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46章 溫薛合獻藝 文 / 彌生涼
宛娘因為一根簪子徹底消停了,溫宥娘完全放下心來。
跟皇帝和皇后有可能的賞賜相比,溫宥娘完全相信以宛娘那務實的性子,會選擇從她手裡拿到喜歡的東西。
而這時,離席良久的薛九,又回到了位置上。
溫宥娘掃了一眼,發現薛九身邊的人並沒有少,不知之前離開的目的為何。
薛九也發現了溫宥娘的目光,只微微一笑,倒是給人一種你放心我不會坑你的意味。
溫宥娘也對著薛九笑了笑,就聽見坐在皇后下首的淑妃開了口。
「娘娘,臣妾聽聞溫府宥娘畫技了得,不知今日可否能得一見。」
淑妃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就是話裡帶著太多惡意。
溫宥娘冷不丁被點名,一臉茫然的看向淑妃,見對方那一抹笑,也跟著回了一笑。
她穿越十多年,進宮的次數基本上寥寥無幾,且每一次見都是跟著祖母隨著一大群命婦朝見皇后。
這種第一次在皇宮宴會中有了存在感,感覺還是挺奇妙的。
仇氏的事情,京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也代表皇宮中無人不知。
皇后只看了淑妃一眼,並沒有生氣,在大庭廣眾之下也得保持一國之母的威儀,只冷聲道:「溫家宥娘善畫殘荷,怕是與今日場合不適。」
言下之意便是就算是想替仇氏出氣,也得看看場合,別一副不懂事的樣子。拿出以往懂事的性子來,不然有的是你好看。
坐在下面的溫宥娘卻在想,當年她母親被算計,這裡面有沒有淑妃插手。
兩人同為勳貴之後,要她母親順利被點給皇帝,當年也應當是跟淑妃一起進王府的。
而且兩人家世也相當,爵位都只剩下最後一代。就是在顏色上,也不相上下,還是同一類型。
如今淑妃的娘家在京中雖不至於橫行霸道,然四皇子也算得上是頗有寵愛,娘家也得過不少聖恩。
反觀張家,因她母親當年的失貞,觸怒先帝,在京中立足越來越難,每逢出事便是被人當踏腳石踩在腳下。
還有跟仇氏的交好,淑妃一向是不爭的,有什麼理由不顧忌仇氏身後的仇府,而跟仇氏交好?就不怕皇后忌諱,或者是她進宮後對皇后投了誠?
溫宥娘並不覺得皇后當年會對她母親出手,先不說她是皇妃,而她母親最多是一個妾,就說以皇后的家世,她也寧願要一個落魄勳貴家的女人進府,也不願意要家世好的女人進府與她相爭。
所以不管當年的事情是如何,皇后即便是知道,也只會是中立。
而且仇氏才出事,淑妃就這麼跳出來了,要說這裡面沒什麼干係,怕是鬼都不信。
溫宥娘再看向淑妃時,眼神變得深了起來。
如果當年得事情是淑妃插手,那麼跟仇氏關係好就不難解釋了。
一個表面上看著不爭的人,坐在了四妃的位置上,還讓皇后少有忌諱,這種心智的人要做事的話,恐怕是不做則已,一做做絕。
此時淑妃出這個頭,打的或許就是想將她弄到南寧去?
那麼要此次失敗,還會不會有下一次?
溫宥娘眨眼之間就下了決定,起身出列跪道:「承蒙淑妃娘娘厚愛,宥娘雖最善畫殘荷,然山水、人物也學過一二。」
「何況,宥娘也想要皇后娘娘一份賞賜,好給自己嫁妝打頭抬呢。」
溫宥娘這話一說,皇后似乎想起了溫宥娘已經定親,獻藝也無傷大雅,便笑著道:「個個都衝著賞賜來,本宮今日倒是要破財一番了。」
坐在下面的官眷們自是要恭維一番,皇后娘娘這話一出就是要大手筆的節奏,但凡家中有娘子表演的,誰又不歡喜。
淑妃臉上的笑,十分僵硬。
恐怕她也忘了溫宥娘已經下定的事實,或者是以為南寧太子會蠢到找皇帝要一個已經下了定的女人?
或者,她有更深的計劃?
溫宥娘跟身邊的冬梅使了一個眼色,這才走上了台。
冬梅意領神會,立即跟了上來,擋住了想拿顏料等上台的宮女,「不用勞煩姐姐,就讓奴婢來吧。」
送顏料上來的宮女明顯不願意,臉色十分不好。
溫宥娘在一邊看見了,笑著道:「就讓我自己的丫鬟來吧。她知道我要怎麼用。」
宮女看了看溫宥娘,又看了看擋在自己面前一臉堅決的冬梅,脖子動了動,到底是沒能轉過去。
溫宥娘一看就知道這個宮女不簡單,那本來想要轉過頭的脖子僵在了半路,就證明她是受人指使的,然而無法下手下意識地就會看向指使的人。
而宮女想要轉的方向,還恰好是皇后所在的方向。
皇后下面,便是淑妃。
淑妃、顏料。
溫宥娘只需要把兩個詞聯想起來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了,無非也是當年對付她母親那一套換了個由子。
以為她是張氏,好算計得很?
淑妃這女人還真是……
這可是在為鎮國公世子選妃,為了私心砸皇帝的場子,要真被她成事兒了,怕也離失寵不遠了。
溫宥娘從另一個宮女手中拿過畫紙,鋪在了案桌上,輕輕用鎮紙壓住,並沒在意一邊的對峙。
不管多不合時宜,她不會給淑妃算計她的機會。
不過溫宥娘的運氣明顯不錯,就官眷們要注意到冬梅與那宮女的時候,坐在下面的薛九出了聲。
「皇后娘娘,聽溫家姐姐說她會畫人物,就讓她這會兒給我畫一張如何?我可打算給娘娘看我薛家的槍法呢!就讓她把臣女的英姿畫下來好不好?」薛九笑嘻嘻地揚聲道。
薛九的父親也算是邊疆大員,別說這個提議還合情合理,便是不合情理,為了自己兒子,皇后也只會答應。
「邊疆兒女果真颯爽!這又有何不行?這一武一文的,才能彰顯咱們大隆女兒的風采呢。」皇后揚聲笑道,也算是說給另一頭的南寧太子聽。
讓人作畫這種事,先不說娘子們年少,畫像不小心流出不好,即便是有那個想法,也得悄悄在家才妥當,哪有自己再大庭廣眾之下提出來的。
皇后的一句話,就替薛九圓了過去,自然也順帶了溫宥娘。
溫宥娘聽到皇后這麼一說,也跪地道謝道:「多謝娘娘。宥娘今日便獻醜了。」
因薛九已經拿著紅纓長槍上了台,本跟冬梅對峙著的宮女不甘不願的將東西交了出來。
又有宮女將案桌抬到了角落,冬梅完全接手了一切的擺放。
顏料、畫筆、清水。
溫宥娘與薛九對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信任,便各自定下心來。
薛九的薛家槍法,流傳已有數百年,早已分化為了兩套。
一套是薛家男丁學的,用於戰場殺敵;一套是薛家女眷學的,已經化為劍舞,一般用於祭祀獻藝之類。
薛九將長槍一擺,溫宥娘就發現她或許是要耍薛家男丁所用的槍法了。對面的武官們一見,立馬高聲喝唱起來。
在現代。男人天生對戰場有著熱血,女人對戰場上的男人天生有著一股子崇拜。
即便耍著槍法的是一個姑娘,對溫宥娘而言也足夠讓她熱血沸騰。
一個軍人,不論男女,她就應該身披戰甲,手握長槍,立於千軍萬馬之上。長槍所指之處,就是大隆國土所在。
在武官們的喝唱中,薛九的最後一槍耍完,汗流滿面,一雙眼堅定而決絕。而溫宥娘只剩下最後幾筆,筆觸軟中帶硬,下筆如刀。
畫完丟筆,溫宥娘仍覺胸中熱血在沸騰,耳鬢的汗滴在前襟而不自知。
雖只是一幅墨畫,除了纓槍頭上那一抹紅,再無鮮色,且筆畫簡單,然溫宥娘自己卻是滿意不已。
當是超過自己的那一副殘荷了,溫宥娘後退兩步,與薛九對視而笑。
簡直就是暢快。
待畫風乾送往皇后娘娘面前閱覽,又被送往另外一邊,溫宥娘重回溫老夫人身邊。
見溫老夫人一臉擔憂,溫宥娘不得不安撫道:「沒事的,祖母。孫女兒已經換了庚帖,世子風光霽月,哪會看上我呢?」
溫老夫人摸了摸溫宥娘的手,見她手指冰冷又捂了捂,「祖母哪是擔心這個呢,就是怕你太好強了。」
就像之前淑妃的挑釁,既然皇后娘娘已經說了話出來,又何必是冒那個頭呢。
雖然淑妃得罪不起溫家,可溫宥娘姐弟在溫家得處境,就算是被淑妃欺辱了也未必能討回多少公道來。
溫宥娘這一上台,便是故意跟淑妃對著幹了。溫老夫人怎麼能不擔心。
連旁邊的宛娘都道:「姐姐何必爭一時之氣,沒得吃更大的虧。」
說完這一句,宛娘又回首瞪了溫長慧一眼,冷笑著壓低聲道:「不要臉!」
仇氏與淑妃之間的關係,溫家是極為明白的。
這也算是溫家老爺十分不喜仇氏的緣由之一,溫家老爺要做純臣,哪容得下兒媳婦跟後宮裡的女人熱乎。
不過這也是大人之間的事情,宛娘這般罵溫長慧,即便是聲音再小,旁的人再可能聽不清楚,溫宥娘也得教訓。
「那根簪子妹妹是打算不要了?」溫宥娘問。
宛娘咬著嘴不說話了,只回瞪了溫宥娘一眼,一副你不識好人心的臉色。
溫宥娘只能去扯了扯她的衣袖,讓她憋著點,別跟炮仗似的,不看場合的鬧。
淑妃為難她,或許是有替仇氏出氣的意思,但跟溫長慧能有什麼關係,難不成還是溫長慧開的口。
這種牽連無辜的事情,溫宥娘最不喜歡宛娘做。她千方百計的替宛娘把性情移好,難不成就為了她給自己出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