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純愛耽美 > 寒笛夜華裳

《》章 節目錄 第117章 【百一七】串聯 文 / 水夜子緣

    事到如今,曲華裳已然全盤交代,餘下的就是唐夫人那裡的說法是否能跟曲華裳的說法不謀而合。所有人都不言不語,偷偷關注著唐夫人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唐君溪表現的最為激動——他兩隻手分別抓著椅子兩邊的把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白,微微顫抖。雖然雙目垂下並沒有看任何一人,但曲華裳的推測已經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唐君溪一直以為自己只是意外被司徒千機撿到的,所以即使後來司徒千機拋棄了他離開,也從來未把他當成過是自己的弟子,只當做是一個工具,唐君溪也沒有覺得有什麼情緒。但若是二十年前的唐門內亂跟司徒千機有關係……如果司徒千機真的是唐君溪的父親的好友,因此被他父親托孤,那還好說,如果不是——

    司徒千機就是引起唐門「內亂」的罪魁禍首之一,而他在攪翻了一池混水之後,不僅成功退身,還帶走了唐門的絕密機關和唐家的少爺之一,簡直就是人生贏家。

    唐君溪自然能想到這種情況,所以他現在說不上自己的心情是什麼。曲華裳也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才一直沒有把自己的推測告訴過他。

    父母雙亡已經夠悲慘的了,還被仇人養大了……

    唐夫人沉默了很久之後,才慢慢的歎了口氣,然後她抬起頭,看向唐君溪,目光之中難掩的是憤怒和悲傷:「當年……」

    只開了一個口,唐夫人又閉上了嘴,她兩隻手捧起茶碗抿了一口,閉了閉眼睛,似乎在理清自己的思緒:「當年唐門內亂,事情來的突然,我與潤清都不明白潤池為何會如此做,倉促之下,潤清被潤池打傷,而潤池最後也死在了斬逆堂的圍攻之下。當時我曾經派人去家中找尋你和你的母親。」唐夫人目光灼灼的盯著唐君溪,「但是弟子進入你家中的時候,你的母親早已氣絕身亡,而你也不見了蹤影。」

    「卡」的一聲輕響,唐君溪捏斷了右邊的椅子把手,木頭的碎屑刺入他的掌心之中,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來,但唐君溪卻彷彿感覺不到痛一樣,雙拳越攥越緊。其他人想阻止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還是坐在他旁邊的曲華裳歎了口氣,抬手甩出三根銀針紮在了唐君溪手臂的麻穴之上,唐君溪這才鬆開了手。

    「你說你難受我理解,可你為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曲華裳很麻利的把銀針拔了回來,然後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小醫藥包,用鑷子把碎木屑挑出傷口,撒上特製的萬花金瘡藥。在最後一步纏繃帶的時候,曲華裳忽然低低的叫了一聲,臉上擺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麼了?」白玉堂問道。

    「這……讓我該說什麼好?」曲華裳一臉無奈,她望向唐夫人,真心實意的稱讚道:「唐門的確防禦森嚴……連椅子上都下毒。」真是蠻拼的。

    唐夫人愣了愣,她眨眨眼睛,看看唐君溪又看看曲華裳,忽然目光一亮,一片愁雲的臉上也忍不住浮起了笑意:「早聽說曲姑娘醫術高明,這毒無色無味,一般也看不出來,便是唐門弟子也可能會栽在這上面,曲姑娘卻能認出來。」

    「我認出來不過是因為他中毒了……」曲華裳用一種很遺憾的目光望著唐君溪,然後唐君溪就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昏,他完好的那隻手撐著額頭,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都變得昏昏沉沉的。

    「樓主——」唐君溪說道。

    「唐門的毒還是讓唐門來解吧,我可不好班門弄斧。」曲華裳笑瞇瞇的說道,然後對著唐君澤笑笑。唐君澤便認命的走過來,一把接住了昏過去的唐君溪。

    「娘,我帶他下去休息。」唐君澤對著唐夫人點點頭。

    「去吧,好好歇歇,有什麼事兒醒了再說。」唐夫人笑的很是溫柔。

    「等一下!」曲華裳忽然出言叫住了唐君澤,然後在唐君澤轉身看向她的時候,從袖中拋出了一枚小巧玲瓏的香爐。唐君澤接過香爐,挑眉問道:「這是什麼?」

    「安魂香。」曲華裳笑瞇瞇的說道,「一定要放在他的床頭,能讓他睡得沉一點。」

    李終南看看曲華裳又看看唐君澤,再看看他懷裡昏迷的唐君溪,最後一拍腦袋說道:「你們這是打的什麼啞謎?神神秘秘的完全聽不懂啊!樓主,那小子沒事兒吧?您不出手治治他?」

    唐君澤對李終南唯有無奈的份兒,他搖搖頭歎口氣,抱著唐君溪拿著香爐率先離開了。

    「只是昏迷了,有什麼好治的,睡一覺就好了。」白玉堂端著茶杯,一邊刮茶末,一邊淡淡的說道。

    「啊?」李終南還是不明白。

    「這一路舟車勞頓的,要不然棋聖大人您也去歇歇在來?」曲華裳單手托著下巴,轉頭看向李終南,臉上笑得燦爛無比。

    李終南無端打了一個哆嗦,頓時覺得周圍很冷。福至心靈一般的,他忽然明白了曲華裳的意思:「樓主你——」

    「我什麼?」曲華裳秀眉一挑,問道。

    「沒、沒什麼!那個,樓主,我這一路舟車勞頓,身體疲憊……能不能下去歇歇?就不在這裡聽您和唐夫人聊天了?」李終南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看向曲華裳,問道。

    「嗯,去吧!好好睡一覺。」霓裳公主大手一揮,准奏。

    於是李終南轉身使出百花樓的輕功點墨山河,蹭蹭蹭三下兩下躥沒影兒了。

    「曲姑娘真是……」唐夫人看著李終南倉皇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真是個妙人。」

    「謝夫人誇獎啦!」曲華裳微微一笑,並不推辭。

    李終南一路逃到了樓下,直到漫天的大雪飄落在他的臉上,才讓他變得清醒了一點兒。

    果然啊果然!自家樓主切開就是黑色的!

    唐門即使再以用毒出身,又怎麼可能在當家主母招待客人的會客室之中的椅子上下了毒藥?而且唐君溪那哪裡是中毒,分明只是被藥翻了而已。而當時那種情況能夠下藥藥翻唐君溪的就只有離他最近的曲華裳。

    偏生自家樓主藥翻了自家工聖之後,還一臉驚訝的模樣誇讚唐門的毒藥好,而唐門的當家主母竟然出言附和。如果後來曲華裳不趕李終南走,那只是曲華裳不想讓唐君溪現在糾結而已。可後來曲華裳出言哄人,這就是擺明了有什麼秘密的事情想談。李終南要是再不跑,估計下場會比被藥翻的唐君溪更慘。

    屋裡人走的只剩下曲華裳,白玉堂和唐夫人了。唐夫人看看白玉堂,又看看曲華裳,最後終於問了一個剛才就想問但是卻沒找到機會的問題:「曲姑娘,你跟玉堂……」

    「玉堂是我未婚夫。」曲華裳微微一笑,大方承認。

    「恭喜!剛進來的時候我就在想,倆人站一起跟對兒璧人似的……玉堂跟你很配,」唐夫人點點頭,真心實意的說道。白玉堂與展昭都是青年俊才,自從見過之後就很得唐夫人的眼緣。唐夫人只有唐君澤一子,而這個兒子看起來實在不是個聽話的主兒。所以唐夫人就格外喜歡溫文爾雅的展昭和風流瀟灑的白玉堂。之前還想給這倆孩子做個媒,唐門之中有不少女孩子都對這二人傾心無比,現在看來,白玉堂這邊倒是不用了。

    「多謝夫人吉言。」曲華裳有點小開心。

    「曲姑娘支開澤兒和那位棋聖,是有什麼話想單獨告訴我嗎?」唐夫人誇完之後,話鋒一轉,回到了正題上。

    「其實只是想讓他歇歇罷了。」曲華裳歎口氣,「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一個人也不說話,有什麼事兒都憋在心裡面。剛才一定很難過吧?」

    「咳。」白玉堂不動聲色的咳嗽一聲。

    曲華裳吐吐舌頭:「嗯……不過既然現在人都走光了,那麼單獨聊聊……也不是不行吧?」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白玉堂的袖子,然後對著唐夫人眨眼睛。

    唐夫人看了覺得很有趣。而白玉堂則拍了拍曲華裳的頭,示意她自己繼續。

    「按照夫人的說法,再結合之前我所瞭解的事情。」曲華裳斟酌著開了口,「也就是說,二十年前,司徒千機慫恿、或者勾結了唐君溪的父親,在唐門之中發動內亂,唐君溪的母親被殺,他本人也被司徒千機趁亂抱走,而除此之外,司徒千機還從唐門得到了極為厲害的機關之術,和——一個僅僅存在傳說之中的,把自己做成了傀儡的門主。

    「然後司徒千機養大了唐君溪,告訴他仇人乃是夫人您和老門主,妄圖將來派唐君溪來報仇,導致骨肉弟兄相殘。

    「不僅如此,這二十年之中,司徒千機一直是百花樓的工聖,地位尊崇。他與藥聖南天澤乃是門中僅存的元老,很有問鼎樓主的實力。」

    說著說著,曲華裳覺察到了哪裡不對勁兒。這個時候,白玉堂忽然開口幫她說了出來:「照你的說法,那司徒千機就是隱忍二十年不發,最後只是推了顧百岳上位?」

    對啊!曲華裳腦中亮起一盞燈籠。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犯上作亂的代表是顧百岳,而司徒千機不過是顧百岳的同盟,只屬二線,並非是主謀。後來在藏劍山莊,曲華裳逼出了顧百岳幕後的鬼面人,大家又以為鬼面人才是事情的主謀,絲毫沒有把司徒千機放在心上。但是,要知道,在開封城外設下重重機關引人上鉤,最後差點一具幹掉曲華裳、白玉堂和展昭的,應該是這個不怎麼起眼的司徒千機啊!

    而且司徒千機雖然與顧百岳同時效忠襄陽王,兩個人在樓中也曾經一度結盟,但看起來他倆之間卻並非是鐵板一塊,甚至可能有不同的目的。

    那麼司徒千機他,到底知不知道,顧百岳手中有一份混元長生丹的藥方呢?如果說顧百岳被襄陽王收留是因為這份絕世的藥方,那司徒千機……又是為了什麼呢?

    司徒千機手中……有一個絕世的兵刃。

    唐孤影。

    曲華裳心中一涼。唐孤影的存在簡直就是個噩夢,論單挑,現在的白玉堂、展昭和曲華裳都打不過他,加在一起也未必能,而且他還打不死。

    「敢問夫人,有關於你們那位門主的傳說之中……是否有講了該如何克制他?」曲華裳忍住心中的涼意,慢慢問道。

    「這個……」唐夫人面色犯難,「倒是從未聽說過。畢竟這位門主只是個傳說,如果不是曲姑娘和玉堂你們親眼見過,恐怕我是一輩子都不會相信他竟然是真實存在的。機關術雖然精妙絕倫巧奪天工,但畢竟是人力所能及的範圍。而把自身製作成傀儡,或者是製作出像人一般的傀儡,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匪夷所思的。

    「我之前一直用那位門主的故事來告誡澤兒,機關術再精妙,也只不過是方便人類的工具。而一切妄圖把工具變成活物的行為都是禁忌。生命之所以寶貴,是因為它只有一次,獨一無二,這是上天的恩賜。天地輪轉,萬物枯榮,生死輪迴,都是天道,有生必有死,沒有什麼是長久存在的。所以人順應天時就好,生死由命,也不必去做什麼妄想違抗天道的行為。可那位門主的做法……如果他真的存在,恕我不敢苟同。」唐夫人歎了口氣,很嚴肅的說道。

    「不過那位門主把自己做成了傀儡,這就說明這還是一種機關術,區別只是它更加的匪夷所思精妙絕倫。既然是機關術,就有控制這個大型機關的核。只要找到傀儡的核並且毀掉它,就能摧毀這個傀儡了。」

    「謝謝夫人提點了。」曲華裳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雖然唐夫人這麼說了,但是要找到唐孤影的核哪裡是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說他全身上下都是機關,不靠近都能攻擊你,根本無法近身,即使能夠放倒他,誰知道他把核藏到哪裡去了?那核又長什麼樣子?

    或許可以試試用火燒的辦法,把他困在一處地方,再放一把大火。傀儡是由金屬、木頭等物製作而成,而且在外殼上會刷好幾層桐油來防火。但唐孤影的外殼畢竟是人,是肉身,是可以被火……湮滅的。

    但曲華裳下意識的抗拒這種方法,這讓她有一種殺人的罪惡感覺。即使唐孤影已經死了,再「殺」他也不過是毀掉這件兵器,放他去安息。但是當他站在那裡,雙目無神的看著你的時候……那張跟原來一模一樣的臉……誰又能說他不是活的?

    手背上一暖,曲華裳回過神,發現白玉堂把手覆蓋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後五指順著指縫插進去扣緊了自己的手。被白玉堂的手緊緊扣著,曲華裳有一種淡淡的安全感。她的心漸漸的平靜下來,同時不斷的安慰著自己。一定會有辦法的,沒有什麼東西是堅不可摧不可戰勝的。

    「既然這樣,那麼夫人……唐君溪的事情,就請拜託您在他醒後再告知於他了。」打定主意之後,曲華裳轉了話題,「有些話我知道自己說不太合適,但唐君溪現在畢竟是我的手下,不管他日後決定回唐門或者是留在百花樓,我都尊重他的意願。」

    「我明白,你是個好孩子。」唐夫人微微一笑,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君溪也是個好孩子,事情已經過去了,錯不在他,他失去了雙親也是受害者。如果他願意回來,我當然很高興,畢竟澤兒只有他這一個兄弟,他們應該互相幫襯。如果他不願意回來……」唐夫人說到這裡,忍不住歎了口氣,「唐門於他而言畢竟是個傷心的地方,當年他雖然年紀小,但未必沒有記憶。在他自己能夠想開之前,還是在外面比較好。」

    「多謝夫人成全。」曲華裳對著唐夫人恭恭敬敬的一拱手。

    「此番既然來了,就好好待幾天再離開,讓我略盡地主之誼。況且現在山中下了大雪,交通不便,貿然離去只怕危險。」唐夫人見事情差不多已了,便轉而留曲華裳他們多居住些時日,「我唐家堡雪中之景也別有一番風味,可以讓澤兒帶著你們四處轉轉,也帶上君溪散散心。」

    「正有此意,之前還怕夫人厭煩呢,那就叨擾啦!」曲華裳粲然一笑,顯得很是開心。

    唐夫人招手叫來一位很年輕的唐門小哥來給曲華裳和白玉堂帶路,帶兩個人去客房安頓好,然後再四處轉轉,等一會兒吃飯了再回來。雪越下越大,但是唐家堡地處山中,地勢奇異,雪落到了這裡反而變小了不少,不是很冷,賞雪景也剛剛好,再巧妙不過。

    「你給唐君溪下了什麼藥?」兩個人順著路邊慢慢的往前走,唐門小哥很識趣的跟在身後不言不語。這個時候,白玉堂忽然開口問道。

    「什麼?」曲華裳眨眨眼睛,一副無辜的樣子,表示自己不明白。

    「別裝傻……」白玉堂歎氣,抬手揉了揉曲華裳柔順的長髮。他呵出口的氣很快變成了白煙在空中消散,短暫的阻隔了兩人的視線,「你給唐君溪下的並非是昏迷一類的藥粉,也不是什麼毒。雖然你的本意是讓他睡上一覺好好歇歇,但是我相信,在這本意之上,你還會有別的目的。」

    「你怎麼這麼瞭解我!」曲華裳忍不住撇嘴道。

    白玉堂莞爾,他抬手刮了刮曲華裳的鼻子,又掐住了她有點冰冷的臉蛋:「那是自然,除了五爺我,還有誰會這麼瞭解你這個死丫頭。」

    「唔,你說的沒錯。」曲華裳有點小開心,她得意的一笑,點點頭,「我確實給唐君溪下的不是迷藥,而是一種可以讓他做美夢的東西。」

    「哦?」白玉堂挑眉。做美夢?直覺告訴他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三生酒,魂返香,酒醉三生煙雲過,香浮魂返一夢遙。那是一種叫做魂返香的毒藥,點燃之後入睡,可以讓人夢到最想要的東西。在香燃燼之前未醒的人,則會永遠的沉浸在夢境之中。而若是把魂返香融化直接融入血脈,則化為劇毒之物,黑氣三日後蔓延到心脈,心臟污染爆裂而亡。」曲華裳回憶著墨楓霜曾經說過的話,慢慢的複述給白玉堂。

    「你還真的給那小子下毒了?」白玉堂略略驚訝。

    「量不多,有我在,沒事兒的。」曲華裳搖搖頭,顯得很是輕鬆,「沒有下到他血脈之中,我怎麼可能害人?我可是大夫。只是想讓他做個夢……」

    「可能是美夢,也可能是噩夢,就看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