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81章 餘慶年家世 文 / 彌生涼
溫余卿與張昀良表兄弟前去樂湖村尋村長交接田土事宜,張家四爺要親自挑人帶人上山搜山,剩下溫宥娘一個人倒是有空去見孟世子。
因著郎中還沒來,孟世子被移到了余府外院的客房中的床上躺著,一個勁兒的哎喲哎喲叫。
溫宥娘走進去,正看見有丫鬟正端著水往孟世子嘴裡湊。
可惜孟世子因傷了胸骨,沒敢給他弄個枕頭,因此平躺在床上,竟是只能拿著瓷勺一點一點的灌,還稍微不注意就被灑在了脖子上,或者從嘴角漏了出來,看著著實可憐。
給孟世子餵水的丫鬟見有人進屋,將碗擱在旁邊的桌上,趕緊起來行禮。
溫宥娘擺手道:「姐姐莫要客氣,你便自己忙去吧。這裡有我呢。」
小丫鬟,其實從穿著上看也不似余府的下人,不是穿得好而是那行禮的姿態與隨意的穿著,都沒有一般婢女身上的特點。
丫鬟一聽溫宥娘這麼說,也知道她與孟世子是相識的,便放心的離開了。
留下孟世子又開始眼淚汪汪的看著溫宥娘。
溫宥娘往旁邊椅子上坐著,拿著果籃裡的小刀子,開始削水果。
沒看出來余府也是有錢的,竟是連紅果都有。
大隆的紅果只四五月間產出,物以稀為貴,倒是江南一帶的特產,看起來約莫跟現代的蘋果差不多,然而卻要小且酸甜,極為解渴。
果肉脆果皮紅如血染,皮內的果肉卻是由紅漸白,又被稱為赤丹。因產量少,且江南府常當作貢品送往京中,因此在民間,倒是十分少有。
余府竟然這般大方的擺在這讓孟世子吃,溫宥娘想了呢想,道:「你們怎叫餘慶年為先生?」
孟世子在床上躺著哼哼,見溫宥娘問有些不想答,然而又不知想到什麼了,臉上頓時便秘了,說道:「誰叫姓余的先生了?」
不過才十九歲,叫先生也不怕被閃了腰。
溫宥娘把果子削了皮,才將刀子擱在一邊,提起果子轉了一圈,發現沒有遺漏,半點皮沒有,才起身走向孟世子,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孟世子盯著溫宥娘手裡提著的赤丹,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
叫喚了半天,伺候的丫鬟才餵了兩口水,溫宥娘又跑了來。真是渴死個人了。
溫宥娘看了眼盯著赤丹的孟世子,將視線移到了自己手中,拿起赤丹,直接往嘴裡一塞。
『卡擦』——
酸甜酸甜的果汁從舌尖滲到了喉嚨,那味道別提多好。
溫宥娘又嚼了嚼,將果肉中的果汁吸取光,才順勢將果肉吞了下去,無視孟世子瞪得老大的眼,讚歎道:「不愧是果中佳品。」
說完這話,溫宥娘又咬了一口,聲響嘎崩脆,在整個有些空蕩的屋子裡顯得十分聲大。
孟世子盯著溫宥娘將一枚赤丹吃完,喉嚨上下滾動了半天,直到眼睛都鼓疼了才說:「張大郎君,給我削一個。」
溫宥娘沒搭理他的請求,只問:「你不是跟鄭家的一起尋壽禮,怎的一個人跑到江南城外的山裡去了?我就說跟著你那個你母親奶嬤嬤的孫子靠不住,一看就不是什麼好……」
「不是!」孟世子大喝著打斷溫宥娘的話,只聲音太大,扯動了心肺,牽扯著胸骨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了兩口氣。
溫宥娘見孟世子那激動模樣,連眼眶都有些紅了,便道:「那就是跟你一起去的?你不願意說,那就是出事了?」
孟世子抿著嘴不說話,還把頭給偏進了床裡面。
「你不說,我也猜得出。」溫宥娘道。
孟世子依舊不說話,不過可惜被自己靈活的耳朵給出賣了。
溫宥娘看著孟世子微微動著的耳朵,隨口道:「被人騙出了城下黑手了吧?奶嬤嬤的孫子也折了。總不能只你們兩個一起出的城,再怎麼也該帶有七八個人才是。全蝕了,還是有了內鬼?」
孟世子的腦袋終於轉了回來,盯著溫宥娘的眼眶比之前更紅了,本之前就哭了一場,那眼睛腫得還真是有些難看。
「本世子要吃赤丹!」孟世子叫道。
溫宥娘開價,「先生!」
孟世子只瞪著溫宥娘,最後焉了氣,頗為委屈的點了點頭。
見溫宥娘起身去拿了赤丹在手裡削了起來,才慢吞吞的將余府的事情說了一遍。
江南城余府其實名聲並不小,只是溫宥娘一向只關注自己相關之事,又久居京中與江南城相距甚遠,且因余府人十分低調,又未曾有過出仕之人,因此才不知余府底細。
余府自百年前才從別處搬到的樂湖村,在樂湖邊上建個莊子,同時又在江南城一帶購買了千畝良田。
如此延綿四代,代代單傳,到如今僅剩餘慶年一人。
然而余府出名,並非因其富庶,而在於其幾代當家人都行善積德,樂於施捨。
不論是落魄的世家,還是貧寒的學子,只要路過江南城,遇得余府中人,便能借得一筆路資。
便是江南城外四個書院,余府每年亦資助不少銀兩,用於維持書院經營。
更別說乾旱水澇年間,余府更是施粥贈藥,救人與水火。
因此余府在江南城亦算是聲名顯赫,江州歷任刺史與江南城縣令,都會給余家幾分薄面。甚至連江南城一帶的盜匪亦因曾有人受恩於余府,放言與余府交好,綠林繞道。
而先生之名的由來,只因余家不僅樂善好施,且代代傳人皆為博學之士。卻又從不參入仕,不能以官銜稱,便被人以先生崇之。
即便是餘慶年還不曾是秀才、舉子之時,亦被人稱為先生。
溫宥娘聽完,也就懂了。有了錢自然就能買到地位,像余家這一種也算是功成名就。拿錢買平安,拿錢買擁戴,拿錢買名譽。
「那余家祖籍是?」溫宥娘將赤丹劃成四瓣,丟了一瓣進孟世子的嘴裡問。
孟世子幾口將果子吞進喉嚨,這才覺得稍微有點解渴,就道:「不知道。」
溫宥娘聞言將本遞在孟世子嘴前的手收了回來,不信道:「不知道?」
孟世子眼睜睜地看著快吃到嘴裡的果子沒了,哼唧了兩聲,繼續說:「你去問他不就成了?反正我是不知道,也知道許多人不知道。」
溫宥娘將剩下的果子全塞孟世子嘴裡了,差點把人吞噎著,慢吞吞的問:「那再來說你的事兒。怎的跑山上去了?」
孟世子頓時啞巴了。
溫宥娘也沒指望一問,孟世子就能說,只道:「那你自己慢慢養傷,我們還得下常州,也就這一兩日便要離開。有什麼要說的,給趕緊,不然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
孟世子一聽溫宥娘要離開,忙道:「要不帶我一起去?」
溫宥娘上下掃視了孟世子全身一眼,雖然隔著被子,也讓孟世子覺得那眼神簡直跟冰凌子似地,看到哪冷到哪。
「你不要命了?」溫宥娘挑眉問。
孟世子苦著臉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張家要是有誰跟孟世子這樣作天作地,溫宥娘才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就孟世子這家世,還是能作一作的。估摸著祖墳也埋得好,所以子孫福澤還算深厚,遇難成祥,這會兒還能跟人耍嘴皮子。
「聽說斷了骨頭不躺著幾個月等它養好,四處亂動骨頭就會長不好,長歪了也有可能。你這腿,要長不好,那就是瘸子了。」溫宥娘挺真誠的道。
所以您還是先顧忌著自個兒的身體吧,別指望著四處蹦達作死了。
孟世子這人,最不驚得嚇,也是以前再折騰也沒折騰斷過骨頭,聽溫宥娘這麼一說,就忙問:「你別哄我!」
溫宥娘差點翻白眼,「我要哄了孟世子,今天能多吃兩碗飯?」
孟世子道:「指不定你在心裡高興著呢,多吃一碗飯算什麼?」
倒也說到溫宥娘心坎兒上了,見孟世子倒霉,她還真有點高興。頗有種老天爺都替我報了仇的感覺。
不過這話溫宥娘決計不會說出來,只道:「傷筋動骨一百天。這話世子總該聽過吧?一百天不是三個月?三個月不就跟幾個月沒差了?」
孟世子不跟溫宥娘扯嘴皮子,頗有些好奇的道:「其實你們姐弟也是出來避風頭的吧?」
就京中那些事兒,光聽風言風語就夠人受的了,去常州移墳恐怕也只是個借口。不然只讓張府四爺一人去不就行了,何必那麼麻煩。
「所以?」溫宥娘反問道。
孟世子脖子往溫宥娘的方向伸了伸,跟烏龜殼子裡冒出了烏龜腦袋那般形態,道:「說說唄。你們姐弟小時候是怎的在溫家活下來的。」
溫宥娘扯了扯嘴角,「孟世子好奇心還挺重的?知不知道有句話叫做好奇害死貓?」
「為什麼?」孟世子問。
溫宥娘伸出手指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道:「蠢的唄。」
孟世子聽了翻白眼,「你才蠢呢!愛說不說。」
溫宥娘道:「你聽了有什麼用?你都長這麼大了,國公府裡誰還能靜悄悄的害了你去?聽了也白聽。再說咱們也不是多數,家醜不能外揚這話你懂吧?」
「懂。不過說真的,你們姐弟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孟世子突然嚴肅了臉問。
溫宥娘倒沒真覺得不能說,便簡單的說了說,「能不吃藥就別吃藥,大家一張桌子上吃飯不就成了?」
溫府中小娘子與小郎君的飯菜自然要比下人們的好許多倍,自然也能眼饞人。
溫宥娘自穿越後,因不瞭解這個朝代,又得知身體的母親早已過世,且不得父愛,就小心了起來。凡是別人送來的飯,勢必要與人一起吃才行的。
下面婢女見有好吃的,溫宥娘又年幼,自然不會客氣。往往許多時候都是婢女先吃,而她後吃。甚至有時候是與婢女對換了食物來吃。
至於溫余卿,那時尚在喝奶,極少吃雜食,也是伺候的人先喝了一點,然後她再試一試,最後才會入他的口。
這法子笨雖笨,不過倒是有效,到底誰也不想死,所以飯菜一直也沒出過事兒。當然了,溫府好歹也是書香門第,那種明晃晃在飯菜裡加藥謀害子嗣的事兒也做不出來。算是她的小人之心。
所以他們姐弟年幼時在溫府雖不容易,不過也不算是艱難,也更沒活得比下人還不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