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六十二章 刺客 文 / 汝那
老王聽見響動推門進來,看見蘇三穿著單薄的t恤蹲在茶几邊,就跑去床頭那裡拿了針織衫來給她披上。
「三姑娘,這是時少親自送來的。他說,馬上就是周老爺的生日了,怕您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
「他人呢?」
「坐了一會兒,幫您掖了掖被子就走了,臨走還交待我好好照顧您。」
蘇三笑起來:「他還真是有心了,知道周爸爸就好這一口。」
老王點點頭,又道:「對了,少爺臨走的時候說,要我把這兩盆茶花搬到您房間裡。」
蘇三瞬間渾身冰冷,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筋脈,全部都被一句話冰封起來。
她恨不得手裡有把刀子,刺聾自己,刺瞎自己,刺死自己。
想了想,還是給時文韜發了感謝的短信。
很快那邊回過來:多少人真情假意,愛過你的美麗,愛過你歡樂而迷人的青春。唯獨一人愛過你朝聖者的心,愛你日益凋謝的臉上的哀戚。
那三十六個字,像三十六把蘸著毒液的匕首,狠狠刺在她胸口。
想起那張心願卡上的願望,想起自己的癡人說夢,還有苦苦堅守,這一刻終於全部幻化成鏡花水月。
老王扶著蘇三坐在沙發上,歎口氣說:「三姑娘,您別怪我多嘴,依著少爺的脾氣,您還是少跟時少親近,免得再惹起不必要的麻煩。」
蘇三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人很多事早就變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看著夜空中轉瞬即逝的煙火,各懷心事。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變了,統統都變了,再也回不到從前。
老王以前無數次陪著周漾去學校接蘇三放學,有一次去的時候蘇三參加詩詞朗誦還沒有結束,他就陪著去會堂等。
他還記得,那一次蘇三朗誦的是李白的《秋風詞》。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當時他還不懂,為什麼會是「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知」,直到蘇家出事,周漾把蘇三所有的一切全部打碎,他才明白過來。
捨不下,又不能愛,更不能回到當初,那就只有無盡的恨。
用恨來留住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高明的手段,至少是同歸於盡的方法。
蘇三等到老王和保鏢睡死之後才出門,她把車子開到南郊老宅的僻靜處,孤身前往目的地。
周家老宅的院子裡漆黑一片,蘇三忍著疼痛翻身上牆,避開攝像頭,踉蹌著落在後院雜物間門口的桌子上。
院子裡的藏獒聽見輕微的響動,吠了兩聲,復又歸於平靜。
桌子有一米來高,以前周文籍用來擺放蘭花,後來有人送了他兩張上等的大理石桌子,這張木桌才閒置於此。
因為身上新傷舊傷好幾處,導致她落地的時候發出了輕微的一聲響。好在藏獒沒再發出什麼叫聲,她得以貓腰走到宅子後牆,緊緊貼著牆壁挪動。
周文籍的房間在二樓靠南最大的那一間,一進去是間書房,再進去是小客廳,最後才是臥室。
蘇三還知道,他的臥室根本沒有看到的那麼簡單,裡面設置了極為複雜的機關。
整個老宅裡,機關密佈,當年花費了周文籍不少銀兩。
一樓樓梯口傳來劉媽輕微的鼾聲,蘇三放輕腳步,用早就準備好的工具撥開通往二樓的門,閃身上去。
二樓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她疑惑著一步步蹲在地上往前移動,以避過院子大門上面那個巨大的攝像頭。
很快蘇三就覺得是哪裡不對勁了,有聲音從三樓傳來。
不大,要不是凝神靜聽,根本是細若游絲。
那聲音蘇三太熟悉了,只要周漾回周公館的那一晚,非得讓她發出那樣的聲音才罷休。
女人的聲音壓抑著,明顯是不想被別人聽了去,可終究是按捺不住,發出了輕哼。
無論那個女人是誰,在這個機關密佈的宅子裡,男人只可能是周文籍。
蘇三不疑惑自己的周爸爸有了女人,畢竟周媽媽已經死了那麼多年,畢竟偶爾也會見到雜誌上他和不同的女人聚餐的照片。
她疑惑的,是這個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從不帶女人回家過夜的周文籍破例。
她貓腰走到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口,發現門設置了機關。她小時候無數次見過這樣的機關,密碼只有一次輸入機會,要是錯了,那就是萬箭穿心。
周文籍為什麼不在自己的臥室,卻偏偏要跑來三樓,這個女人究竟是誰,能讓周文籍啟動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機關?
橫豎是上不去了,她不甘心就這麼來去匆匆,轉念又下樓來。
好在剛才自己發現的那棵老樹夠高,像一把得天獨厚的大傘,剛好可以遮擋住攝像頭,還有屋子裡的人。
好不容易爬上去,蘇三已經精疲力竭,卻不敢大聲喘息。
周文籍不是一般人,雖然男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很難顧及其他雜事,可是凡事都有萬一,還是小心為妙。
聲音還在繼續,不過這一次換成了男人的喘息聲。
蘇三細細辨認,終於聽清了男人的聲音,他反反覆覆在喊一個名字。
在沙沙的風聲裡,她聽不清周文籍喊了什麼,好像是一個女人的名字,卻不是寧琅。
當男人終於滿足地大喊了一聲的時候,蘇三整個人被雷一遍遍劈過。她怔怔地盯著那個黑乎乎的窗子,手一鬆,墜落下來。
「眉眉,眉眉……」
房間裡傳來周文籍的聲音:「是誰,誰在外面?」
蘇三摀住嘴,強忍著疼痛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外面。
房間裡的燈亮起來,藏獒狂吠了幾聲,然後劉媽也起來了,打著手電巡視了一番,仰頭說:「老爺,沒事,風太大了。」
「那劉媽你也休息吧。」
車子怎麼也發不著,蘇三沮喪地把鑰匙砸在玻璃上,趴在方向盤上嚶嚶哭起來。
這個世界怎麼這麼骯髒,到處都是黑乎乎的散發著惡臭的淤泥。
好不容易把車子開到一處地下停車場,蘇三平復了心情下車,把鑰匙丟給早就等在黑暗中的男人。
「三小姐,您的腳……」
她深深吸口氣,黑暗中看不清什麼表情:「老九,元宏呢?」
「在家裡呢,他要是出來太招搖,您要過去麼?」
她一瘸一拐走過去,靠在他身上,吸吸鼻子:「老九,我該怎麼辦?」
老九扶起她,黑暗中只看得見蘇三盈盈淚光,他一陣心疼,還是笑著問:「大半夜的找我要車,幹什麼去了?」
「在所有人中,除了哥哥外,對我最真心的,就是你和元宏,還有啞巴叔。其他雖然也是好人,畢竟不如你們。」
「三小姐需要我做什麼?」
蘇三遲疑了一下,猶豫著說:「我知道你們為什麼回來,蘇家欠你們的太多了。要是哥哥還在,斷斷不會讓你們受此屈辱。」
老九輕輕抱住她微微顫抖的身體,拍了拍說:「三三,我的命是大哥給的,只要需要我,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辭。」
蘇三點點頭,對著他耳語一番。
他點點頭:「三三放心,我一定辦好。」
回到周公館,小李他們還沒有回來,而老王還在熟睡當中。
蘇三回到房間,拉開褲腳,才發現黏膩膩的一片,居然是血肉模糊。
當時從樹上落在牆上,再從牆上跌落在地,撞在一塊大石頭上,只覺得撕心裂肺的疼。當時忙著離開,卻沒想到傷成這般嚴重。
老王從夢中驚醒,驀地起身衝到門邊,拿起棍子衝上樓。
房間裡傳來打鬥聲,還有蘇三的喊叫聲:「你們到底是誰,誰派你們來的?」
一個男人冷冰冰的聲音:「死都要死了,還知道那麼多幹什麼?」
老王踹開門,只看見蘇三小小的身體被兩個黑衣蒙面人牽著越窗而逃。
「老王叔,救我……」
然後是她淒慘的喊叫聲,老王不管不顧跟著越窗墜下,拔下棍子外面的外殼,居然是一桿紅纓槍。
他用槍尖挑起其中一個人的手,又刺向另外一個人,大喊道:「休要動我們三姑娘。」
兩個男人鬆開蘇三,齊齊揮舞著手裡的長刀向老王逼過來。
三個人都是練家子,不過老王明顯經驗更豐富,很快佔了上風。
因為這一鬧,家裡的保鏢都起來了,把黑衣人團團圍住,不過卻沒有上手,一方面是等著老王的命令。另一方面,他們都顯得有些昏昏沉沉步履凌亂。
好在他們都是訓練有素,並沒有自亂陣腳。
「保護三姑娘要緊。」
其中一個黑衣人閃電一般的速度掐住蘇三的喉嚨,把她拽起來,冷冷地道:「你們不要過來,否則我真的掐死她。」
老王擺擺手,那些保鏢不敢動,只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的腳步,只等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就把蘇三救下來。
蘇三大喊道:「老王,別聽他的,他們肯定是二哥的死對頭,快動手,別管我。」
「讓你嘴硬。」
黑衣人手裡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反正蘇三隻覺得脖子上一涼,然後就聽見血流出來的聲音。
老王繳械,舉起手平靜地說:「兩位既然敢闖周公館,定不是等閒之輩。我們三姑娘跟你們無冤無仇,還請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