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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69章 【前編】困獸之鬥(二) 文 / 金銀錯

    就聽巨大的破空聲驟然間響起,四把千斤弩同一時間發射,妖獸在瞬間察覺,卻到底無法在瞬間避開,就算它的動作再靈敏,可身軀畢竟太過龐大,再加上四支千斤弩早已封鎖住它所有的出路,以至於它在躍起時僅能避開兩支,其餘兩支一支射入妖獸的後腿,另一支直刺入它的後背。

    劇痛襲來,摯紅便抓住這一絲空隙,向城門處冷冷下令,「再射!」

    城門那頭,還有兩把千斤弩早已等候多時,摯紅的連環殺計步步緊逼,不容妖獸有一絲喘息。

    再聞破空聲來到,在眾人以為這兩箭必然萬無一失之時,卻見妖獸前肢一點,頓時雪色繚亂,那妖異的身影隨即旋成一團赤影,夾雜在茫茫白雪間,那一刻,無盡的白雪上像是無端燃起了紅色的怒焰,綻放出了染血的顏色,頓時映入所有人的視線!

    任誰都沒有想到,它在身中兩箭、皮毛上火勢仍未停歇的情況下,猶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速度和力量,恍然間,那千斤弩像是射入了軟綿綿的棉絮之中,渾不著力,當那團赤影終於停住,就見它身上的火勢竟已熄滅,而那兩支千斤弩,它避開一支,咬住一支,摯紅見狀心中一凜,即刻對上了妖獸那雙冷冷的金色凶瞳。

    然而,摯紅的殺計似是沒有終點,他便是要將妖獸的前路一寸一寸掐斷。

    驀然,妖獸一躍而起。

    摯紅眼皮都未抬一下,一伸手,就見他身後如雨般的火箭再一次鋪天蓋地席捲向妖獸。

    這一次,妖獸眼看無處可避,它身上早有無數被燒焦的痕跡,原本純粹的火紅色變得斑斑駁駁,那些燒焦的傷處皮肉翻捲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況且新傷之下還有舊傷,若是再被這一波火箭燒著,便是傷上加傷,恐怕更難有活路,誰料妖獸將它的腦袋猛地一甩,那支千斤弩自它口中疾射而去,便聞「叮叮叮」聲響徹城樓之上,而同一時間,摯紅再次抬手。

    就見城樓下,雪地中忽然又冒出來無數支弓箭,其中還摻雜兩支千斤弩,原來那底下早已是萬人齊備,他們掩身在壕溝之中,等待這一刻,準備給妖獸致命一擊。

    只因妖獸每每攪得鄂邑天翻地覆,失去親人的百姓們自願參與捕殺妖獸的行動,摯紅派人訓練他們已久,直到今日才允准他們參戰。

    那些人目光之中充滿仇恨,濃得根本化不開,他們對準負傷纍纍的妖獸,毫不留情地發射弓弩。

    妖獸躍身在半空之中,根本無處借力,下方的來箭它一支都躲不掉,卻見妖獸在如此情勢之中驀然張開四肢,仰起腦袋來,它似是試圖改變墜勢,便是這一眨眼之後,它已然重重墜地,卻是背部著地,也是背部承受此次重創,隨即,它一翻身便欲衝向城門。

    適才躍起之後若能順利以四肢著地,那麼它再一躍必然能躍出城牆,甚至摯紅亦會受襲,可因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它不得不改變策略,偏偏城門亦是重地,摯紅又豈能容它如此輕易就逃離鄂王城。

    可,意外再度來臨。

    城門自外忽然受到重重一擊,當碎屑盡去,城門已然洞開,一條墨色的人影在一片蒼茫之中赫然現出身形,風雪肆虐下,那人的墨發和一身墨色貂裘的長毛被吹得如同群魔亂舞,就見他長戟拖地,在雪地上劃出一條深深的血痕,他的身後,是守城士兵們的屍體。

    見到此人,摯紅的臉色首次變了,而同一時間,城門下的士兵已迅速反應過來,根本不用他下令,便已一擁上前攔住了來人。

    長戟的戟尖再度挑起血花。

    突如其來的助力讓妖獸有了一絲喘息之機,但它卻不願領情,只因對方亦是人類。

    來人在戰圈中只匆匆掃了它一眼,便長戟頓地,整個人如同大雁一樣掠起,避過士兵們刺向他的那幾把雪中珵亮的長矛,再見他足尖輕點,翻身躍下之時戰戟橫掃,一擊退敵,隨即他趁隙抬起頭,對城牆上的摯紅道,「讓它走。」

    熠熠火光之下,那張臉映襯著無邊雪色,漆眸如同寒冰,透著如刀鋒般冰冷的殺戾之氣,一時傾動全城。

    「它擾亂鄂邑,屠害人命,只要我身為鄂王一日,就誓要殺之以安王城。」摯紅一字一句地道。

    「那麼,你是不放了?」來人亦字字如冰,再問一次。

    「不、放。」摯紅毫不猶豫,目光緊盯著城下來人,口中卻道,而他「放」字一出口,手勢已下。

    那是繼續攻擊的手勢,已將妖獸逼殺至此,他絕不可能在此時罷手。

    城門只是被擊破一個出口,尚不足夠讓妖獸如此龐大的身軀通過,在摯紅令下之前,士兵們就已歸位,拚死守住城門,他們皆與他們的鄂王一個心思,無人肯放棄。

    來人便不再言,只因殺機已臨。

    妖獸再度發出怒吼,迎接又一波來勢兇猛的攻擊。

    摯紅眸色沉沉,望向城門處那道凌厲至極的身影。

    雪虐風饕之中,他那一身黑似是與夜色融為一體,長戟所到之處皆見血花紛飛,所向披靡,摯紅曾見識過他上陣殺敵,對他的身手早有認知,只是,那日是與他攜手退敵,不想,今日他卻與自己為敵。

    摯紅握緊長戟,他不容自己再有遲疑,雖說己方人多勢眾,對方僅是單槍匹馬,可摯紅再清楚不過他的戰鬥力,城下那些士兵非是他的對手,再下去傷亡只增不減,而他的目標又是如此明顯,如今城門重地那兩把千斤弩已被破一把,那意味著他擬定之計已現缺口,他原本要顧全局,不該親下戰場,但若如此耗下去,那人遲早會殺出一條血路來,只要妖獸還有一絲喘息的機會,那麼一切便將前功盡棄。

    摯紅想定,迅速交代身邊的副將幾句,便下了城樓。

    隨即,他一躍躍入戰圈,長戟一伸攔下那人猛烈的攻勢,他讓其他人退下,然後面對來人,淡淡道,「我沒想到,今日會有此一戰。」

    他與此人,從不算有交情,但縱然沒有交情,也不必如此。

    那人一言不發,似是毫不意外,手腕一翻,便轉守為攻。

    若非此時此刻,摯紅可能會因對手是他而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戰,但事實上,他只想速戰速決,因另一邊困獸之鬥往往最是難以控制,被逼到絕處的獸絕非人所能預料,好在這一人一獸間並無默契,不僅如此,那妖獸似是壓根不屑來人的襄助,看也不看向這邊。

    見狀,摯紅不禁要問他,「你究竟為何要救它?」

    「這是我的事。」對方只道。

    「它跟你母親所擒之奇珍異獸並不相同,鄂邑千百條人命在它足下遭受踐踏,喪命於它口中,你又要我如何向鄂邑的百姓交代?」

    聞言來人臉色未變,語調仍是平平,「這是你的事。」

    「我若是硬阻呢?」摯紅再道。

    「那就各憑本事了。」對方言簡意賅,似是壓根不願與他交談,而他手中戰戟招招不留情,招招帶著殺機。

    幾招過後,摯紅也已看清了他的決心。

    終,是不再多言。

    手底下見真章。

    兩人此刻使的是同樣的兵器,但路子卻決然不同,摯紅冷靜,來人迅疾,摯紅出手沉穩,來人下手狠戾。

    但,兩人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可偏偏棋逢對手,一時分不出勝負,而且摯紅一與他交上手,便確知對方果然是一招緩兵之計。

    事實上,當此人一出現,他便已別無選擇。

    來人便是要拖住他,讓那妖獸藉機脫困,只因這一戰本由摯紅所控,摯紅就算將任何意外都算了進去,也不可能預知此人的到來,而這人一旦出現,局勢便已不可避免地有了一絲鬆動,即超出摯紅的掌控,偏偏摯紅縱使心知肚明,也不得不隨著來人的出現而改變策略,而他臨時吩咐副將的那些要素,也因而會生出更多變數,這所有的變數疊加起來,只會大大增加妖獸脫困的機會,而來人要的,恐怕就是這個效果。

    事實上摯紅在吩咐副將之時,就已清楚局勢會變得不可控,但若他一直不下城樓,又能如何?

    死傷慘重並非是他想要見到的結果,而來人畢竟不是他真正的敵人,更甚者,他絕不可能反過來殺死他,這才是至關重要的一點,逼得他不得不親自下去與此人對戰。

    而他此刻所想的這一切恐怕來人也早已想了一遍,是以摯紅只能一賭,賭妖獸前十一次的傷勢加上這次的重創,就算有諸多變數,也讓它難以逃出生天。

    至於賭輸賭贏,一切但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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