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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三章 解圍 文 / 沐桐

    從佛堂回到住處,才發現忘了問那個女孩子姓什麼了。她得不到李世民的寵幸,對於她來說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想到那樣一個女孩兒注定要老死宮中,心裡不禁為她難過。御花園中的花,開得再美,也沒有山野中的野花野草來得自在。

    這日,我正伏案抄錄經書,水音來和我研究新編的舞曲,見了我的字,笑著說道:「你的字進步很快嘛。」我擱下筆,揉了揉略顯僵硬的肩膀,說道:「不過是富貴閒人,無所事事,寫的多而已。」

    水音來了我這裡從來不會客氣,逕自坐到椅榻上,打趣道:「難道你以前整日忙著織布紡紗不成?」

    我以前的字她是看過的,因用不慣毛筆,寫的字連小孩子的也不如。我看了看自己寫過的字,雖沒有多好,但總歸算不上難看了。坐到水音對面,說道:「我哪裡會什麼織布紡紗啊,不過是以前的日子不似這般無聊罷了。」以前,有電視,有遊戲機,有網絡,誰會花時間練字啊。可是到了這裡,我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終於知道了古代為什麼有那麼多鴻儒,不過是沒有什麼好消遣的,只能寄身與書本罷了。

    水音嘴角帶著別有深意的笑,看著我說道:「我可是聽說吳王在洛陽賑災效果很。」

    我將她的促狹看在眼裡,只作沒看出來,淡淡的說道:「有宋國公和吳王殿下在,洛陽的災情定能很快緩解。」

    水音斂去笑意,說道:「不過聽說吳王殿下和宋國公在洛陽也得罪了不少顯貴。據說殿下和宋國公強迫當地的鄉紳富戶捐糧,有些鄉紳不肯,殿下就把人給扣了起來,讓家人拿糧食來換人。那些人,可是有不少在朝中都有關係的。」

    水音說的我也聽說了一些,我雖擔心李恪為此樹敵太多,可是也不覺得他這樣做有什麼不對。他們徵糧時說好了是有借有還的,那些鄉紳卻仍舊不肯。每到大旱之年,糧食的價格必然大肆上漲。他們哪裡是捨不得那些糧食啊,明明就是不願放過大賺一筆的機會。如此為謀取暴利而不顧他人死活的人,只能對他們用強的。

    我說道:「人命關天,他也是沒有辦法,那些富戶也實在可恨。」

    水音歎道:「人都是有私慾的,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

    我想起在佛堂遇見的那個女孩子,看著水音問道:「你可知道新晉的宮嬪裡有一個并州的女孩兒?」水音雖對很多事情都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也不與太多人往來,但是宮中很多人和事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有些人就是天生有這種本事。

    水音想了一會兒,說道:「并州的?沒聽過啊。我只知道皇上分外寵愛一位徐才人,據說很是聰慧,皇上直誇她靈氣逼人。」水音說道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神色有一瞬間的黯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我問道:「她是不是叫徐惠?」史書記載,李世民晚年最寵愛一位叫徐惠的妃子,先是才人,後來被封為婕妤、充容,曾寫下「朝來臨鏡台,妝罷暫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詎能來?」這樣大膽的詩作,偏偏李世民看了不禁不氣,還大讚徐惠的才華。李世民死後,她抑鬱成疾,拒不吃藥,病逝後,李治感念她對太宗皇帝的癡情,追封她為賢妃。

    這是史書上的記載,徐惠其人到底如何,不能但憑史書上寥寥數筆去判斷。不過,李世民的後宮本就多奇女子,這位徐惠能得李世民寵愛多年,可想一定不是普通女子。

    水音問道:「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你對這些可是向來都不關心的。

    我當然不能和水音說我是從史書上看到的,敷衍道:「皇上對她寵愛有加,我聽太監和宮女們私下聊過一些。」

    水音不疑有他。閒話了許久,我們開始著手研究新編的舞曲,一忙就忙到了晚飯的時間。我和水音一起用了晚飯,見傍晚時分天氣格外舒爽,對她說道:「現在天氣不色白天那麼熱了,不如出去散散步吧,我今天抄了一上午的佛經,又和你弄了這麼長時間的舞曲,頭都暈了。」水音道:「也好,我也正想出去走走呢。」

    奼紫嫣紅,大概形容的就是這個季節吧,滿園的牡丹、芍葯、薔薇、月季,每一種花都各有各的風韻,讓人移不開視線,也分不清哪種更美。

    水音捻著一株芍葯的花瓣,說道:「這御花園裡這麼花,花香都雜了。」我道:「亂花漸欲迷人眼,卻不想鼻子也亂了。」

    走著走著,忽聽不遠處似有爭執的聲音。我和水音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走去。待走過花叢,見韋貴妃正在站在一叢月季旁邊,手裡抱著一隻米黃色的貓,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一個女子,大聲喝道:「敢傷本宮的貓,給我掌嘴。」

    「貴妃娘娘饒命啊,嬪妾不是有意的。」那個女子梨花帶雨,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眼神中卻帶著一絲剛毅。正是我在佛堂中偶遇的那個未承聖恩的才人。

    我和水音走上前,想韋貴妃施了一禮,「見過貴妃娘娘。」

    韋貴妃掃了我們兩個一眼,最後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說道:「蕭司樂,怎麼每次本宮責罰這些不懂事的嬪妃都會遇上你呢。」

    我猜不透她話中到底有幾個意思,笑了笑,說道:「我也覺得很巧,只是想出來散散步,不想會遇到貴妃娘娘。」她眉目輕輕垂了一下,撫著手中的貓,對一旁的宮女厲聲說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掌嘴啊!」

    我急忙說道:「不知她犯了什麼錯?讓貴妃娘娘這樣大動肝火。」

    韋貴妃輕輕的撫摸著懷中的貓咪,就像母親撫著自己的孩子一樣,說道:「她傷了本宮的貓,難道不該罰嗎?」

    水音偷偷的拉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多管閒事。可是我看著那個可憐的女孩

    子,又沒有辦法置身事外。我看著韋貴妃懷裡的貓,上前一步。說道:「貴妃娘娘的貓不是好好的嗎?」

    韋貴妃冷笑道:「本宮的貓當然是好好的,若是真有了什麼差池,她還能跪在這裡嗎?」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孩兒,就像看一隻螻蟻。

    韋貴妃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總是讓我心生排斥,可是我沒有辦法和她對著來,即使明明知道她是錯的,也只能伏低做小。我說道:「既然娘娘的貓沒有事,就請娘娘大發慈悲,饒了她吧,我想有了這次的教訓,她以後定然不會再犯了。」

    「饒了她?」韋貴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她差一點兒就將本宮養了多年的貓摔死了,本宮怎能不嚴懲她?」

    那個女孩說道:「是貴妃娘娘的貓撲到了嬪妾的身上,嬪妾心中害怕,才險些傷了娘娘的貓,嬪妾不是有意的。」

    韋貴妃冷聲道:「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本宮的貓險些因你而喪命,你就要受罰。」接著對身邊宮女吩咐道:「掌嘴!」

    那個宮女一邊擼著袖子一邊走過去。我擋在她的面前,看著韋貴妃,急切的說道:「娘娘的貓雖然險些喪命,可是畢竟沒有喪命,貴妃娘娘何不息事寧人,饒了她這一次?」

    韋貴妃將視線鎖在我身上,說道:「本宮真是奇怪,一個無寵的才人,也能讓慕雪姑娘跟本宮廢這麼多口舌。到底是早前跟著皇后的,和皇后一樣仁慈。可是本宮卻不是皇后。」

    我直視著韋貴妃的眼睛,說道:「她雖然無寵,但終歸是皇上親封的才人,皇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想起她來了,今天就召了她去伺候也說不準,娘娘若是讓人把她的臉打壞了,皇上與娘娘感情深厚,定不會責罰娘娘,可是皇上的心情難免會受到影響。」

    韋貴妃的臉上露出極妖嬈也極冷的笑容,說道:「照你這麼一說,本宮還真不能掌她的嘴,不過本宮也不能太縱容了她。」她想了想,朗聲說道:「才人武氏,目無本宮,傷本宮愛貓,責罰她每日正午跪在琳琅殿外,每日跪足兩個時辰,跪滿十天為止。」

    我心道:正午是太陽最毒的時候,韋貴妃讓她這個時候在殿門外跪著,是存心沒想讓她好過。兩個時辰,會被曬得中暑不說,恐怕幾天下來,皮膚也會被曬得黝黑。後宮中的女子,容顏是最重要的,韋貴妃是想讓她徹底隱沒在後宮之中啊。然而這不是最要緊的,讓我震驚的是韋貴妃口中的那句「才人武氏」,武才人?并州?是啊,史料上記載說武則天的家鄉就在并州,而且也是貞觀十一年入的宮,被封為才人。難道我那日在佛堂偶遇的,現在地上所跪著的,竟是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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