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新世界 第204章 於大山的私心 文 / 零點浪漫
對於運力的問題,安西也已經作過詳細的考慮,不慌不忙地答道:「這兩個候選地點所需的運力,我們可以分開來看,首先說鐵爐港-叔哈哈-」
「鐵爐港距離我們很近,近到我們甚至可以每天派船過去運回前一天的產出,這個運載量並不大,海運部現有的兩艘海訓船就可以完成任務。我們還可以在當地建庫房儲備一些食鹽,以後針對大陸的食鹽輸出就直接在鐵爐港進行交易,從大陸方向來的海船也可以節省下半天的航程。」
陶東來聽了之後不置可否地繼續問道:「那如果選擇鶯歌海鹽場,又該如何?」
「如果是鶯歌海鹽場,那會稍微麻煩一點,畢竟航程比鐵爐港要遠了三倍。我的解決辦法是進一步加大跑越南方向的貨運船隻數量,在來回經過鶯歌海的時候都裝運當地產出的食鹽,分別送到越南和本地。當然,加大運力其實不必急於一時,因為我們即便是要開發鶯歌海,形成規模化的產量至少也得需要幾個月的時間。而這頭幾個月的有限產出,憑借越南航線上現有的運力完全可以解決。」安西信心滿滿地回答道。
「海運部怎麼看?」陶東來望向越之雲問道。
越之雲應道:「我們目前一共可以安排八艘四百料的海船跑越南航線,從勝利港出發的時候貨艙相對會比較空,在鶯歌海裝運食鹽肯定沒問題。但回程的時候需要裝煤焦碳和一些移民,要再裝食鹽上船,可能運載量會比較有限……」
「從越南運回的移民完全可以就近安置在鶯歌海鹽場,一方面盡快擴大生產規模,一方面可以騰出船艙多運幾噸鹽回勝利港。」安西插嘴補充道。
這倒真是一個很不錯的解決辦法。如果要修建鶯歌海鹽場,那麼可能需要持續數年向那塊地區投入人力以滿足不斷擴大的生產規模,而從處於戰亂狀態的越南收羅移民顯然要比大明容易得多。就算單純以距離而言,鶯歌海到越南東岸只有一百三四十海里,比到北邊的瓊州府城還近了一大截,從時間效率上來說也更划算一些。
至於國別、種族,這些問題在如今的執委會看來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首先越南移民中本來就有絕大部分人的語言、服飾、生活習慣與兩廣地區相近甚至一樣,在文化傳統上的隔閡並不大,對其進行思想改造也會比較容易。其次經過了內部數次的華夷之辨,執委會基本已經統一了認識,對於願意歸入治下的民眾,不必在意其本身的國別種族,只要願意遵從海漢的文化傳統和生活習慣,遵守執委會制定的法律法規,擁護執委會的執政政策,那就一律視為歸化民而不用再進行特別區分對待。
當運力和勞力都不再成為問題的時候,有待解決的問題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個。
顏楚傑見陶東來的眼神朝自己望過來,便主動開口道:「如果從軍事防禦的角度來說,兩個地方都是有利有弊。先說鐵爐港,這地方進入港灣的航道狹長曲折,且航道的南面全部是山地,非常便於居高防禦,只要建立少量的防禦工事,可以說外來的船隊很難從海上攻破鐵爐港。但適合進行鹽田開發的灘涂區全部在港灣北面,地勢平坦不易防守,如果有敵人從海灘直接登陸,將很難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另外鐵爐港離明軍駐紮的陵水非常近,只有十多海裡,一旦出事我們甚至都來不及出動海上力量進行支援。」
「再說說鶯歌海,這地方的港灣同樣也是藏在狹窄的航道後面,具有很好的隱蔽性。但這裡臨海的地區都是一馬平川,以我們現有的條件根本無法建立起有效的防禦體系。從鶯歌海到勝利港有五六十海里的航程,中間又隔著個崖州,從軍事角度來說,要開發鶯歌海存在著相當的危險性。」
安西聽顏楚傑這麼一說就有些急了,連忙反駁道:「我不認為崖州現在還能對我們造成多大的軍事威脅。現在羅升東手頭有了錢,把水寨上下都打點得極好,上次來公社運鹽的時候我還專門問過他,他說現在水寨能出海的船基本都已經在他的控制之下。除非羅升東想要自斷財路,否則崖州方面根本就沒法威脅到我們的航線。」
顏楚傑搖搖頭道:「即便羅升東不會對我們產生威脅,也不代表那裡就安全了,必要的軍事防禦手段一點都不能鬆懈。你想想看,如果以後鶯歌海日產精鹽萬斤的消息傳出去了,會不會有人打那地方的主意?」
「這個……」安西一時為之語塞。顏楚傑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一萬斤精鹽市值好幾千兩銀子了,難保不會有聽聞這個消息的海盜或是別的武裝勢力鋌而走險。而無險可守的鶯歌海地區一旦遭遇進攻,恐怕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守寨自保了。而如果開發鶯歌海需要在當地再建立一個基地式的堡壘,那耗費的人力物力未免太多,無疑會大大增加開發建設階段的難度和時間。
安西的計劃再怎麼完善,但軍事方面的防禦漏洞是無法迴避的,而且這並不是通過一些『誘』人的數據就能讓執委會忽視的環節,按照執委會穩妥持重的辦事風格,設立任何一處據點首先都是考慮到軍事防禦的難度,不管是大本營還是黑土港的選址都是秉承著這一基本原則在進行。新鹽場無論選址何處,未來的居民肯定都要過千,對於這樣一個位於勝利港之外的新定居點設立,執委會仍將會堅持安全第一的原則。
雖然安西滿懷希望並且為此做了十分充分的準備,但在接下來的投票環節,執委會果然沒有通過立刻開始籌建新鹽場的決議。不過安西倒也沒有因此而覺得沮喪,因為執委們同時也都認可了建立新鹽場的必要性,只是出於安全角度的考慮,必須要對候選地點的開發方案作進一步的討論研究至少得拿出一套軍方認可的防禦方案才行。
安西打算接下來就去找好朋友任亮談談,雖然任亮的專業是警務管理而不是軍事方向,但他身在軍警部任職,也有不少的軍方朋友,或許可以為新鹽場建設方案中的防禦手段提供一些意見和建議。
會議接下來的議題跟鹽場沒有太大的關係,安西沒什麼興趣繼續旁聽,便起身走人了。剛出門口,便有個歸化民恭恭敬敬地朝他鞠躬道:「安教練!」
安西一看,這人是歸化民中目前級別最高的於大山,當初鹽場剛開始開發的時候,於大山就已經在當工頭了,帶著一批勞工去鹽場公社蓋過房子,兩人也算在工作上打過幾天交道。這「安教練」的稱呼,便是當初於大山從別的穿越者口中學來的,安西也懶得去糾正,於是就這麼一直叫了下來。
安西點點頭道:「來執委會匯報工作啊?」
於大山應道:「貨運碼頭的工期催得緊,建設部的首長要增加一批勞工人手,讓小人拿了文件來找寧先生簽字。」
安西道:「那你先在這兒等著吧,裡面還在開會,估計一時半會兒完不了。還有,以後不要自稱『小人』,就說『我』,明白嗎?」
「小人明白……哦,我,我明白!明白!」於大山忙不迭地連聲應道。他這習慣已經被穿越眾糾正過多次,不過還是一直沒能改過來。
於大山恭送安西離開之後,便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外等著會議結束。像這種級別的會議,即便是於大山這種「老資格」歸化民,也還不具備旁聽的資格,不過站在會議室外面倒也沒人會去管他。
於大山自己倒是很興奮,雖說現在自己已經當上了高級工頭,每天要指揮手底下幾百號人在工地上勞作,但海漢首長們商量事情的時候,大多是關起門來開會,少有這種能夠直接聽到會議內容的時候。
便聽會議室中一個聲音說道:「……下面我們商量下駐廣辦的人選問題。現在施耐德和何夕已經拿出了詳細的人員配置方案,就等著我們派人去廣州了,我先說一下他們的方案……」
於大山一聽這聲音便知是陶東來陶首長在說話,當下趕緊豎起了耳朵仔細聽下去。他倒不是想要打聽什麼機密,而是純粹地出於好奇,想知道這些海漢的首長們在開會時究竟是怎麼決定事務,分配工作。
關於駐廣辦的人選問題,相關部門其實已經有所準備,也早就做好了人員備選工作。駐廣辦給出的這份人員配置方案,與各個部門之前的預計出入並不大。信產部出一人專門負責信息搜集和兩地聯絡,海運部出一人負責安排廣州方面的貨運事宜,民政部出一人負責移民事宜,醫療部出一人負責衛生防疫,軍警部出兩人負責安全保衛工作。除此之外就是忠心可靠的歸化民數人,去駐廣辦負責跑腿打雜之類的事情。
方案拿出來之後,相關部門很快就拿出了備選人員的名單,然後迅速確定了將要派駐到廣州的幾名穿越眾。於大山這個旁聽者也可算是第一批得知這個消息的人,不過他的注意力可沒有放在那幾個即將被派往廣州的海漢首長身上這次將會選拔數名歸化民一同前往廣州,這才是他所關心的重點。
在穿越集團登陸勝利港之前,於大山只是個普通的漁民,沒有受過教育也沒見過什麼大的世面,但穿越眾的到來在他面前展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他第一次知道了原來無桅無帆的鐵船也可以在水上行駛,修堡立寨竟然如此容易,往年打得不可開交的黎苗兩族年輕人居然能夠一起為海漢人效命……有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這幾個月中,也讓他看到了改變自己和家人未來的希望。
因為「投身革命」的時間最早,所以於大山從一開始就得到了海漢人的重用,並且被長期樹立為優秀歸化民的榜樣。於大山對於自己能夠做到現在的程度已經十分滿意,倒也沒什麼想當老爺的癡心妄想,不過對自己的兒子於小寶今後的前途,他的確是有更高的期許。
在於大山看來,海漢首長們分文不收便將於小寶收進了學堂讀書識字,這絕對是一種仁慈的恩賜,而且他也看得出自己兒子在海漢首長當中很是受寵,不但經常能在一號基地內與首長們同吃同住,甚至還能騎著首長們專用的寶車座駕出行,這待遇在整個勝利港的歸化民中也是少見,據說就只有於小寶和那位黎族長老的公子才能享受到。
海漢首長們究竟想做什麼,於大山並不是太懂,但源源不斷到來的移民和越來越多的出產,以及其他各種各樣的跡象讓他意識到海漢首長們絕對不是甘於據守一地的小小海商,現在就連崖州的水軍把總也三不五時地來勝利港朝貢於大山可是看到過好些次,那位被海漢首長們放回去的羅把總在回到勝利港見到海漢首長時臉上那種卑躬屈膝的表情。
還有那個一到勝利港就被圈禁起來的魏巡檢,雖然對方多半已經記不起自己這個平民百姓了,但於大山可是記得前兩年在從崖州回來途中被對方搜去了辛苦賣海產換來的二兩銀子,那次經歷氣得他回來之後大病一場,差點連性命都丟了。但這傢伙到了勝利港之後卻半點也囂張不起來,每天只能在劃定的區域內活動,這樣的處理措施看得於大山很是解氣。於大山甚至可以預計,要不了多長的時間,那位魏巡檢臉上的表情就會慢慢變得跟羅把總一樣了。
安南移民的到來,讓於大山意識到原來海漢首長們去安南國設立的據點已經獲得了成功。而廣州客商的船隊到訪勝利港,則是象徵著本地已經與廣州這個據說是南中國最大的城市建立起了聯繫。海漢首長們還能做出多少出人意料的事情,於大山不知道也想像不出,但有一件事情於大山卻是已經認準了靠著大明官府,自己這輩子就只能當個窮漁民,並且很可能子子孫孫也只有繼續當漁民的命,但若是靠著海漢首長,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機會卻是可以期待的。
海漢首長們時時都把「文化」、「知識」掛在嘴邊,個個都是知書達理,甚至連伙食團負責炒菜的樊大廚樊首長張嘴都能隨便念幾句唐詩出來,這種文化氣氛讓隻字不識的於大山十分嚮往和崇拜。他也深知自己歲數大了學不了多少東西,但自己兒子如果能得到首長們的培養照顧,日後肯定也能成為和首長們一樣的人上人。而於小寶今年已經年滿十六,要想日後在首長們手底下混出名堂,那就必須得做點事情了!
為海漢首長們做事,在本地混得最好不過就是於大山自己這樣,做一個高級工頭了。但如果能去廣州,似乎會有不一樣的出路那位施先生可是生財高手,傳說能夠點石成金,本地的出產能銷往外面,大多都是靠了施先生的本事。如果能讓於小寶跟著施先生做事,就算沒學到多少本事,能去廣州見識見識也是一件好事。若是於小寶能學到一兩分施先生的本事,那日後光大於家門楣就有指望了。
於大山滿腦子想著自己的事情,連會議是什麼時候結束的都沒注意到,直到寧崎從會議室裡出來,他才一下子醒過神,想起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趕緊迎上去道:「寧先生,這裡有一份文件需要簽字。」
寧崎接過來看了看,便掏出筆簽了自己名字,正準備離開時便聽於大山低聲道:「寧先生,小人有幾句話想說。」
寧崎皺眉道:「怎麼你這毛病就改不過來了?」
「不是小人,是我,是我!」於大山連忙更正道,心裡暗暗埋怨自己沒用。
「有什麼事就說吧,是不是小寶的事情?」寧崎隨口問道。
「寧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於大山趕緊用腦子裡有限的詞彙拍了一記馬屁,這句成語還是於小寶前幾天告訴他的,也算是活學活用了。
「小人……我剛才在外面等著寧先生的時候,無意聽到執委會準備選派歸化民去廣州……」於大山眼巴巴地盯著寧崎說道:「我……我想替我家小寶報個名!」
寧崎皺了皺眉道:「去廣州?那小寶這書就不念了?」
「施先生不是在廣州嗎?小寶若是能跟著施先生,也能學到不少東西。」於大山倒是早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節。在他看來海漢首長們個個都是滿腹經綸,即便不能跟著寧先生唸書,跟著施先生那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於大山見寧崎臉有猶豫之色,便又補充道:「小寶這孩子一向聽話,寧先生也是知道的,去廣州替首長們做些跑腿打雜的事情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