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根部腐朽 文 / 宸妃
他的父王已經有了新的兒子了!
他的父王,拋棄他不願意將他帶在身邊的父王,居然在被廢黜幽禁的日子裡寵幸了伺候自己的一個丫鬟,這個丫鬟一個月前還為他生下了一個新的寶貝兒子!
耳邊不停的迴旋著的,還是剛剛在溫正道那裡聽到的話——
「小殿下,這麼多年您在溫府待著,老夫一直對外宣稱您還被壓在鄂州府地牢。但是近日廢太子那裡傳來消息,廢太子一個月前又新得了一個兒子,其實這也沒什麼,只是老夫擔憂……」
「溫大人在擔憂什麼?」在這個正直的中年官員面前,他的形象一直很沉穩持重,有什麼便問什麼,從不刻意掩飾自己。
「廢太子新得一子不是小事,老夫不願隱瞞小殿下。前幾日京城派了李大人下來巡視,其實就是奔著這件事來的。老夫聽李大人說,廢太子承認了這個新兒子,可是在問及小殿下您時,廢太子卻說……卻說……」
「卻說什麼?」心裡突然湧上不太好的預感,在他的世界裡,這樣的預感一直伴隨著他。
「廢太子說,您早就在三年前夭折了,他現在沒有以前的廢皇孫,有的只是懷裡尚不足滿月的幼子……」
初聽到這番話的瞬間,蕭乾生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夢到了什麼?他夢到了自己的父王有了新的兒子,然後就說他這個舊的兒子死了?
「溫大人。」他抿緊薄唇,冷靜的恐怖,「三年前我問過父王為什麼不把我接到北殿一起住,你告訴我是聖旨不允,我現在再問你,真的是這樣嗎?」
對自己恩重如山的中年男人聞言立刻別開了眼,一臉痛惜的不說話。
明白了。
他捲起冷笑:「所以,我現在在世人看來已經是個死人了,是嗎?」
「小殿下……」溫正道心有不忍,歎口氣搖頭說:「這些年您在溫府住著,老夫和夫人一直把您當我們的第二個兒子,子慕也一直叫您弟弟,現在廢太子這樣想必是有他的苦衷。小殿下無論怎樣,可以一直把溫府當自己的家。」
心裡真是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和自己非親非故得家庭可以對自己這麼慈愛關懷,可是一個與自己血溶於水的家族卻殘忍的對他不管不顧,親手將他從天堂打入地獄!
恨!他好恨!
「溫大人,你是我的生死恩人,我不會忘記你們的!」說完這句話,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奪門而出,他怕自己再留在那裡會徹底的失控。
又是這種滔天的怒火蜂擁而上,心裡的撕裂遍佈在五臟六腑之中,身體裡的每一個部位都像在被刀扎針刺。捏緊拳頭,指甲深陷在手掌心的軟肉裡,血跡模糊,可是他感覺不到疼痛。
「乾乾!」
身後傳來少年熟悉的呼喚聲,心裡的理智好像拉回來了一點點,可也只是一點點而已。還是好恨,他選擇忽視這個溫暖急切的嗓音,面色如冰,繼續去發洩自己難抑的血傷。
跑著跑著,人就跑出了溫府這個他住了三年的地方。他不是無父的孤兒,為什麼要住在別人的家裡?
他為什麼會有這三年寄人籬下的生活!
可笑,真是可笑!
不過想想也對,他的確得過長在別人家的生活,不然還能怎麼辦呢?他已經不再是父王唯一的兒子了,沒有人疼他,自從他被趕出東宮後,母妃死去,任人欺辱,再也沒有人疼過他!
什麼皇孫,他根本早就不是了!
現在就連一個獨特的稱號他也沒有了,他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同樣也可以被稱為廢皇孫的弟弟!他比自己幸運,至少他還有一個承認他存在的父王。
不像他,不像他明明還好好的活著,卻不被自己的親身父親承認,還被宣稱已經夭折多年了!
想起來就恨得渾身發抖不能呼吸怎麼辦?就像三年前地牢裡的那一個夜晚,又被幾個衙役找事毒打了一頓,在他們全部出去了以後他就把一條老蜈蚣放進了他們的酒裡,第二天,這些該死的衙役就全死了。
那個晚上,其實他一晚上都沒有睡,瞇著眼睛偷偷的注視著那一切的發生,終於他期待的來了,一張木桌旁橫七豎八的躺著好幾個大男人,口吐白沫全身抽搐。那一刻的他突然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興奮,原來他喜歡這樣的快意!
平靜的目睹這衙役們蒼白嚇人的面龐,他就站在地牢邊望了他們一晚,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個個因為時間太久沒有及時治療而痛苦死去。他捲著唇無聲的笑,沒有開口喚一聲。
衙役們的死相越痛苦,他發現自己就越痛快!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孩,不是汪夫人口裡的乖小孩,也不是溫子慕口裡的乖弟弟,他不乖,他狠!他那顆曾經稚嫩單純的心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就像一顆小樹,剛剛長出來就住進了蛀蟲,以後越長大,腐壞的越厲害。這種腐壞就像長在他身上的一道疤,不揭,癢。揭了,痛。
唯一能讓他既不癢又不痛的法子便是做那一晚相同的事——殺了他一個個討厭憎恨的人!
現在,他就想殺人!
嗜血的*來的那麼強烈,腳下的步子有多快,他就有多控制不住自己。許多個晚上偷偷活剝小老鼠已經不能滿足他了,十歲的他現在就想殺人!
狗屁的皇孫,狗屁的皇爺爺,狗屁的父王,狗屁的弟弟,狗屁的頂了天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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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騙人的!
他其實一無所有,其實已經一無所有!
蕭乾生捂著顫抖的唇瘋狂奔跑,許久都不曾濕潤過的眼眶好像有些泛酸,刺痛麻麻的溢上了水霧,用力一眨,冰涼的液體順著臉龐白皙的皮膚滑落,砸在胸前精美的錦袍上。
夜半的街上並沒有太多人,漆黑的夜色像是蒙了一層薄霧,濕漉漉的空氣裡泛著冷意。這一刻的少年並不懼怕黑暗,他反而有些貪戀著黑。
黑著好,黑著就不能看到他沒用流下的液體了,這樣的懦弱並不屬於他!冷笑一聲,腳下拐進了一個長的望不見盡頭的胡同,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狗站在不遠處搖尾巴。
小狗應該是在出來找吃的,白白的胖胖的,長的很是可愛,見了發狂的小少年也不害怕,居然撲哧撲哧的跑過來蹲在小少年腳下,用小腦袋蹭著少年的腳搖尾巴。
佈滿血色的丹鳳眼瞇起了冷色,薄唇勾起:「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狗狗……」彎下腰,臉上帶著魅惑邪惡的微笑,一手將可愛的小狗抓在手心。
溫子慕趕過來的時間就看到讓他驚愕恐怖的一幕,小孩唇邊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他低著頭站在牆角的角落裡,薄唇抿著不知是在想些什麼,而他的雙手卻抓著一隻小狗,凶狠的按著小狗的頭望堅毅的牆壁上撞擊。
「嗚嗚汪——嗚嗚——」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驚叫。
小狗是白色的毛髮,肉嘟嘟的,此刻卻身體騰空的劇烈掙扎,四肢都在抽搐,也許小孩練過幾年武功的臂力太強,它難以承受這樣的大力撞擊,可愛的腦袋已經慘不忍睹的血流不止。
白色的毛皮上血紅一片,周圍的牆壁都是猩紅的血跡,而小孩睜著一雙亮晶晶的鳳眼,絕美的臉龐不知是發現了什麼開心事,清艷邪魅的微笑著。
溫子慕手腳冰冷,突然想起爹爹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子慕,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小殿下的身份,那麼爹爹就跟你直說了。小殿下是受苦之人,年紀幼小,咱們家可以同情他心疼他給他全心全意的關懷。但是你一定要記得,千萬不能在小殿下面前露出武功」
「為什麼?」猶記那時年幼的自己還不懂,彎著頭疑惑不解。
「因為小殿下眼眸深處的殺戮之氣太重,若有高超武藝,必無多餘好處……」爹爹說完摸摸他的頭,沉重的歎了口氣。
此刻,溫子慕心裡撲通撲通的跳著,五臟六腑一陣冰一陣熱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腿腳發軟的慢慢走近那個牆角,唇瓣顫抖:「乾乾……」
小孩慢慢的回過頭,望見是他,眼底的殺氣瞬間斂去,低頭瞄見自己手裡提著的血淋淋小狗,輕哼一聲相當輕鬆的丟到地面,一腳踢開。
「慕慕。」
溫子慕的眼怔怔的望著被踢到不遠處的可憐小狗,見它已經氣息奄奄,口吐白沫,再掙扎了兩下便冷冷的死了,巴巴的回道:「什麼事?」
勾唇冷艷一笑,小孩緩緩的走到身旁,眉目沉靜的輕聲甜美笑說:「你幫我一件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