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1章 二十一 文 / 水夜子緣
一群人圍著那幅畫討論的正激烈,沒有人發現曲華裳心中正翻滾著滔天的巨浪,她試圖慢慢壓下那種翻天覆地的感覺,但是震驚之情依然如潮水般湧過來,幾乎要把她淹沒了。
有些事情只有一遍一遍親眼看到之後才能確定,以前她不信,現在信了。
「這位小哥,你們掌櫃的讓你把這幅畫送過來……是什麼意思?」唐君澤看了半天發現自己沒看懂畫的是什麼,於是轉過身問尚在一邊等著的小夥計。
可能是因為害怕一個人走夜路,小夥計並沒有先離開,而是乖乖站在花架子邊上等著這一群人看畫。聽見唐君澤問他,小夥計摸摸頭,嘿嘿一笑,說道:「這位爺,我們掌櫃的只是說了讓我把東西送過來,他也沒說送的是什麼呀,小的也是剛剛才知道這是幅畫。」
「這畫上的內容似乎和題詩並不相符。」展昭說道。
「這是我師姐畫的畫。」忽然,曲華裳開口了,聲音中透露著一絲沙啞。
「什麼?」這下其他人都驚訝了,他們轉過頭去看站在窗戶邊之前一言不發的曲華裳,卻見曲華裳雙手垂下直直的站在那裡,眼睛盯著桌子上的畫,神情晦澀難懂,片刻之後她把目光轉向了小夥計,「這幅畫,是哪裡來的。」
「這……這位姑娘,小的剛才說了,這是掌櫃的給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到的啊!」小夥計在曲華裳面無表情的注視之下覺得渾身發冷,他乾笑兩聲垂下了頭,不敢去看她的臉。
「那你們掌櫃的人去哪裡了。」曲華裳再問。
這個時候誰都覺察出不對勁兒的地方了,曲華裳這種冷冷的樣子讓大家一下子都變得有些不知所措。印象之中這個姑娘一直是笑著的,儘管有的時候會忽然神遊天外,被驚醒後臉上轉瞬即逝的表情是懷念和淡淡的傷感,但是她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變現出來過,現在陡然變成了一個渾身冰冷的面癱……真的很不適應。
只是看到曲華裳這種咄咄逼人的樣子,三個人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我……姑娘,小的哪裡知道掌櫃的去了哪裡啊!」小夥計被問得急了,聲音慢慢拔高,「我只是個送信兒的啊!姑娘要是有什麼不滿,也別朝我發火啊!」
「我沒發火。」曲華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轉回了那張畫上,「他去哪裡了,你想想。事關重大,說不出來,要出人命的。」
「我……」這下就連白玉堂他們三個人都轉頭盯著小夥計看了,小夥計亞歷山大,他皺著眉頭使勁兒的想了想之後,拍了拍手道:「掌櫃的好像說過……他要去南邊兒送貨?好像是什麼……江陵府?」
「江陵?」唐君澤眼珠子一轉,嘩的撐開了手中的扇子。
「百花樓。」曲華裳低聲說道。
今晚不歡而散。因為這麼一出事情,展昭把去洞庭湖的時間提前到了後天。白玉堂沒有異議,唐君澤則說他在開封還有些事情要辦,請他們先上路,自己隨後趕上。曲華裳收了畫卷一言不發的抱著回了開封府,進了屋子直接關門睡覺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在院子裡坐了很久,也沒想出來為啥曲華裳僅僅看見一幅畫就整個人變成了這般樣子。展昭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許久之後說了一句話:「我記得曲姑娘最早來到開封府的時候就是說,她是來找她師姐的。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是因為她師姐……」
「我就不信她從一幅畫上面就能看出來她師姐現在怎麼樣了。」白玉堂搖搖頭,「比起這個,讓五爺更在意的其實是……那幅畫不管是從筆法還是從紙張來看,很明顯確實是百年前唐代的古物。但是死丫頭說那是她師姐畫的——」
白玉堂和展昭同時沉默了。
曲華裳身上的謎團太多了,從她莫名的出現在開封府開始,到剛才看到那幅畫勃然變色,展昭默默地想了想,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她的全部身世。雖說有開封府當日整條街的百姓作證,但是從天而降什麼的,聽起來真的好像編故事一樣玄幻。再想想當時曲華裳說她要去長安城,而公孫先生則說那是很久以前的說法了。展昭和白玉堂都是聰明絕頂的人,把事情兩邊結合一下,如果假定在誰都沒有說謊的前提之下,這件事情就那樣發生了,那麼……
有一個念頭在兩個人心中隱隱就冒了出來,但是卻因為猜測太過駭人而被掐斷了念頭,誰也沒有提出來。
「夜深了,白兄還不回去嗎?」展昭對著白玉堂抱拳道,「展某去休息了,明天還有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上路。」
「嗯,我也走了。」白玉堂點點頭,身形一展整個人就消失在了院子之中。
展昭回頭看了看曲華裳緊閉的房門,歎了口氣。
展昭走了之後,小屋的門就打開了,曲華裳面無表情的抱著門框站著,她打量了一下小院的景色,忽然就歎了一口氣。
翻身躍上房頂,曲華裳挑了一塊平整點的地方坐了,抱著膝蓋仰頭看月亮。
短短的一天時間,曲華裳覺得自己經歷過了太多的驚嚇,實在是有些喘不過氣兒來。沒有任何的詞語能形容她看到那副畫時的心情,她之前只是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事情可能和師姐有關係,但是當真相就這樣擺在眼前的時候,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卻依然難以接受。
如果只是事關她來到宋朝的因果也就算了,但是那幅畫分明——
果然,只要扯上了師姐就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曲華裳悶悶的想。
她大約已經明白了那掌櫃把三盆花擺出來的含義。千面蘭和七日醉是想告訴他們,這件和百花樓有關的事情同樣也與掌櫃有關,但是掌櫃受到百花樓的追殺,說明他和百花樓、至少是和百花樓中追殺他的那些人立場不同。
至於月黃草……那花的確很常見,曲華裳這一點上並沒有騙人,唐六作證。
她只是隱瞞了有關月黃草的一件事情而已——並不是所有的月黃草都是常見的,這一點上曲華裳賭唐君澤也不會知道的太深。因為普天之下知道那張藥方具體內容的人,在曲華裳來道這裡之前,不超過五個人。
百年的時光匆匆而逝,時間如白駒過隙,很多事情都會掩埋在歷史的河流之中再也找尋不見。以師姐的能力,她絕對不可能把東西完完整整的流傳下來,那是她永生的噩夢。她就算死,也會把東西帶進墳墓裡面和自己一起埋葬。
但是雁過留聲,誰能保證能完全消弭自己在世間留下過的痕跡呢?只要有一絲一毫的痕跡存在,就足夠有心人順著查出很多東西了。
曲華裳心煩意亂的歎了口氣,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那個掌櫃,然後確認他到底是何目的。如果來者不善……那麼曲華裳不介意親自送他一程。
她曲華裳從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在對於某些事情的處理上。
寧靜的夜空之中有破風聲傳來,曲華裳眼神一凜,她振袖一擋,然後另一隻手在地上一撐,整個人翻身而起呈戒備狀態。只是定睛一看,曲華裳卻發現自己剛才當做暗器接下來的東西……是一小罈酒。
遲來的酒香充盈了曲華裳周圍的空氣。難怪剛才聽起來聲音那麼奇怪,原來是酒在壇中晃蕩發出來的啊……曲華裳轉過頭,歪著腦袋看手裡拎著一個食盒、輕盈的落在房頂上的白玉堂。
「五爺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曲華裳晃著酒罈子問道。
「死丫頭不是睡了嗎,怎麼又起來了?」白玉堂一撩衣擺在房頂上坐下,抬頭反問。
曲華裳失笑。她把酒罈子放在白玉堂的腳下,然後跳下了房頂走進屋子裡面。白玉堂沒問曲華裳去做什麼,反正一會兒她肯定會出來的。果然,曲華裳搬著一張小桌子又爬上了房頂。她拎著裙子在白玉堂身邊坐下,把小桌子架在兩人前面,然後又把白玉堂帶來的酒罈子和食盒都擺在桌子上,還從袖子裡摸出了兩個小酒杯。
「五爺這是買來給自己吃的,你倒是真不客氣。」白玉堂抱著肩膀看曲華裳把食盒裡的糕點和下酒小菜都端出來擺好,還把酒滿上了。
「你要真是自己買來吃的,拿來開封府做什麼?」曲華裳看他一眼笑道,「況且五爺你把酒罈子扔給我的時候,這酒就是我的啦!」曲華裳端起小酒杯晃了晃,將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感覺直衝上腦門,剎那間曲華裳覺得自己的臉都燒了起來,眼淚流了出來,她直接扔了酒杯吐著舌頭不停的喘氣。白玉堂指著曲華裳的傻樣子捂著肚子笑倒在一邊,曲華裳被辣的站起來在房頂上亂轉,她狠狠的瞪了一眼白玉堂,片刻之後直接跳了下去找水井。
過了很久曲華裳才晃晃悠悠的爬了上來。剛才這麼一折騰,她現在臉頰發紅,嘴唇微腫,頭髮亂蓬蓬的,猛一看還以為被誰欺負了一樣。
「看看你這傻樣。」曲華裳一露頭,白玉堂就毫不客氣的逮住一頓嘲笑。
「還不是你害的!」曲華裳拎著裙子坐下來,拿著筷子憤憤的戳糕點,「我明明聞著味道是流霞酒,什麼時候被你換成燒刀子了!」
「非也非也,你那一壇本來就是燒刀子,五爺這才是流霞。」白玉堂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小酒壺,然後直接拎起來對著嘴喝。
「……白耗子你故意的!」一小盤雲片糕在曲華裳怨念的戳刺下碎成了一盤渣渣。
「嘖,是你自己沒看清楚,關我什麼事?」白玉堂聳聳肩膀,指著那盤無辜受難的雲片糕說道:「這盤也歸你了,都戳成沫了五爺還怎麼吃?」
「歸我就歸我,你別吃!」曲華裳對著白玉堂做了個鬼臉兒,也不管什麼形象不形象,直接把盤子端起來往嘴裡倒算了。
雲片糕很甜,入口即化,即使碎成了沫沫也依舊很好吃。曲華裳沾了滿嘴的渣渣,吃著吃著忽然就想哭。
「這世上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呢。」白玉堂放下酒杯說道,「你看看這開封府,是不是覺得很大?但是走遍江南塞北,就會覺得和整個大宋想比,開封府也不過是個小地方罷了。天下有那麼多的人,每個人每天都在為自己的生活而煩惱,誰都有覺得特別困難的時候,想不開的話,只需要看看那些比你更困難、但是依舊活得很好的人就行了。」
曲華裳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燒刀子,這次她喝的很慢,烈酒順著喉管慢慢往下流,一路上帶起滾燙的感覺,最後流入胃中,暖暖的翻滾著,讓曲華裳覺得自己要從內部燒起來了。她很少喝這種特別烈的酒,因為那種感覺就像是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了,瘋狂而決絕,好像要把剩下的生命都一把火燒干一樣。
但是今天喝著燒刀子,曲華裳忽然覺得,好痛快。
「五爺這是在開導我嗎?」眼睛裡面嗆出了淚水,曲華裳也不去擦,就這樣淚眼汪汪的看向白玉堂。
一張手帕遞了過來:「五爺只是有感而發,誰會閒的沒事兒去開導你。」
「白玉堂,你覺得,這個月亮,和以前的月亮有什麼不同嗎?」良久,曲華裳輕輕的問。
「沒什麼不一樣的,月亮就是月亮。」白玉堂淡淡的說,「不同的只是看月亮的人不一樣吧。」
「是啊,沒什麼不同,多久都一樣。」曲華裳呢喃道。
後來兩個人一直在喝酒,白五爺喝流霞酒,曲華裳就喝那罈燒刀子。開始的時候還覺得烈,但是後來習慣了入口的感覺,滿嘴就只剩下了酒的醇香。不知道喝了多久,曲華裳感覺自己已經醉了,眼前開始發飄,所有的景象都變得模糊不清,迷亂成了一整團單調的色彩。她覺得又暈又困,想找個地方好好靠一靠。努力睜著眼睛往周圍看了看,曲華裳發現了一抹不同於亂七八糟色彩的白色,像極了她小屋子裡面的床單,然後她就毫不客氣的靠了過去。
有誰給自己蓋上了什麼東西,把夜裡寒冷的涼氣阻隔在了外面,溫暖的感覺包圍過來,曲華裳就這樣沉沉的睡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會說在寫曲姑娘把白五爺的衣服當成床單的時候,我笑翻了嘛感覺哪裡不對勁的樣子啊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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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月黑風高,一抹白影在大街上一閃而過,打更的更夫嚇得扔了手裡的鑼錘:「有鬼呀!」
白影趴在會仙樓的門口使勁敲門:「出來給白五爺做菜!別躲裡面不出聲!五爺知道你們在!」
展昭:白兄,聽說開封府的大街上又鬧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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