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6章 溫宥娘破案(四) 文 / 彌生涼
溫府男主子們一聽到府中出了事兒就急急往府中回,然京中禁止馳馬,再急也只能讓抬轎子的轎夫們加快腳程,最終回府之時事情已到末尾。
溫府大爺走得比自家父親跟弟弟更急,一進園子見自己心愛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哭得差點斷氣,那心口就開始疼,連禮都忘了,將愛人抱進懷裡,盯著溫老夫人道:「母親可是哪不舒服了?」
這言外之意便是當母親的心情不好,所以磋磨兒媳了。這般的話從嫡親兒子的嘴裡說出來,不說溫老夫人怎麼氣著,便是旁的人也覺得此子竟這般大逆不道,對溫老夫人同情起來。
溫老夫人雖被氣著了,卻也是習慣了。這些年,每每不管那仇氏犯了什麼錯,在自己這個兒子眼裡,都是自己這個當母親的在磋磨。可自己被他祖母磋磨的時候,也未曾見他跳出來說過一句。
大房的怨自己疼愛二房太過,二房的雖不出息,然當年二房的卻敢為了自己跟太夫人頂嘴,她不疼愛二房難不成去疼愛大房這兩個沒良心的?
即便是自己這個兒子,當年她難道沒巴心巴肺過,她不喜歡仇氏,也不想讓自己兒子娶仇氏,可後來仇氏進門,她可真有刻意為難過?
可就是一日一安,就被婆婆責難說磋磨兒媳,變成五日一安,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卻在旁邊一言不發,滿眼除了對仇氏的心疼就只剩下對母親的不滿。
果真是狼心狗肺,溫老夫人看向溫大爺的目光也慢慢的冷了,心口的痛久了也就麻木了,只冷笑著道:「我可不敢磋磨你那好兒媳,你且問問她都幹了些什麼!今日官府的人也在,莫要說我這個當娘的見不得你們大房好!」
立在旁邊的溫宥娘眉頭一挑,這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忙安撫道:「祖母莫氣,父親也不過是心急了一些,這才口不擇言。祖母十月懷胎,辛辛苦苦將父親生下來,父親又哪有不感恩的呢。祖母對咱們大房也向來是貼心貼肺的好,這些孫女兒都可以作證呢。」
溫宥娘的兩句話便把老夫人說軟了心,只摸著溫宥娘的手說:「感恩?只求他不記恨我這當娘的生下來沒養過他就好,畢竟我這當娘的商戶出身,又哪比得上太夫人書香門第出身呢。」
老夫人說自己商戶出身,比不得太夫人書香門第,又何嘗不是在諷刺太夫人。太夫人當年以老夫人出身不好不會教養為由剝了老夫人對大兒子的撫養權,可也忘了兩家若不是門當戶對當年也不會結親,說老夫人出身不好,卻是連自己都罵進去了。要知道,老夫人的祖父當年確實是從商戶過繼到早逝的庶民伯父家的,可太夫人的父親又何嘗不是,也不過是太夫人的祖父當年花了大半家財把太夫人的父親過繼到了一家秀才家當了兒子,誰又比誰高貴了去。
溫家老爺一進園子就聽到溫老夫人這一句話頓時怒了,卻不是朝著溫家老夫人,而是對著自己大兒子,「孽子!還不給你母親道罪!誰給你的膽子頂撞長輩!」
溫老夫人見著溫老爺子,心中卻有了氣,他的兒子倒是會護著兒媳,可當年她被太夫人磋磨的時候呢,可沒見過他有護過一回。要不是早年有公公跟老姨娘幫扶著,她在溫家說不准就被磋磨死了,哪還有如今的好日子。
溫老夫人冷眼道:「可當不起探花郎的道罪,嘴裡說著錯了,心裡指不定怎麼怪我這當娘的沒見識在外人面前不給她顏面呢!」
溫老爺也看見了坐在一邊的其他兩位老夫人跟官府的捕快大人,也知道自己大兒子的德行,恐怕又是不管不顧當著外面的人為了自己媳婦兒跟當母親的頂嘴了,只能踢了一腳道:「給我滾到一邊去!」
等溫家大爺滾一邊去了,這才對著官府的嚴捕快揖禮,「讓嚴家郎君看笑話了。」
嚴捕快起身回禮,客氣道:「哪裡。今日本是府上前來告官,說是府中出了人命,下官這才帶人前來。還望溫老爺莫要怪罪。」
溫老爺如今雖已官至二品,但嚴家乃是氏族,祖上就九卿就出了十來位,面對嚴捕快是完全不敢拿喬的,伸手請人落座後問:「不知事情查得如何?」
嚴捕快頷首,「已理清楚,只差佐證了。」
這時本倒在溫家大爺懷裡哭的仇氏對著溫老爺叫道:「求公公替兒媳做主!」
平心而論,溫老爺是不喜仇氏的,然仇氏娘家得勢,他也不敢輕視,只能問嚴捕快道:「不知此事與我家兒媳有何干係?」
嚴捕快便將此事始末說了個清楚,最後道:「有沒有干係,如今尚未有確切證據,只是懷疑罷了。」
溫老爺聽了嚴捕快的話,哪裡用再聽最後一句,就已經肯定此事是仇氏所為,只是沒想到最後卻害了自家嫂子的兒子。但仇府他卻不想得罪,只坐在一邊不說話。不管如何,此事最後都是他仇府中事,兒媳婦跟女兒,最終也不過是兒媳打碎了牙混血裡吞。
不消一會兒,前去搜屋的人就浩浩蕩蕩而來,其中一位手中更是托著一個小瓶兒。跪在地上的丹心見此,徹底昏倒了過去。惹得溫家老爺也看了一眼。
既然從丹心的箱籠裡搜出了瓶子,在鄭玫娘確認是砒霜,溫宥娘在請示嚴捕快與自家祖父之後便讓人用冷水將丹心潑醒。
溫宥娘見丹心醒了,這才繼續道:「府上的丫鬟婆子都知道,老夫人的院子因養有幾隻貓,是從來不會有砒霜的,不論是外院還是內院的賬房,裡面都不會有買砒霜的條子。這一點,內外院的賬房皆可以作證。」
「當然,這跟案情也沒多大的干係。」溫宥娘從旁邊丫鬟手裡拿過裝砒霜的瓶子,「因為證據就在這個瓶子上。」
「眾所周知,京中販賣瓷器的瓷器行業不過那麼四五家,這瓷瓶是哪一家出的,一看底部就知。再有就是藥房,因砒霜劇毒,藥房在售賣之時皆有存證。且裝砒霜的瓶子,大多為瓦瓶或厚紙,能用瓷瓶兒裝的,都是非富即貴之家。這兩點,只要隨意一查就知。」溫宥娘將瓷瓶重新放回盤子中。
「丹心你可有解釋的?」溫宥娘問。
丹心垂頭不語,想她外祖母乃夫人的奶嬤嬤,父母又在伯府中做事兒,自己年幼時也並未賣入人家,在自己家中也是嬌小姐一般的長大,後來被外祖母送到溫府大小姐的身邊,也沒管過什麼事兒,即便是平日裡多有打聽,然這等事情她又如何知道。如今事發也只能等死,只求保住自家一家子就好。
溫宥娘也沒有指望丹心會說出什麼來,丹心的一家子都在仇府上,怕是她死了也不想牽連自己一家子的。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又哪是你不承認便牽扯不到的。
「我得知丹心乃廖嬤嬤外孫女也算是湊巧了,兩年前丹心替我辦了件事兒,我便賞了她一隻銀簪子。那隻銀簪子乃我親手所畫請銀匠制的,後來卻不知怎的到了廖嬤嬤頭上。廖嬤嬤逢人說是自己女兒送的。我也就奇怪了,丹心不是無父無母,當年還是被家中小叔所賣,這些年跟那家人並沒有來往,怎的簪子就到了廖嬤嬤頭上了呢?後來又查到,丹心每幾月便會讓人把自己的銀子帶出府,那帶出府的人也是夫人身邊的人,且幾次都是奉夫人之命去看廖嬤嬤的。夫人您說巧不巧?」溫宥娘一個轉頭,將矛頭對準了仇氏。
仇氏此時仍躺在溫大爺懷中,泫然欲泣道:「此時我怎知,眾人皆知後母難為,你我……」
「夫人!」溫宥娘打斷仇氏的話道:「後母難為,繼子難當的話就莫多說了。我今日就問一句,當年我姐弟得了痘疹,最後查出來是被人所害,最後查到夫人的院子裡,這可是真?」
「我……」仇氏沒想到溫宥娘會翻出幾年前的事情來問,忙看向溫老爺,「當年之事到底如何,是父親一手處置的,宥娘若有疑問可問你祖父,我可有害過你姐弟!」
這是打算把溫老爺拉下水了,當年溫老爺壓下此事何嘗不是因為仇氏的娘家得勢,見此事仇氏竟將事情推在他身上,對仇氏更加不滿,卻也只能抿著嘴在一邊旁觀。
溫宥娘不會給仇氏躲避的機會,只冷眼道:「夫人也不用推諉了,當年那被攆出府的丫鬟如今已被我舅家找到。如今可是兒女成群呢。」有了兒女牽掛,還怕那女人不說實話。
仇氏的臉一時慘白,身形搖搖欲墜,引得溫府大爺一片心疼,大怒道:「閉嘴!你個逆女!自幼不尊老愛幼便罷,如今還膽敢……」
「閉嘴——」溫老爺將手中茶杯砸向大兒子怒吼道。再不住嘴,什麼都攤開了來,自己這一張臉怕是在今日要丟盡了。
仇氏見那熱杯撲面而來,心下一橫猛的往前一衝,故意讓茶杯砸到了自己的頭,茶水混著血水往下淌著,卻跪地道:「求父親息怒。」
溫宥娘在一邊冷眼看著,也不戳破仇氏那點小心思,只福身對溫老爺道:「此事到此也大致清楚,並非我溫府對仇府有何不滿。祖父既然回府了,此事理因交由祖父處置,宥娘之前逾越了。」
說完溫宥娘又對其他兩位老夫人、嚴捕快及張府、仇府各房人道:「宥娘之前所言,若哪有不足,請諸位夫人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