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南好 第53章 :大鬧汴京 文 / 基本是骨頭
自晚晴離開杭州後,便一路飛奔,除了晚上睡覺毫無停歇,僅用十五天時間就趕到了汴京。這速度竟比一路拔毛的何清源快了五、六天,那月兒丫頭年紀尚小,經不住這番奔波,一到汴京便累倒在床。
幸虧帶來的倆名夥計還算精幹,在馬步街附近的小巷中租了兩間民房。也是為了生活起居方便,男女分開各有一間房,又找來了郎中。月兒也只是累著了,加上有些水土不服,喝了藥,睡一晚就好了一些。她怕因為自己耽誤了姐姐的正事,便硬撐著起床照料自己。
晚晴見她生活還能自理了,儘管有些不放心,但也顧不了太多了。對她好言囑咐一番,帶著兩名夥計就出門去了。
這次她從杭州帶來了許多特別印刷的報紙。這份報紙將杭州貪腐案的來龍去脈清清楚楚、源源本本地寫了出來。當然,這篇報告的重點不是批判貪官有多可惡,也不是為了宣揚成果有多喜人。重點是為了辦成這案子,付出了多少辛勞與努力。
文中把幾個主要事件象說故事一般添油加醋的描述出來,說什麼章知府明查;徐誠忻暗防;劉團練引兵待發;杜子騫一錘定音。連紫瑤姑娘也因為傳遞消息、協助徐誠忻成了有功之人。著重把那晚徐誠忻在依翠軒如何智斗三公子,救下紫瑤主僕的經過活靈活現地講了一遍。
章知府、杜子騫、劉團練還有馮虎這一干人自不必說,他們都是朝廷中的人,事成之後有嘉獎有陞官。唯有民間義士徐誠忻卻惹上了一身官司,然而,這官司又有些不明不白。她將經過說了一遍,故意留下諸多疑點,也不點破。只說那證人李方現已逃匿,但徐誠忻卻不知何故正押往京城。
為博取同情,文章的最後又言徐誠忻的結髮妻子沈氏為求再見夫君一面,已獨自來汴京。每日侍於刑部門口,甘為望夫石。而義妓紫瑤為了報恩,不辭辛苦,隨徐千里奔波,一路服侍,實是令人感動。
晚晴行文頗有章法,縱觀全文,雖無怨言,讀之讓人生暗恨;雖無悲詞,也由不得讓人掩卷長歎。
倆名夥計雇了些短工,將這份報紙在京城各處連發了兩天。而晚晴自己果真如報紙上所說,每天立於刑部門口。她本以為最多等上二、三天相公也就到了。誰知那何大人為了撈銀子,行程慢得很,一等就是六天。
再說這京城的百姓,本來對杭州的貪腐案有所耳聞。現在街頭巷尾的報紙一發,人人好奇,人人打聽。僅兩天時間,便傳得滿城風雨。又有好事者特意跑到刑部門口,一看果然站著一位女子。
刑部裡面的人也發現這幾天門口老是站著一位女子,問她只說是等自家相公,也不多言,就隨她去了。後來事情鬧大了,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也沒怎麼在意。
百姓們議論了二天,突然回過味來了:這中間的是非曲折耐人尋味啊!憑什麼你們當官的個個都得了好處,人家一個老百姓幫了忙還惹上一身官司。這官司又是如此糊里糊塗,這中間必定有詐。
第三天,各種傳聞版本紛紛出台,有說好也有說壞的,但更多的人相信徐誠忻是被人設計了。一時間民怨紛紛,把矛頭指向刑部,說你們刑部無憑無據,憑什麼抓人家。何況他還是對朝廷有功的,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啊!
老百姓的想像力是無限了,於是各種黑刑部的段子一個一個冒出來。雖說這些只是經不起推敲的謠言,卻很能蠱惑人心,第一個跳起來的自然是士林中人。北宋時期言論相當自由,當朝為了鼓勵進諫,從來都是不因言獲罪。這一政策漸漸的使讀書人染上一種習氣:以直言犯上為榮。
特別是國子監的學生,個個年輕氣盛、剛直不阿,巴不得找個由頭直言進諫一番,不管結果怎麼樣也是個大出風頭的機會。徐誠忻這件事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一幫人商議一番,揚揚灑灑寫了一篇幾千字的宏文,聯名上奏。
文中開頭大談為君之道,帝王應該有三大道德,便是仁、明、武。仁是興教化,修政治,養百姓,利萬物;明是知道義,識安危,別忠愚,辨是非;武是以道為準,決斷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三者兼備,國治民安。缺一則衰,缺二則危,三者俱缺,就要亡國了。
然後又大談如何御臣,談完了又說治民、信民、愛民,從而得民心等等。這些都是老生常談的東西,倒把太后、皇帝當小學生一般教導了一遍。把太后看得莫名其妙、鬱悶不已,直看到最後,才明白原來京城裡出了這麼一檔事。
這些太學生都是不經事的愣頭青,講話很少顧著別人面子,只想著自己痛快。說朝廷處事須合情合理,功必賞、罪必罰,但這事卻辦得不清不楚,難免受人詬病。如今天下百姓議論紛紛、民怨沸騰,朝廷也應該拿出姿態來,不要讓百姓覺得連人家青樓女子都不如。
高太后看完折子,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一拍桌子連夜把幾個主要負責官員叫了過來。
「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太后把折子一扔。
侍案太監將折子送過去,宰相韓琦一看太后臉色,急忙接過來。他經驗老到,將前面一段廢話直接跳過,看完之後便順手遞給刑部尚書范成均。
韓琦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說:「太后息怒,這些國子監的學生也太不像話,說話如此沒有分寸,是得好好管教管教才是。」
太后看了他一眼,說:「你應該知道,衰家指的並不是他們。這杭州的貪腐案不是已經結了嗎,怎麼又生出這麼多事端?」
韓琦也奇道:「我也正奇怪呢,前些天我還跟范大人打過招呼,只等何清源一回京便奏請太后,了結此案。這個……范大人,此事你應該最清楚,快解釋一下吧。」
范成均忙躬身道:「啟奏太后,杭州貪腐一事的確已經查明。但前日已向太后奏明,此事似乎牽涉到朝中大員,那周犯又拒不招供,何大人正將其押解進京。」
「這個我知道,但那這個徐誠忻又是怎麼回事?」
刑部侍郎王儒道回道:「剛剛接到何大人快報,這徐誠忻是此案的重要證人,對贓銀的去向有些瞭解,便將他也帶來京城了。」
太后聽了怒氣稍平,說道:「原來如此,他身犯的命案可已經查明?」
「這個……」他猶豫了一下說:「這事兒好像是場誤會,具體的還要等何大人來了才能清楚。」
太后一聽就不高興了,斥道:「既還未查明,怎能讓他指證朝廷命官,你們也太糊塗了,嫌犯的供詞豈能做數?待他來了,先把那命案審清了,該砍頭的砍頭,該作證的作證!」
「是。」
「聽說為這事,已經把整個京城鬧得人盡皆知,風言風語不勝枚舉!如此下去朝廷還有何顏面,馬上詔告天下,將事情講清楚,以正視聽。若再有起謠言者,嚴懲不貸!」
「是。」
「至於如何審理,明日早朝再議。你們晚上回去也要好好想一想,朝廷交你給你們的差事,都是怎麼辦的?」
幾位大臣連連告罪,高太后這才一揮手,放他們去了。
誰知第二天早朝又是一番爭吵,本來此案是刑部與大理寺共同辦的。但現在多了一名證人出來,刑部說這事與大理寺有些瓜葛,你們大理寺應該避嫌。原來大理寺卿王履乃是參政知事章惇一手提拔上來的,刑部自然不願他們來插手。
王履一聽大怒,你這不明擺著說我有嫌疑嗎,這還了得,擼起袖子就跟他們幹起來。他們刑部與大理寺開打了,另外一些有關係的、愛挑事出風頭的、勸架的都上來插一嘴。到後來越扯越遠,相互揭短對罵起來。
哲宗皇帝向來沒什麼發言權,你愛吵不吵,我看著熱鬧。高太后卻是大怒,一幫大臣象潑婦一樣罵街,這成何體統,將他們狠狠地訓斥了一通。
然後她問一直閉目養神的韓琦和章惇,有什麼建議。
他二人倒是意見一致:既然刑部與大理寺互不信任,不如就讓開封府來辦吧。開封府自打出了個包拯,可是名聲大振,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在百姓心中素有威望。如今的開封府尹蘇頌秉承前賢,向來潔身自好、斷案公正。
太后一聽,正合心意,便點頭同意了。
晚晴自己也想不到會鬧出這麼大動靜,直到杜子騫跑到刑部門口跟他一說。她也嚇了一跳,擔心自己是不是鬧過頭了。
杜子騫說:「事已到此,開弓已無回頭箭,只得繼續打事情鬧大。反正小明兄是清白了,也不怕人家來查。」又衝著她笑笑說:「不愧是小明兄的娘子,你這一套連環計下來,讓我很是佩服啊!」
晚晴奇道:「我哪會什麼計策,只是想想做做罷了。」
杜子騫笑道:「你先是一招劉備娶親,鬧得天下皆知,然後是渾水摸魚、隔岸觀火,現在你又站在這兒設苦肉計。小明兄有你相助,何愁不脫險境,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