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回魂 文 / 桐花少爺
鍾粹宮,奕詝懷抱著呼吸漸漸微弱的良慎,朝著跪滿了一地的人們揚聲怒罵。
「貞妃不能轉危為安,你們,全都去陪葬!」
常青跪在地上,手裡拿著那個小藥瓶瑟瑟發抖,眼淚更是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
「一幫廢物!」奕詝瞪了她和金鈴子一眼,她們照顧貞妃竟然這樣粗心,讓她誤食了這麼多藥。
「傳令下去!將馬可,還有恭親王奕?關押待審!」
「庶!」曹德壽戰戰兢兢的領旨退了出去,皇上向來沉穩,從未這樣失控過。
「啟稟皇上,微臣已熬製好回魂湯,如能讓娘娘服下,也許還有救!」佟太醫從外間踉踉蹌蹌的跑進來,卻小心翼翼的生怕手裡的藥碗有一點一滴的潑灑。
「拿來!」奕詝一手攬著良慎,一手接過藥碗,顧不得用藥匙,端著碗便往良慎嘴裡送。
「慎兒,快喝藥!喝啊!」
無奈,良慎牙關緊閉,已經不會吞嚥,湯藥都順著嘴角留了下來。
金鈴子看格格咽不進藥,放聲哭了起來,爬到床邊要去幫忙餵藥,「格格,格格!你別嚇金鈴子!」
「滾!」奕詝一腳將金鈴子窩了回去,此刻,他恨鍾粹宮每一個人,都是這些人的粗心讓他就要失去他的慎兒了!
「皇上!貞妃喂不進藥,恐怕回天乏術啊!」佟太醫痛心疾首的喊道。
良慎的嘴唇已經慢慢的烏青,氣息也越來越薄弱,奕詝突然覺得天地間的一切立時都化為烏有,良慎要走了,他再次感受到那年失去額娘的痛楚!痛徹心扉!
「不!你休想棄朕而去,休想!」
奕詝的眼睛漸漸發紅,突然他用手使勁捏開良慎的下顎,撬開她的牙關,自己喝了一大口藥,猛地吻上良慎已經越來越涼的嘴唇,他慢慢的將藥渡到她嘴裡,她一刻不下嚥,他便一刻不鬆開……
終於,良慎將藥嚥了下去,奕詝大喜,再喝了一口,如同剛才那樣渡到她口中,就這樣,兩口,三口,四口……不過片刻,一碗藥全餵了下去……
殿內跪著的人們都驚的看呆了眼,皇上親自餵藥,皇上這樣在乎貞妃!
奕詝眼裡噙著淚,小心的將良慎放平在床上,緊緊握著她已經越來越失去血色的素手,眼睛一刻不忍離開她。
「貞妃進了藥,若熬過今夜,便可無虞!」佟太醫說道。
「都出去!佟太醫留下!」奕詝有氣無力的說道。
屋子裡的人都窸窸窣窣的退了出去,奕詝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著良慎,看了一整夜。
「慎兒,別離開我!別像額娘一樣狠心,別丟下我一個人!」
這個男人是廟堂之上的九五至尊,是全天下的「朕」,而此刻,他只是一個害怕失去的孤獨男人,是一個卑微的「我」!他曾經卑微的祈求上蒼不要帶走他的母親,現在又卑微的祈求上蒼不要帶走他的女人!
在奕詝一遍一遍的祈禱中,天邊漸漸泛白。
「皇上……」良慎突然動了動嘴唇,無力的呻吟著。
「什麼?」奕詝如同看見了曙光一般,動了動因坐了一夜而酸痛的身子,將耳朵貼在她的唇邊。
「皇上……我要回家……」
「慎兒!你醒醒!朕帶你回家!太醫!太醫!」奕詝慌亂的喊著太醫。
佟太醫在外間跪了一夜,突然聽到召喚,趕忙起來,卻又因雙腿僵硬跪了下去,顧不得許多,只好爬進了內室。
「太醫!她動了!」奕詝從腳踏上跳下來,一把抓起太醫的衣領,將他揪到床邊。
佟太醫顧不得狼狽,趕忙抓起貞妃的手腕診了脈,脈搏雖微弱,卻漸漸平穩。
「有救了!針!針!」
奕詝速速跑到外間,將他的藥箱提了進來,佟太醫取出長針,輕輕的紮在了良慎手臂的穴位上。
「疼!」良慎昏迷中突然感到一陣劇痛,下意識的喊了出來。
「她說疼!」奕詝大吼,太醫不理會,依然將針又往裡送了送。
良慎在疼痛刺激下,終於睜開了眼睛,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穿越到現代了,沒想到一睜眼還是在這裡,她眼中露出了一抹絕望!
「回不去了……」她一聲長歎,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恭喜皇上,貞妃娘娘醒了!」佟太醫喜不自禁。
「慎兒?」奕詝聞言,趕緊闖了過來。
良慎看了看眼前這兩張臉,一張是佟太醫,一張是皇上,不用說,一定是他們把她從回去的路上又揪了回來……
「你們,幹什麼要救我啊?」良慎無奈的看著他們,這樣都回不去,看來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
「慎兒!你終於醒了……」奕詝喜極而泣,可突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皇上!」佟太醫嚇得三魂七魄幾乎都要散去,良慎也倏地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倒在地上的奕詝,心中有個說不出的地方痛了一下。
經太醫診斷,皇帝只是連夜勞累,加上急火攻心,一時見貞妃回轉,心又忽的放了下來,經過這樣的大起大落,生受不住,這才暈了過去。
br/>因為皇帝是因急而暈倒,太醫囑咐不必挪動,便也歇在了鍾粹宮,等到眾人皆散去之時,良慎撐著下了床,愣愣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奕詝。
他的呼吸聲平緩而有力,薄薄的嘴唇緊閉著,看起來安穩而平靜。
良慎看著他疲憊至極而昏睡的模樣,心中有些動容,他是皇上,他守了我一夜,他將我看的比一切都重要。可是奕?……想到奕?,心裡又泛起了委屈,鼻子一酸,眼圈兒便紅了……
「慎兒……」奕詝在睡夢中輕輕呼喚,倒驚了良慎一跳,挺清楚原來他是在叫著自己的名字,心中更加酸楚,眼前這個男人,他連睡夢中都不曾忘記她,自己卻這樣視若無睹,一再逃避,是否對他太狠了些?
奕詝因夢魘而驚醒,卻看見良慎正坐在他身邊,她穿著淺紫色的寢衣,一頭烏髮披散在腦後,紅著眼圈兒,一臉委屈的小模樣,看著教人心生憐愛!
「哭過?」他撫摸著她的髮梢,笑著問她。
這一次,對於奕詝的觸碰,良慎沒有躲避,而是轉過臉看著他,她覺得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傻的男人,他難道沒有發現自己不是當初他從小心儀的鈕祜祿良慎嗎?
「怎麼這樣看著朕?」
「你真是個大傻子!」良慎脫口而出。
奕詝一怔,長這麼大,從沒人說過他是大傻子,貴為皇子,後來又登基為皇,誰敢這樣不尊重的對他說話?
他愣了片刻,終於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來。
「是因為想家而哭嗎?你睡著的時候嚷著要回家。明日,明日朕陪你一起回趟你外祖家!」
「不必了……」良慎悶悶的說,她想回家,可是想回的不是那個家。
「是想你阿瑪了?或者朕讓你阿媽告幾天假,回京來與你團聚?」
「皇上,是否奴才提出任何要求,你都會答應?」良慎問道。
「只要不傷國體,不損人命,朕都會答應!」奕詝鄭重的說。
「奴才不值得皇上這樣看重。」
「你才是大傻子!」奕詝看著良慎垂頭喪氣的樣子,覺得煞是可愛,「以後在朕面前,你不必自稱奴才,你是朕唯一最愛的妻子,與她們不同!」
「妻子?」良慎慌了,她從沒想到自己在皇上心中是這樣的地位,「皇上的妻子應該是死去的薩克達皇后!」
「原來你在乎這件事?」奕詝恍然大悟,「是因為這個才不選擇朕的嗎?朕娶了薩克達氏,老六卻不肯娶瓜爾佳氏,所以,你怨朕,選擇了老六?」
良慎懵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慎兒,不管你信不信,朕從未與薩克達氏圓房,她與我已經成了夫妻之名,若再有夫妻之實,便真的做成夫妻了,可是朕心目中的妻子另有其人——」奕詝說到此,滿眼深情的看著良慎,他心目中的妻子一直都是良慎。
良慎從不知道,原來在她來到這裡之前,這個皇帝就已經為良慎格格做了這麼多付出,這樣的癡心,她作為一個鳩佔鵲巢的冒牌貨,到底該如何對待?
「皇上,我不想提恭親王。」想到奕?,良慎心中還是充滿著怨氣。
「好,不提他!以後,你好好留在朕身邊。」奕詝一撐床坐了起來,突然感到一陣頭痛欲裂,忙用手按住頭,口中「絲」的吸了一口氣。
「皇上頭疼?」良慎關切的靠近過來。
「沒事。皇額娘去世那年,我在鍾粹宮外淋了一夜雨,自此便落下了頭風的毛病,休養休養就好了!」
良慎心頭一軟,彷彿看到幼小的奕詝忽然失去額娘的痛苦和無助,雖然皇上一直格外垂愛,雖然托付給皇貴妃撫養,可畢竟不是親娘,他小時候受過的委屈和悲傷,可以想見!
「皇上,奴才會些按摩,皇上敢不敢讓奴才試試?」雖然想幫他,可想到這是皇上,萬一按壞了,她可怎麼賠?
「為何不敢?」奕詝鼓勵的笑看著她,牽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頭上。
良慎真的輕輕為他按揉起來,奕詝果然覺得輕鬆了許多,享受的閉上了眼睛。
「朕這一生,從未這樣舒心快樂!慎兒,謝謝你!」他說。
良慎心中歎道,我有什麼好謝的,我好像一直在給你添麻煩,心裡還裝著別的男人,真是個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