現在他知錯了,就饒了他吧。」
趙舒餘怒未消,瞪了王旭一眼道:「混帳東西,腦袋長這麼硬幹嘛!」說完一轉身徑直往殿內走去。
徐誠忻憋著笑扶起王旭,道:「公公受驚,一會兒我再去解勸解勸,公主定然不會再生你氣了。」
王旭連聲稱謝,又問道:「徐將軍是來找聖上的嗎?」
「是啊,不知這幾天聖上空些了沒有。」
「這……」王旭遲疑一下,說:「徐將軍不是外人,老實說聖上再忙,見個面喝杯茶的功夫還是有的。按理說徐將軍是聖上的近臣,又新立大功……哦,小的也只是個聽差,個中緣由自然毫不清楚,望見諒。」
「公公言重了。」徐誠忻想了想又說:「公公可知道這些聖上一常見哪些大臣?」
「見的大人還是那幾位,除了章相外,主要是樞密相公曾布曾大人、吏部趙挺之趙大人,還有戶部的劉正劉大人,別外開封府的蘇大人偶爾也來。除了召見各位大人,聖上還要批閱湊章,經常到很晚才睡。」
「聖上這麼勤奮,公公日夜操勞也很辛苦啊!」徐誠忻隨口誇了句。
王旭笑了笑,忙道:「多謝徐大人體格諒,小的但求不出錯就念佛了。對了,離聖上下朝還有一段時間,請到裡面歇息吧。」
「這……不好吧。」徐誠忻猶豫道。
「長公主都進去了,她最聽徐大人的話,您要不進去,小的還真怕出什麼岔子。」說完連連作揖,巴不得他快進去管著公主。
徐誠忻笑了笑,果真進了景政殿,這也就他了,換別人斷不敢這麼胡來的。王旭不放心,只在附近溜躂。
時近年底,天氣寒冷,景政殿裡生著一個大曖爐子,如空調曖氣一般倒也舒坦。趙舒是個閒不住的,竟跑到龍案前看起奏章來了,嘴裡還唸唸有詞。徐誠忻忙把她哄下來,跟她一起坐在下首的桌前講笑話。
趙舒反應有些遲鈍,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徐誠忻不由問她怎麼了。
「我剛才見那折子上說江蘇許多地方突下暴雪,連著下了好幾天,百姓們凍死、餓死不計其數呢。」畢竟是趙家的人,對自己的江山、百姓還是有些關心的。
徐誠忻安慰道:「天災來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想必聖上必已將,賑災款項派發下去了。這些事自然的下面的各級官員處理,不必擔心。」
「可折子上說戶部已經沒有銀子使了,連五十萬兩都拿不出來。你說我們大宋朝怎麼這麼窮啊?」趙舒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戶部都窮成這樣了?徐誠忻也想不到。雖說朝廷養的官兵有點多,但大宋向來富庶,一年的賦稅少說也有八千萬貫左右,這錢都用到哪兒去了?
他們正聊這事,忽聽門外哲宗笑著進來了,說道:「徐愛卿,你終歸是沉不住氣,找朕都找到這兒來了。」又對趙舒調侃道:「這定是公主出的注意,你這麼幫著他有何目的啊?」
徐誠忻忙上前行禮,趙舒卻嬌嗔道:「人家等了你半天,你卻一見面就笑話我。」
哲宗對徐誠忻道聲「平身」,又對趙舒說:「好,是朕說錯了。現在你目的達到了,可以帶著你的弟子回去了吧?」
「皇帝哥哥,江蘇暴雪成災呢,戶部沒銀子怎麼辦啊?」
哲宗皺眉道:「又亂翻東西,這些事不用你操心。朕有一殿大臣,區區雪災還能解決不了。下去吧,我與徐愛卿有事要談。」
「哦,那我走了。」在哲宗面前她還是挺乖的,回頭看了一眼徐誠忻帶著侍女下去了。
哲宗轉身與徐誠忻對望一眼,笑著說:「幾月不見,徐愛卿愈顯英武了。」
「陛下也更氣宇軒昂了。」
「哈哈哈……」倆人均大笑數聲。
哲宗返身到龍案前坐下,看了一眼被趙舒翻過的折子,歎道:「江蘇數城暴雪成災;浙江沿海倭寇海匪猖獗;福建、廣南兩路番族做亂,民不聊生;要的都是銀子,可戶部一分銀子都拿不出來,你說銀子都去哪兒了?」
「陛下,臣不知。」
「薪俸、軍費、河工、賑災,還有每年大量的各種修繕、補充,真是名目繁多。一年的賦稅是不少,可真正可以到戶部帳下的頂多也就二成,這點銀子只能過過太平日子,稍有不順就要勒緊褲腰帶了。」
「陛下說得一點沒錯。」
「自朕親政以來,勸農桑、減賦稅,休養生息,可百姓卻總是要凍死、餓死。這銀子戶部庫房沒有,百姓手裡也沒有,難道憑空消失了不成?」
「銀子自然不會消失,只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我們沒發現罷了。」
「那你說說看,還有哪些地方是我們沒發現的。」
「陛下,銀子肯定是在人手裡,至於是哪些人,我們可以分析一下。這天下的人可分為官與民兩類,官有清官與貪官之分,民有貧民和富民之分。銀子自然多數是在貪官與富民手裡,但貪官也分大貪、中貪、小貪,富民也有大中小之分。陛下只須找到這些人,銀子也就找到了。」
哲宗呆了呆,隨即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跟你說話就是痛快,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