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62章 溫府初敗落 文 / 彌生涼
紅姨娘因是原告,卻是被清輝跟南寧太子帶回了番館。又著人重新上藥,熬藥治療。
「若明日尚能案結。你可想過日後的日子如何過?」清輝在一邊好奇的問道。
紅姨娘趴在床上,只偏著頭,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就是奴婢已是良民,害得溫府、仇府至此,他們誰能放過我?不如死了去陪姑娘,想必她在地府也是不好過的。」
清輝溫聲道:「那張氏所出的兩個孩子呢?你可想過日後她們的日子該如何過?」
這也是清輝最好奇的地方,紅梅對張氏如此忠心,又為何對張氏所出的兩個孩子不聞不問,從不為她們著想。
紅姨娘垂著眼道:「若不是他們,姑娘何止被人謀害至死。大姑娘心計了得,想來日後便是溫府垮了也不會過得難過。」
這是將張氏的死全都怪罪到了兩個孩子身上,竟是半點不肯親近幫扶。
也難怪溫宥娘生性如此多疑、冷酷、審時多度。
處在溫家那個位置,要多出一分仁善退讓來,恐怕就是步張氏的後塵了。
清輝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比溫宥娘要幸福得多。
母親同為仇氏所害,然而她還有謝氏族人可依。
而溫宥娘,卻只能靠著自己去爭去搶,還要護著張氏娘家那一家子與幼弟。
女人果真為苦而生。
「心軟了?」南寧太子不知何時走到清輝身邊問。
清輝淡淡一笑,溫聲道:「眾生皆苦。我心軟又如何?該受著的總要受著。」
南寧太子道:「閒來無趣。不若手談一局?」
「可。」
清輝轉身朝明火的屋內走去,輕撩衣袍坐下。
「執白?執黑?」
清輝問,卻是手拿白子,已先下手為強。
南寧太子隨後坐下,只一聲輕笑,許下一顆黑子,道:「溫家宥娘苦心經營多年,便在今日毀於一旦。同是女人,你何其忍心?」
「有仇不報非君子,她若為榮華富貴捨棄母仇,那也不會是溫宥娘。」
清輝又下一子,隨口道。
「到底父宗為重。」南寧太子落下黑子,搖頭道。
清輝輕笑,「父宗再重,依靠不住,便不如沒有。她當感激我,要我不出手,以她對仇氏那些小手段,要扳倒仇氏何其之難?」
「此事之後,溫家要在京中立足恐再需二十年。」南寧太子感慨。
清輝輕蔑道:「本就賤民出身,能入京都已是僥倖。半分底蘊以無,有何資格配禮部尚書之位?」
大隆在此之前,甚少有庶族靠科舉出身的官員出任禮部尚書,皆是因為庶族底蘊不深,於禮法上不如世家遵守得刻骨。
如此時,雖庶民得以入朝堂,以制約世家。
可那些靠科舉晉身的人,有多少在中進士之後拋棄糟糠之妻?
便是有好名聲者,不想背上拋棄糟糠的名聲,竟是對原配暗下毒手,禍及原配子女。
有更甚者,因家貧娶嫁或換親,並未去衙門備案,發達後不認原配,或以妻為妾,只為另攀高門。
清輝鄙夷大隆朝中庶族,並非沒有緣由。
南寧太子對此並不以為意,在南寧以武者為尊,除開皇族,甚少看家世。然以如今他在南寧的處境,卻是不得不信奉大隆禮法,以能鞏固其位。
「世家莫不是一開始便是世家?清輝你著像了。」南寧太子道。
清輝吃下一子,「我非有輕視庶民之意。便是庶民中,亦有重情重義,以尊禮法之輩。只可惜律法不周,以致小人得志。」
南寧知曉其說的是溫家,便道:「以溫公之能,堪稱能吏,只可惜子孫不成器。」
「其母出身商戶,便是更改族譜,亦改變不了出身。如此,當年溫家為子孫求娶,便為大忌。」清輝直指溫府今日悲劇起源。
南寧太子終得一子,心下大樂,搖頭曰:「清輝誤矣。我南寧商戶何其多?不曾有大隆這般規矩,然卻是人人坦蕩,甚少勾心鬥角。」
殺人掠貨坦蕩,還是明刀明槍的坦蕩?
清輝輕笑,南寧人與大隆人相比確是坦蕩,不過是坦蕩得不用陰謀陽詭去奪,不然也輪不到原鎮國公一脈稱皇。
「太子覺得清輝心太狠?」清輝道。
南寧太子搖頭,「我可沒那麼說。」
不過就是有那個意思罷了,女人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好事。
清輝不能簡單的用女人兩字來形容,她還是謝家的女人。
謝家女人擁有的,永遠不是僅僅名聲那般簡單,還有謝氏千年流傳下來的威望,更還有千年存留下來的各色瑰寶。
若是謝氏珍藏用於南寧,南寧的未來,大隆的未來,南寧太子的未來,都將是另外一個局面。
恰巧,清輝於謝氏族中地位不淺,又自幼學的是權謀之術。
因此即便她站在南寧太子身後,也能讓南寧太子待她如上賓。私下裡,更是以平輩交之,視之如至交。
那一分聰明,能為南寧太子所用,便不是罪過。
清輝又斷南寧太子一條後路,溫言道:「溫家宥娘應當謝我,若沒有我,她何時才甩得掉溫府那一群吸血蠱蟲?」
溫府與張府不同,張府貪婪然易操縱且好擺脫。
而溫府卻是暗中吸血的血蟲,欲無止盡,又是溫宥娘父族,如何擺脫?
以溫宥娘之能,便沒有溫府,反而飛得越高。
「若能為我所用,自是幸事。」南寧太子對溫宥娘頗有好感,聞言便道。
清輝抬眼,「因那一副畫?」
南寧太子搖頭,「身為女子,處之險境,尚能將其幼弟教養成材,其才學、心境、耐力、城府皆不可小視。若能入南寧,便允她官職又何妨。」
原是看中了溫余卿,清輝垂下眼,自斷一子,道:「以其心高氣傲的性子,恐怕太難。」
「心高氣傲?清輝是在說笑?」南寧太子將那一子拾起,放入手邊棋盒中,抬起頭來看向清輝。
清輝亦抬頭,將棋擱置,道:「莫不是太子以為溫宥娘是可隨意拿捏、收買之人?」
難道不是?南寧太子挑眼無聲問道。
清輝失笑,「太子。在京中閨秀中,誰人提及溫宥娘不是一句德行高亮。為人厚道公正,有文公遺風?這樣一個女子,你當那名聲是靠阿諛奉承、投機取巧得來?」
文公乃是先帝之時一位宰相,雖在位不過四年便病故,卻以公正厚道傳世。
溫宥娘能得閨中文公之稱,以清輝與南寧太子之眼界自然不會只看出溫宥娘之品行,看到的還有她的心機。
一個能忍善謀,且性格堅毅之人,不論男女,若想要收服,必然要花費大力。可惜他們一行,於京中時日並不長,要說服溫宥娘捨棄大隆而入南寧,太難。
且溫宥娘唯一弱點便在於其弟,南寧地勢偏遠,且艱苦,自幼體弱的溫余卿前往未必能耐住那邊濕毒之氣。
又南寧並不盛行科舉,雖有才,卻只能尋太子為靠山。可一個處境不佳的太子,能給一個一無所有之人什麼底氣?
溫余卿不能前往南寧,溫宥娘又如何會去?
溫余卿如今不過十一二歲,便是太子有始皇之志,待此人長成能用與否如何得之?
君不見,多少少年,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溫宥娘不是清輝,雖擅權謀,眼界極高,卻有自知之明,性子、手段極為保守,並無鴻鵠之志。
因此,如仇氏、溫家大爺皆有可能被收監,溫府後院人人自危,正是需要她於溫府立威樹信之時,她唯一關心的卻是溫余卿。
「大姐姐,你這是作何?莫不是要捨我們而去?」宛娘一把攔住溫宥娘,不許她離開。
溫宥娘停下腳步,看著她道:「宛娘,此時多事之秋。你我也不能只坐在府中作那什麼也不顧的閨中女兒。」
「可我們姐妹又能做什麼?也不過是只求不給父親、祖父等添亂罷了。可姐姐你這一走,外人將如何看待我們溫府?長輩之事,我這當小輩的無權多問,然祖母這些年待姐姐與大兄如何?可否算盡心盡力?便是為了祖母,姐姐可否將此事容後?」宛娘追問道。
溫宥娘暗想,若不是為了祖母,為了溫余卿,當她真不敢與溫府撕扯開來。
可此話她不能與宛娘,也不想與宛娘說,只道:「余卿尚在書院。宛娘覺得今日之事傳入書院需幾個時辰?你大兄若知此事,又當如何?彼時溫府父子衙門相殺,便是妹妹想看到的了?」
溫宥娘得活兩世,見識遠不止一般人,她能在聽到自己父親涉嫌謀殺她身體母親迅速判斷利弊,決定出頭與否。
可才足歲十一的溫余卿行麼?作為一個古代土生土長,被教化以孝道為天的溫余卿接受得了麼?
一個不成熟的孩子,聽見父親殺死母親,又聯想到自己自幼的不被歡喜,一時激憤之下,會做出什麼來?
誰也不知道,溫余卿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怎麼樣。
然此時張府的人來道溫余卿已回了張府,溫宥娘就知道,此時她必須在自己弟弟的身邊。
溫老夫人是病倒了,自然會有寧氏伺疾,有宛娘討她歡心,又溫長慧、筠娘會趁機而入謀求關注。
可溫余卿呢?她的弟弟身邊有誰?
張府中人除了咒罵溫家大爺,加深溫余卿對溫家大爺的仇恨之外,他身邊有誰會為他真正著想?
「可是大姐姐……」宛娘再想攔,卻是不知該說什麼才能將人留住。
溫宥娘捏住宛娘的手道:「宛娘,你我皆是溫府娘子。溫府好了,你我便好。溫府不好了,你我也好不到哪去。這一點,姐姐比誰都清楚。」
宛娘清楚,因此才在這關鍵之時,不想溫宥娘離開。
「你別忘了,溫長慧與筠娘還在府中,妹妹這是要她們姐妹翻身不成?」溫宥娘又下了一道心藥。
自雲姨娘被罰,筠娘就此沉寂;仇氏被關,溫長慧就此消聲。
宛娘在溫府中不知過得如何快活,再也沒有誰能故意壓她一頭。
溫宥娘這話一說,宛娘便猶豫了。
溫宥娘見宛娘猶豫,便道:「算姐姐求妹妹替姐姐給祖母盡孝一回了。且讓姐姐去將你大兄帶回,以免被他人攛掇不利溫府。」
若溫余卿衝撞公堂,質問於溫家大爺,或者被人所惑,心生憤恨之下,與溫家大爺動手。
溫家大爺死不足惜,然擊殺親父,不孝不忠不義,卻是能將溫余卿打入地獄。
宛娘一聽聞這般,便退了攔住溫宥娘的心思,只道:「那姐姐呆會兒可是會回府?」
溫宥娘看著看向自己一臉期待的宛娘,點頭道:「若是城門未閉,自是要回來的。姐姐便是捨得這溫府的一切,也是捨不得祖母與你的。」
宛娘徹底被安撫了下去,便陪溫宥娘走到馬車前,拉著溫宥娘的手道:「姐姐,無論如何,我們姐妹是不會變的。」
溫宥娘點頭,「妹妹且放心就是。此時天尚冷,還是回屋子熱和一些。」
轉身踩上馬蹬,進入馬車,冬梅與夏荷緊隨其後。
溫宥娘撈開馬車旁的布簾,見宛娘依舊沒走,只得又點了點頭,才放下簾子,道:「走罷。」
車輪的『咕嚕』聲與馬蹄的『噠噠』聲相錯,溫宥娘靠在馬車上想,溫府於她,並無多少溫情回憶。
然溫老夫人、宛娘與她,卻是有實打實的感情在。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姑娘。」旁邊冬梅叫道。
溫宥娘回過神來,問,「怎的?」
冬梅道:「今日咱們真要回府?」
溫宥娘搖頭,前有薛九、後有清輝,溫府除了聖上,無人能救。
然而,當今若赦免溫家大爺殺妻之罪,將如何對天下白姓交待?如何在南寧太子前彰顯大隆國威?
所以,溫府敗落的命運,會就此拉開序幕。
她如今要做的,是保住溫余卿,保住張府,剩下的才能想到溫府的老夫人。
無他,便是溫府敗落了,只要保住張府,就能保證老夫人在溫府的地位一直穩固。
還有仇氏、小廖氏一眾,若此時不講仇府拖下地獄,日後再有機會有難了。
她本就在中毒事件之後就沒打算放過仇氏,計劃已然在暗中一一進行中,然此時天降清輝,能將計劃提前,她要不抓住這個機會,徹底去除她們姐弟的隱患,就白長了一個腦袋。
車輪滾滾,馬聲蹄蹄。
溫宥娘到張府時,張府正門大開,旁邊有好事者於胡同邊躲著身子張望。
「表姑娘。」出來來迎的婆子彎著腰道,「老夫人可是念叨著你好一陣子了,可把人給盼來了。」
溫宥娘扶住婆子的手,笑著道:「嬤嬤客氣了,外祖母身子可好?」
兩人跨過正門,進了張府才聽嬤嬤道:「今日聽到三司會審那事兒,頓時就暈厥了過去,也就這會兒自才醒了過來。」
往日張老夫人罵溫家太夫人老虔婆,害死張氏,都不過是因太夫人過於刻薄,在外敗壞張氏名聲,又愛搓磨人,說是張氏生產不順其中有鬼也不過是猜疑與對太夫人多年的怨恨與仇視。
哪知今日紅姨娘狀告溫家大郎與仇氏謀害張氏,太夫人身邊的奴婢蓮心出來指正張氏乃是被溫家大爺所害。
當懷疑成為事實,老夫人一下子承受不住,暈倒了過去。
「這會兒可好了些?」溫宥娘忙問。
嬤嬤點頭,「也請郎中來看過,說是怒急攻心,只服幾幅藥便好,只要不再受刺激,便無大礙。」
溫宥娘放下心來,怕也與溫老夫人一般,年紀一大了,又是女眷,哪受得了這麼大的刺激。
「那外祖父今日……」溫宥娘正想問張老伯爺在幹什麼,就聽見溫余卿的聲音。
「姐姐——」溫余卿朝著溫宥娘撲來,將人撲了個滿懷,差點將人撲倒。
溫宥娘堪堪站住,將人抱在懷裡,輕聲道:「怎的跑出來了?姐姐不是來了?」
溫余卿一聽到此話,頓時眼眶更紅了,也覺得自己有些冒失,只從溫宥娘的懷裡退了出來,才道:「余卿想姐姐了。」
記得溫余卿自一年前開始便再也沒有此親熱的動作了,溫宥娘聽到這話就笑了,牽著他的手道:「有什麼可想的。在書院裡還好吧?」
溫余卿乖巧的點頭,「先生說我最近做的文章還不錯,只是不夠謹慎。」
隻字不提書院中的那些小夥伴如今如何看待他。
與原在家中不受探花郎父親喜愛不同。溫家大爺再不喜歡溫余卿,溫余卿也是大房嫡子,在律法上的地位只要不死就永遠無法抹殺。
且孩子們所接受的教育是,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一心忠君愛國,並不在意家中大人不喜這種小事。
加上溫余卿讀書好,文采比同齡人要高,因此在一起讀書的小夥伴當中頗有權威。
然而,這都建立在溫余卿與他們一般同是學子的基礎之上。
但如今溫家大爺被告謀害原配嫡妻,溫余卿於他們而言卻不再是高齡之花而是殺人犯之子,且還是父殺母。
他們將如何看待溫余卿?
這些溫宥娘完全都不敢想,也不敢問。
孩子的話,最是天真,也最是殘忍。
便是如今尚未定案,那些無意中的話,恐怕都能將人傷得徹心徹肺。
溫宥娘看著情緒明顯低落的溫余卿,心中也十分不痛快。
她們姐弟,從出生到現在,從未沾過溫家大爺什麼光,此時卻要被溫家大爺所累。
也不知她們上上輩子做了什麼惡,才投胎到了溫家,到了溫家大房裡。
可溫宥娘從來都不是會將埋怨說出口的性子,只問:「祖母可是好些了?」
溫余卿提到外祖母,一下子振奮了起來,「剛才喝了藥,好多了。就是心口疼。」
任誰得知自己女兒被人殺害,心口也會疼。
溫宥娘與張氏並無感情,可在現實生活中,她與自己母親之間的感情卻十分深厚,因此對母女之情能領會得更深。
等兩人遠遠將跟在身後的嬤嬤甩開,溫余卿才能小聲問:「姐姐,外面傳的可是真的?」
「姐姐不知道。」溫宥娘道。
這是溫余卿從小到大第一次從溫宥娘嘴裡聽說不知道三個字,不由得愣在了那。
溫宥娘摸著溫余卿的頭說:「我並為親眼見過父親指使產婆謀害母親,因此我便說不知道。因我不能對你說謊。」
「那紅姨娘呢?可有說謊?」溫余卿道。
溫宥娘搖頭,「姐姐亦不知曉。」
紅姨娘多年來對他們姐弟不聞不問,他們姐弟與她也不甚親近,因此紅姨娘的為人如何,她也是不知的。
便是她懷疑動手的是太夫人,不是溫家大爺,在沒有鐵證之下,她也不敢說紅姨娘說的不是真話。
「那蓮心呢?那是□□母院子裡的掃地僕人,她總不會說慌罷?」溫余卿再問。
溫宥娘並不答,反而說:「余卿,你可知天下之事何為真,何為假?」
溫余卿搖頭,他不過十一歲,不足十二,這等哲學上的問題還不到領悟之時。
溫宥娘道:「要辯別天下事之真假,分三層。第一層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第二層為眼見未必為實;第三層方纔,耳聽為虛,眼見亦為虛,唯心證耳。」
溫余卿聽得迷糊,一臉不解的看著溫宥娘。
溫宥娘便仔細為他解釋:「就好比今日之事。外面傳言父親謀害母親,可你並未親眼見到,因此這件事就有可能不是真的。然後,即便你今日親自去了三司衙門之外,親眼見到紅姨娘與蓮心對父親指證,亦有可能為假。因為你並不能證明紅姨娘與蓮心說的都是真的。所以,是真是假,便都要你去想才知道答案。」
可是在溫余卿心中,他是相信自己母親是被父親謀害的,因為溫家大爺從未正眼見過他們姐弟一眼。
但他手裡也並無證據,證明溫家大爺謀害了他們的母親。
就如溫宥娘所說,耳聽不一定為真,可他連見都不曾見過,又如何斷定父親謀害了母親?
「我明白了,姐姐。」溫余卿最後道。
溫宥娘帶著溫余卿繼續朝著老夫人的院子裡走,並未在意旁邊一路上那些丫鬟躲避的眼神與憐憫的目光,「你明白什麼了?」
「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的話。」這是溫余卿現下唯一能想到的。
溫宥娘十分欣慰的點頭,「有一點這個意思。」
不輕易相信別人的話,便不容易被人所惑;不被人所惑,自不易為人所利用;不輕易為人所利用,便活得更為清醒。
活得清醒,便有了自知之明。有了自知之明,行為處事便有了分寸。有了分寸,便離禍事遠矣。
溫宥娘不能跟溫余卿說她跟他扯了個把子,也只是不希望他因為今日之事為鑽了牛角尖,卻也是真心想讓溫余卿活得更歡快一些。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可父母之間的仇呢?
這不是在在報紙上登一份脫離關係的刊文就能拖著背包遠離父母的時代,也不是父母與孩子,每一個人都有個體自由的年代。
大隆律法重父宗,然禮法中又重母孝。
自古忠孝尚不能兩全,何況有生死之仇的父宗與母孝乎?
要溫家大爺謀殺張氏被三司斷定為真,他們姐弟脫離父宗可行。然而若要為母報仇,與溫家大爺拔刀相向卻是不行。
此亦為不孝,比不孝母親罪名更重。
因此,溫宥娘寧願在溫余卿心中種下一粒懷疑的種子,只願他不會因父母之間的仇怨而心生痛苦,也不願他對溫家大爺有過多關注。
只求他這一生,平安順遂,將來身居高位而不似今日這般為求生計而辛勞。只願他將來能得愛妻,兒女成群,與弟妹白頭到老。
這便是她唯一的心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