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66章 嫁妝終清算 文 / 彌生涼
在第二日皇帝的御批下達三司之時,三司亦有重大消息報給了當今陛下。
仇氏,於昨夜子時自盡於天牢。
消息傳到朝廷上時,朝廷上尚在為溫府老爺與二爺的過失而爭論,該如何懲戒。
坐在龍椅上的當今卻是終於送了一口氣,當年先皇對謝氏出手,也只是為了替他鋪就好帝王之路,不至於令他繼位後處處為謝氏所轄制。
如今他又怎麼會讓先帝英明受損,讓仇氏有機會將當年之事翻出。
本爭執不休的文官與勳貴們,有一順間的靜寂,隨後又開始互相攻訐起來。
仇氏於他們是什麼?什麼也不是,不過是個死去的女人。
而那個女人身上的罪,卻是文官用以攻訐勳貴的靶子,而溫家大爺就是勳貴攻訐文官的靶子。
被大隆幾任皇帝連續打壓的世家,如今都已變聰明,只在一旁作壁上觀,尋著機會便在其中挑撥兩句,讓雙方爭吵更甚。
吵得龍椅上的人頭痛欲裂,只恨不得一人一根白綾,將他們送去與先帝一堆才好。
仇氏已經死了,除了收回誥命之外,其他處罰已毫無意義。
她雖謀害舉人娘子,然舉子娘子與誥命到底不同,比不得誥命身份貴重,那流放千里也不過五年。
人死了,送屍骨去千里之外也無用。
就只剩下對溫府大爺的懲處,由三司奏請的削其功名,流放千里,徒三年自然要執行,三代內不得科舉,也只是依照慣例。
只有溫家老爺的降職之事,讓皇帝下不定決心來。
溫家老爺雖不是皇帝的貼身親信,然當年於他的登基亦有襄助,又能力極高,頗為體察上意,因此要保他外放出京,又讓人有些捨不得。
加上溫家老爺年紀亦不小,出京去偏遠地區為官未必耐得住淒苦,要等到能召回之時,身子骨卻不行了,也有些得不償失。
但要留在京中,禮部是不可能的了,便只能在其他幾部當中選。
世家把控的戶部、兵部、吏部,想將溫家老爺連降三級放入其中,再尋機會提拔出來,便是皇帝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刑部溫家老爺未必能行,最後便只有工部。當年溫家老爺在外為官之時,於治水亦有大功,方能調入京中。
因此在一番吵鬧之後,溫家老爺依然挺立在六部中的工部。
雖連降三級,然工部尚書與溫家老爺乃同科進士,向來交好,在工部也受不到什麼排擠。
隨後便是溫家二爺,連降二級,逐出京城前往北極之地鳳城為官。
仇伯爺教女不嚴,罰奉半年。
到底是潑出去的水嫁出去的人,加之又有從龍之功,便是文臣極為不滿,最後在皇帝的堅持之下,仇府受到的懲戒不及溫府十分之一。
對此結果不滿者眾,溫老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蒼天無眼啊!」溫老夫人不甘心道。
寧氏因丈夫被貶官,心中頗為揣揣,見溫老夫人叫罵,忙道:「母親慎言!如今可不是往日。」
往日溫家老爺乃禮部尚書,文官為母、為妻奏請誥命,勳貴為妻請誥命、為子請世子,都要經禮部尚書同意,因此便是雙方多有不待見,也要對溫府客氣三分。
然如今溫家老爺連降三級,入了冷衙門工部,便是皇帝有意相保,旁人若是想踩溫府兩腳,也無所顧忌。
因此溫府自今日後,在京中最好是關門閉客,封嘴不言,免得因言獲罪。
溫老夫人心中憋屈無處發洩,怒道:「當年若不是那賤人,溫府哪會有今日!如今老爺被連降三級,我兒一個流放邊關,一個被攆出了京城,她仇府竟然只被罰奉半年!」
寧氏又如何甘心,然她也知道,要論在當今陛下心目中的重量,溫府又哪比得上跟了當今幾十年的人。
因此,溫府落入如此境地,溫二爺能保住仕途,她已經滿意不已,只能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那些人是把所有罪都往咱們溫府頭上扣,咱們溫府又能怎麼樣?母親,您別氣了。橫豎那賤婦也死了,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溫老夫人哼了哼,到底是精神頭不好,也不想再提仇氏這人,便問:「宥娘呢?怎的沒在?」
寧氏聞言,有些叫苦。
今日因皇帝罰了溫、仇兩府,而張家伯爺就上表要求與溫府斷親,將溫宥娘姐弟帶回張府,好令張氏有子嗣侍奉香火。
雖皇帝並沒當場同意,卻是叫兩府之人互相商議。
溫家大爺謀害了張氏,此中真假寧氏並不知曉,那時她正與夫君一道在外任職,但不是溫家大爺便是太夫人,這一點無需懷疑。
溫宥娘姐弟歲平日裡對老夫人極為孝敬,然在面對溫府的殺母之仇時,又當如何選擇?
就寧氏所認識的溫宥娘,那性子是決計不會留在溫府中的。
然此時老夫人又恰逢病了,這個消息寧氏還真不敢告知與她,只盼著兩府能入當年商議過的那般,過繼於三房就好。
此中亦有寧氏的一點子私心在裡頭。
溫二爺被外放鳳城,雲姨娘雖前段日子被打壓得不敢再囂張,然要寧氏讓雲姨娘隨溫二爺一道去鳳城,她也是不肯的。
鳳城雖地勢偏遠,窮苦不堪,然卻也比繼續呆在京城中的要強。至少不用因仇氏與溫家大爺謀害嫡妻張氏之事,而被羞得不敢出門見客。
加之二房的幾個孩子這兩年也紛紛到了說親的年紀,要繼續留在京中,又有哪家府上願意與溫府結親?
便是當初她看不上眼的那些人家,如今也未必肯再要宛娘進門了。
所以她便琢磨著帶著幾個孩子一道與夫君遠離京中,到了外面便是門第不好,也能替自己的孩子尋兩門人品尚好的親事。
因此若溫宥娘姐弟要回到張府,溫府中只有老夫人又如何能行?
到時她必然是要留在京中侍奉老夫人的,總不能將雲姨娘留下來在京中迎來客往。
先不說雲姨娘只是個姨娘,便是以雲姨娘這些年讓她吃的虧,寧氏也是不敢讓雲姨娘留在京中有機會摸到中饋的邊的。
要溫宥娘過繼與三房就不一樣了,先不說她與興國侯世子的婚事還有一年,便是因溫家大爺殺妻這件事之後,興國侯府不會退婚恐怕也要將婚事往後再推一兩年,等此事過後再議。
等到那時,溫余卿也當成婚了,這一嫁一娶之間,中饋便還在溫宥娘姐弟手中,決計比在雲姨娘手中的要強。
只可惜寧氏想得再好,溫、張兩府在此事之後再也談不到當年的線上。
「宥娘姐弟是必然要回張府的。溫老爺也莫要多說。咱們兩府從來都說不到一塊兒上,也不必客套了。」
張老伯爺冷著臉道,完全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樣。
溫家老爺今日被連降三級,卻也在自己意料之內,因此心中並無多少波動。
又因在前一日被溫宥娘告知要脫離溫服之事,因此張家老伯爺在朝上奏請斷親與將溫宥娘姐弟年帶回張家為張氏繼承香火也並不吃驚。
只是面對素來不合的張老伯爺,溫家老爺心境難以平和。
兩人自先帝起便不合,又偏偏娶了同一族的妻室,當年先帝之時儲位之爭便將兩人那點連襟之情消耗殆盡。
誰知後來竟又成親家,倒像是兩家有著擺不脫的緣分了。
再後來便有了今日之事,這麼多年張府落魄而他溫府高昇,他自是處處高他一等,便是張氏之死他也深知對方耐他不何。
可惜風水輪流轉,今日便輪著張家老伯爺俯視他了。
溫家老爺到底不願意認輸,只道:「便是將宥娘姐弟認回張家,改溫易張,他們姐弟身上到底也流著我溫家的血。」
只要溫宥娘流著溫家的血,流著害死張氏的溫家大爺的血,就能讓張家伯爺如鯁在喉,膈應一輩子。
只可惜張老伯爺早已不是年輕時的性子,多年的落魄將他的性子打磨得更家沉穩與圓滑。
只聽他道:「只要能光耀張家門楣,便是從路邊撿的又怎樣?」
就算是撿來的孩子他都能當作是自己親生的孫子看待,何況溫宥娘姐弟身體裡還流著張氏的血?
就是今日他大開張府大門,將溫宥娘姐弟從正門接進府去,也沒有人會說閒話。
「不過我今日來,可不是跟溫老爺你耍嘴皮子的。我來這,只為兩件事。一件事是將宥娘姐弟接回張府,另外一件事便是清點我兒嫁妝。」張老伯爺道。
張氏的嫁妝清點,雖早已提上日程,然卻是一拖再拖,直到今日張氏之死被揭穿,溫家再也留它不住。
當初太夫人挪用的那五千兩白銀,溫家老爺早已經典賣一兩幅畫家聖手的真跡而湊齊,剩下的便只有仇氏當年佔去的那七百畝良田。
「便只剩這這七百畝良田,可惜仇府尚未歸還。」溫家老爺道。
張老伯爺並不吃溫家老爺這一套,直言道:「當年我將女兒嫁與的是你溫府,又不是仇府。我兒去後,掌管我而嫁妝的亦是溫府不是仇府、如今便是那七百畝良田被仇府佔去了,該前去討要的也是你溫府。」
「溫府大可以賴賬,來日我去衙門將此事告官,由官府來討也是一樣。」張老伯爺又道。
等著官府上門來討要張氏的嫁妝了,恐怕京中又會盛傳溫度當年是為張氏嫁妝才謀害張氏的。
到時他溫府的名聲,再爛上一層,恐怕是連二房都保不住。還有誰家娘子敢再嫁到溫府來?
如今他溫府的地位,亟需聯姻來穩固,不然溫家老爺這麼多年在京城立下的足,便要被人攆出去了。
溫家老爺在書案上寫好了一封給仇府伯爺的信,待風乾後折疊加印,著人送往仇府,尋仇府伯爺來溫府一聚,為張氏那七百畝良田。
而此時尚不知會接到溫府之信的仇家伯爺卻是正對著跪在地上的小廖氏發火,「好啊!好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好一個溫柔賢惠的主母!」
小廖氏因今日仇氏之死早已絕望得恨不得死了去,又被仇家伯爺追問印子錢與良田之事,更是生不如死。
「老爺這是在怪我了?」小廖氏哭著道。
那姿態,那模樣,只能說仇氏不愧是她所出,完全一脈相承的令人憐憫。
只是仇伯爺武夫出身,那顆心早被戰場給澆得透硬,只冷著臉道:「莫不是我怪不得你?」
他常年在外駐守,顧不得家中,因此對小廖氏多有愧疚,然哪知小廖氏竟能背著他做出這些事來!
想他仇府百年府邸,再混賬也沒糊塗到讓自家女兒占前頭原配嫁妝的事出過,更別說印子錢之事。
若是他仇府沒有底線到放印子錢,那些年仇府又何須過得緊巴巴的,連一般富戶都不如?
虧他心心唸唸的顧忌著妻兒的感情,不願相信他人之言,便是要查也拐著彎抹著角生怕被她們知曉。
她們卻是在後面狠狠給自己一刀!
跟了當今二十餘年,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當今有多恨印子錢這種東西!
「你也莫要否認,這十年多的印子錢,管家亦已說明白。有多少,你便拿出多少來,過幾日我便稟明聖上!」仇伯爺一揮袖,只往門外走。
本因仇氏之事,仇氏亦已經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若是印子錢之事被他的對家知曉,他這宮中禁軍統領也當到了頭,便是陛下想要像此回這般護住他也是不能了。
仇伯爺並不想知曉小廖氏將印子錢用做何處,查來查去也不過是想替兒女留點家當。只是用錯了法子,他也責怪不得。
只能一怒之下甩袖而去,也好過真讓親近幾十年的老妻與自己面對面的徹底撕破了皮。
仇伯爺才走到書房,臉上怒氣還來不及消退,又見著了管家拿著一封信急匆匆而來。
「誰的信?」仇伯爺問。
管家弓著腰,將信雙手奉上,低聲道:「是溫府來的信。」
仇伯爺一聽溫府就皺眉,然看著手邊的信還是拿了過來,轉身走入書房。
書房中的燭火明明滅滅,夾雜著仇伯爺的臉色青白相交,十分駭人。
過了良久,仇伯爺將信擱在桌上,對管家道:「去讓夫人將當年騙來的張氏那七百畝良田地契拿來。」
管家一聽,試探著道:「伯爺?」
仇伯爺喝道:「還站在這作甚?叫你去便去!告訴她,若是不願意,便抱著那七百畝良田回廖家去。且看看廖家敢不敢叫她進門!」
當年仇府與廖府結親,看中的便是廖府的門風。
小廖氏若是帶著張氏那七百畝良田被仇府攆回娘家,廖家怕是連側門也不願意開。
更何況廖氏如今掌權的是大房的嫡親舅舅,因仇府兩房之爭,又因爵位歸屬不定,廖府嫌仇府麻煩,便是往來也淡了許多。
因此不論小廖氏如何捨不得,到底還是從嫁妝盒子裡將那七百畝良田地契拿了出來,交予了管家,讓管家帶給仇伯爺。
當年小廖氏也未必差那七百畝田,只是那幾個莊子的位置著實好了些,這才讓她與仇氏都動了心。
如今仇氏自縊而亡,小廖氏覺得自己似乎是一下子老了幾十歲一般,於這些錢物也不再放在心裡了。
只那一筆印子錢,讓小廖氏有苦難言。
當年仇府被幾個庶出的兄弟分得一乾二淨,隨後又三天兩頭上門來打秋風,先頭嫡姐嫁過來之後,被空了那三分之一嫁妝,便有一大半被那些庶出兄弟要了去。
等她嫁過來之時,因是繼室,又是庶出,在嫁妝上根本與嫡姐不能相比。又不敢動用嫡姐嫁妝,又哪填的飽那幾個仇府庶出兄弟的嘴。
可庶出兄弟鬧上了門,便是為了仇伯爺的名聲,小廖氏也得出點血。
當然,小廖氏與大廖氏不一般,大廖氏生為嫡女,未出嫁時在廖家受盡寵愛,對錢財一事上並不怎麼看重。
所以仇伯爺那些庶出兄弟的女眷尋到伯府,定是回回不會落空。
小廖氏手中並無那些銀錢,自然也比不得大廖氏手腳大方,就只有跟庶出的幾房妯娌撕下臉來扯。
最後給出去那點子銀錢也算不得多少,小廖氏也不至於放印子錢補貼家用。
還是因當年仇伯爺被留在京中,開始被重用之後。
仇伯爺尚未被重用之時,與京中官員之間的人情來往並不多,小廖氏素來愁的便只有仇伯爺在軍中陞遷,為生死跟隨自己的兄弟家屬撫慰所用銀錢。
等仇伯爺留在京中且漸漸為先帝提拔之後,仇府的往來更加頻繁起來,所用銀錢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仇伯爺被重用了,不等於仇府就有了銀錢,便是有人上門前來巴結,也得要仇伯爺會接受。
仇伯爺的性子,對前程的看重,為在帝王面前的形象,自然是不會那一套的。
因此小廖氏最後竟逐漸開始典當嫁妝,畢竟也沒哪家隨意將別人送來的禮轉手典賣的,更別說許多禮物十分珍貴,收進了庫房就是要留給子孫後代。
恰那時太夫人過世,將張氏的嫁妝轉交在仇氏手中,其中尚有不曾挪用的七千兩白銀。
因此在嫁妝典當完之後,為了伯府的門面,與仇伯爺的前程,小廖氏便只能想到了印子錢。
有溫府太夫人挪用張氏壓箱銀在前,拿張氏的銀子放印子錢。便是以後被人發現,因放貸銀子來於張府,打的又是溫府名頭,只要賬目做得好一些,與仇府並無妨礙。
如今仇伯爺要那一筆印子錢,小廖氏無法,便只能將當年所用銀子往來處的簿子拿了出來,又將剩下的銀票裝在一個盒子中,等著第二日交與仇伯爺。
便如仇伯爺所想,小廖氏並不敢回娘家去,若真被仇伯爺送回廖家,恐怕廖家等著她的便是逐出家門。
這也是因長房有了子嗣之故,若長房梅氏沒有產子,便是為了自己兒子的顏面,小廖氏也是不擔心仇伯爺會因印子錢送她回廖家的。
可梅氏有了子嗣,以後仇府的爵位不曾穩定,若她被休回娘家,她的兒子該怎麼辦?恐怕有些人便會以她為筏子,將她的兒子從世子之位上拉下來。
仇伯爺不是當家的料子,每日忙於外面的大事,又因小廖氏素來打理產業得力,從未關心過自家銀錢進出。
因此並不知自己府中這些年的人情往來花費有多少,只匆匆拿了小廖氏給出來的那七百畝良田地契著人帶著往溫府裡去。
渾然不知自己府中,小廖氏待第二日拿給自己的東西,會將自己的臉面打得稀爛。
張家伯爺與溫家老爺等到仇府伯爺,也並未多說,只將那七百畝良田交割完畢,各自簽字畫押。
張家伯爺拿回那七百畝良田,便只拱了拱手便前去清點張氏嫁妝,書房中便僅剩溫家老爺與仇伯爺。
因仇氏之死,仇伯爺對張、溫兩府不存半分好感,只與溫家老爺道:「我那三位外孫,若是貴府不喜,今日便也由我待回仇府罷。」
今日張老伯爺來溫府,便為溫宥娘姐弟與清點張氏嫁妝一事,如今仇伯爺也鬧著要將大房其他三子帶走。
先不說如今溫府名聲在京中已經是爛透,若大房五個子嗣全部離開溫府,恐怕明日溫府名聲便要更臭上兩分。
到底不管是溫家大爺還是仇氏,如今算來都是溫府的人,而稚子無辜。
溫老爺子便道:「仇伯爺今日也是來落井下石的?」
仇伯爺一聽溫老爺子這話,便知溫宥娘姐弟今日也要離溫府而去了,想帶走溫長明兄妹三人的心思便淡了一些。
他之前想要帶溫長明兄妹回仇府,防的便是溫宥娘姐弟,只恐他們姐弟為報母仇將這筆恩怨又落在了溫長明兄妹身上。
畢竟溫宥娘姐弟並不是好對付的,要他們姐弟真對付起溫長明兄妹起來,恐怕如今溫府中無人相護,溫長明兄妹也只能生生受了。
相比其仇府、溫府的女人們,同為男人的仇家伯爺卻是要更為深刻的瞭解溫家老爺這等勢力的人。
心思淡了,也並不代表仇伯爺不會堅持,只聽他道:「如今長明兄弟二人五代內不得科舉,還不如隨我回仇府,效命軍中,尚還有出路。」
溫長明兄弟五代內不得科舉,便是溫長慧之後嫁人,亦算在五代內,誰讓此時律法,尚將嫁出女算作抄家滅族中的一族。
因此,不論是溫長明兄弟的前程,還是溫長慧未來的嫁娶,若繼續在溫府,便也要毀上五代。
但藉著仇府的勢,讓溫長明兄弟從軍卻是另外一條路了。
自古兒郎從軍鮮少回,一將功成萬骨枯,因此在軍士身份上,並不像文官這般限制。
便是被充軍的戴罪之身,只要能立功,便能為自己洗去低賤身份,甚至能封官拜爵,為自己重謀一條出路。
溫長明兄弟若是在邊關能立下功勞,自然也能得到陞遷,因兄弟有了官位,溫長慧在婚事上便能有起色起來。
溫府雖是書香門第,然有溫家大爺與仇氏相繼犯案,禍及子孫。如今子孫能另謀出路,便是從軍,溫家老爺也是巴不得的。
只要子孫輩能出息,以溫府如今的地位,從文還是從武,也並無差別了。
只可惜的是,溫家老爺道:「長明雖在我溫府養了十餘年,然始終為顯家子嗣,如今顯家尋來,恐也是要改姓歸宗的。」
溫長明的秉性並不算好,但也叫了自己十年的外祖父,仇伯爺也當他是親外孫疼愛過的,如今一聽顯家要將人要回去,心中也甚為堵心,便道:「我若沒有記錯,那顯家後來續娶了一房,如今已是二子一女了罷?」
溫長明如今便是被認祖歸宗,在顯家的地位卻是尷尬的。
先不說他本因是顯家那一房的嫡長子,可他母親產他之時並不在家中,便無人為證。即便是今日官府斷定他為顯家婦人所出,然只要族中有人懷疑他的血脈,便能讓他在顯家抬不起頭來。
況且還有顯家那房如今繼室所出便有二子,又如何看得慣突如其然冒出一子來搶奪自己兒子的嫡長名分與再平分一分家產?
溫家老爺自也將鳳顯兩族查了個清楚,也頷首道:「是有二子一女,長子今年業已九歲。」
仇伯爺道:「既如此,他顯家也不差那一個兒子。」
「然鳳氏卻差人拜祭香火,便是顯家同意了,鳳家恐怕也不會同意。」溫家老爺自然也是希望溫長明要能投軍,也是留在溫家的好。
仇伯爺念及此處,心中已隱約有了想法,只道:「這便老夫之事了。今日溫公便說一句肯或是不肯罷。」
溫家老爺道:「溫長明兄妹也是我溫府之人,便是有今日之事,溫府上下也絕無虧待之意。然從軍亦是一條出路,溫某自無阻攔之意。」
這是想佔盡仇府的便宜了,仇伯爺譏諷一笑,正打算嘲諷溫家老爺兩句,卻又聽溫家老爺說。
「便是從國禮法與大隆律例上看,也沒有母親犯錯,其子女不得歸父宗的說法。」
當然宗族也有權利將溫長明兄妹逐出宗族,於家譜上抹掉名字。
然便是從溫家所剩不多的名聲著想,溫家老爺也不會將溫長明姐弟逐出溫府,畢竟父母之錯,與幼兒何干。
便是皇帝要抄家滅族,也有五歲下男丁免罪的說法。
撇開身份本是顯家人的溫長明,溫長瀚亦不過才十歲,溫長慧更為年幼,不過堪堪七歲。便是超過了五歲,與眾人而言,亦還只是孩子。
仇伯爺自然也明白溫家老爺之意,如今仇氏已與兒媳結仇,便是他真將人從溫府帶回仇府去,讓溫長明兄妹去跟其他三房裡爭,恐怕他也難以處處護住。
如今聽聞溫宥娘姐弟要與溫府斷絕關係,他也放心下來,對溫長明兄妹留在溫府中也放心不少。
此時溫家老爺不過五品,然他尚是二品,也不怕溫家老爺敢讓人害了溫長明兄妹去。
不過溫長明,亦不知今後是留在溫府還是回顯家。
此事也不是一時便成的,仇伯爺得到想要得答案,便起身離去。
留下溫家老爺也為溫長明的出路犯愁時,溫府的管家前來與溫家老爺在偏廳道:「老爺,張府的嫁妝清點完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