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9章 仇家巧上門 文 / 彌生涼
溫宥娘看了一眼園子中的花卉,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中散發出勃勃生機,奼紫嫣紅,「今個兒天氣好,倒不用擔心沒搭棚子了。」
溫宥娘為了省銀子,又因時間不夠,並沒有搭建棚子。最怕那雨不請自來,讓賞花宴成了聽雨會。
這一大早的就見了日頭,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咱們大少爺可是小三元,連老天都庇佑呢。」夏荷望了望天,輕飄飄道,「天一真人也是神機妙算的仙人,說沒雨就沒雨。可見姑娘跟大少爺一樣福澤深厚。」
每每香火鼎盛的道觀、寺廟,必然有能人所在,長春觀如此出名,自然就應在了會看天氣的天一道長身上。溫宥娘帶著人往回走,邊走邊道:「不過三月,天氣涼著,還是要燒幾盆炭火出來才行。」
夏荷笑道,「姑娘都放心,這些都是秋菊姐姐在準備,定然不會出錯。」
放心,她放哪門子心,這會兒她倒是不擔心仇氏賞花宴上使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了,人家直接朝著她嫡親弟弟下手,怕是想著橫豎她要出門子了。
等她嫁出去個一年兩年的,在興國侯府還沒站穩腳跟,又被羈絆著管不了娘家的事情,這時候溫余卿不死就是在浪費機會。
等到溫余卿死了,連半個依靠都沒,在興國侯府要立足也更沒資本,然後自然就是炮灰中的炮灰。
大家都是當了□□還要立牌坊的人,誰不知那點手段。
溫宥娘坐在梳妝台前,由著夏荷給她重新梳妝,銅鏡中的自己影影倬倬,跟現代的玻璃鏡完全不能相比,整個頭部看起來都有些抽像,不過十一二歲的姑娘,還是沒開始發育的,「外祖父可有讓人帶話?」
夏荷精心梳著頭,輕聲道:「見著了伯爺的,今日四位太太都要來呢。等待會兒大太太來了,就知道那是什麼藥了。」
溫宥娘偏頭摸了摸自己的髮髻,十分滿意夏荷的手藝,笑著道:「好了。你也快去梳洗梳洗,等會兒還有得你忙的。」
夏荷仔細打量了溫宥娘一番,見著裝上並無差池,這才應了聲,又小心翼翼地把梳妝台上的首飾盒子收了起來鎖住,放進了櫃子裡。
「姑娘,」夏荷捏了捏手中的銅製鑰匙,正準備詢問將鑰匙交給誰保管便見綠珠跑了進來,不由得皺眉,「綠珠,不經傳喚就往姑娘屋子裡跑,成何體統?」
綠珠從外門跑到內門,跑得一門子汗,壓根兒就忘了規矩,這會兒被夏荷呵斥,竟依舊沒回過神,只巴巴的看向溫宥娘,張嘴道:「姑娘,仇家的人也來了。」
「仇家?」溫宥娘聞言也跟著皺了眉頭,也沒空計較綠珠規矩上的事情了,「我記得可沒給仇家遞帖子吧?」
綠珠連連搖頭,「沒帖子,是先進了那邊夫人的院子,讓身邊人把禮送來的。聽說也帶了自家的哥兒在外院裡。」
「來的是世子夫人?」溫宥娘鬆了眉頭,挑眉問道。
綠珠點頭,「還有仇府大房太太。」
溫宥娘對著綠珠擺擺手,讓她退下了才坐在凳子上輕敲桌面,暗想這兩人前來是為何。
按理,她與仇氏的兩個嫂子可都沒有什麼交情,祖母與她們倆更沒有。
仇府大房便是原配嫡子,只因早產體弱,長期重病在床,又加之有腿疾,所以世子之位落入了小廖氏之子之手。
不過小廖氏也是有手段之人,怕被人詬病苛待原配之子,硬是讓殘疾且體弱的原配嫡長子娶了書香門第的嫡長女。
能讓嫡長女嫁給一個殘疾沒有功名的母親,自然也不是親生的了,與小廖氏一樣乃是繼室。
只是那一家繼室並不是姐死妹繼,而是因原配家世落魄又短命,男方另續娶了別門閨女,因善妒且貪婪又娘家得力,趁著丈夫不在,便將礙眼的原配女嫁了個瘸子,倒讓丈夫得知之後無可奈何。
溫宥娘能知這般清楚,還拜那繼室所致,因將嫡長女嫁個病瘸子不說,竟然還想貪圖原配嫁妝,最後被逼得無路可走的嫡長女大鬧婚禮,將此事鬧翻了出來,只拿了三千銀票進門,其他母親留下的嫁妝一分不要全捐給了族中。
因族長嫡長女嫁了個瘸子本就讓族中頗有氣節的士子不滿,又見繼室貪圖原配嫁妝,讓嫡長女在婚禮上鬧了出來,丟盡了臉面,便幾個族老一商量將那繼室給休棄了。
繼室娘家得力,見自家女兒被休,自是不肯罷休,加之朝中御史彈劾,那本升任京官的丈夫便被攆出了京城,一直在七品上徘徊,終生再也沒有入京。而那繼室雖被休,不過育有二女,到底也真不曾有過報應。
那嫡長女自幼被繼室苛刻,脾性剛烈,又被嫁給了個病秧子,對小廖氏之恨不低於自己的繼母,多年齟齬下來,又招了一個跋扈的名聲。
溫宥娘要打聽仇家,這一打聽最先打聽到了就是這嫡長女的事情。
不過五年前,這嫡長女也不知撞了什麼大運,竟然有了身孕,三十好幾的婦人,竟生了個兒子出來。
外面的人皆覺得這不可能是大房的子嗣,怕是偷人所得,不過見著那兒子與老子一樣病怏怏的,那懷疑才去了兩分。
這兒子一生,又因爵位繼承之爭讓仇府也熱鬧了一回。
大隆律例,功勳之家,嫡長繼承,嫡長早夭,嫡長子嫡子繼之,嫡長子無嫡子者便嫡次子繼之,以此類推,最後才是庶出長子,次子等等。
然而嫡長子未死,只因身有天疾不得請封,前些年沒有子嗣世子之位自然在二房那一邊,如今有了子嗣,這繼承權又該怎麼算?二房是否該辭去世子之位,還給嫡長孫?
爵位傳承從來不只是家事那般簡單,關乎國之律例,朝上的大臣們自然要爭得耳紅脖子粗。
從仇統領的角度來看,自然是偏向二房的,且不說繼室乃自己心愛之人,就說大房嫡長孫體弱有早夭之相,且來歷不明,又怎的比不得自己精心教養文武皆通的兒子?
從大房的角度看……大房倒是通透,直接上表說自己自幼體弱,能活到今日得子便是天幸,不敢有多妄想,直接把世子之位給推了。
本就沒他的份,卻在朝中相爭時推了一手,倒是讓個病秧子得了謙讓的名聲。加之因是推讓,他弟弟的世子之位便有些微妙,至少在朝中是嫡長孫繼承還是嫡次子繼承這個問題被那一封上表給壓下去了,給了自己兒子繼承爵位的機會。
那份上表也似乎寫得十分微妙,具體寫的什麼溫宥娘不知道,不過她知道自那份上表之後,有些人看小廖氏的眼光就有些不對。
她還記得有個跟仇家不和的夫人還說過小廖氏害殘了嫡長子的話。不過因兩家有怨,仇家勢大,大多人聽了也就笑笑,覺得那家夫人不知事,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故意杜撰的胡話。
溫宥娘與仇家素無來往,仇氏兩房的人都藉著看小姑子的名義上門來,文武不相通,且溫家二房夫人娘家不弱,怎麼看也不是來恭賀溫余卿小三元趁機修好的。
那麼只有大房了,大房舅家落魄,大房太太的娘家至今沒有再得勢,自然要想多結交。
不過溫余卿才一個小三元,又哪一點值得仇氏大房結交了?
溫宥娘想不明白,也沒時間再想,跟夏荷道:「鑰匙今日就放你那了。你先去換了衣裳,讓人盯著外院一些。仇家大房的是瓷瓶兒,二房的是霸王,別讓他們倆跟別家的郎君起了爭執。」
「是。姑娘。」夏荷把鑰匙往脖子裡一掛,因新得了指示,急沖沖的走了。
剩下溫宥娘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想了會兒沒得想通便起身往外走去。因四個貼身大丫鬟都被分派了任務,身邊少不得丫鬟跟著,就讓綠珠跟在了身邊。
「今日怎的去了外院?」溫宥娘邊走邊問。要知道姑娘身邊的丫鬟,哪能隨便與外院相通,腳踏出外院更是壞了規矩了。
綠珠換了套衣裳,已然回過神,聽溫宥娘發問,心中一緊,忙辯解,「大少爺今日起得早,卻是穿得單薄了些。司墨與司畫不得進內院,姑娘又不許旁的人沾手大少爺的事情,奴婢瞧見了便取了大衣去。這才瞧見仇家的人來了。」
溫宥娘聞言又問:「司琴、司棋呢?」
綠珠見主子並無怪罪之意,這才鬆了心弦,語氣也鬆快了兩分,「本來奴婢也去尋了司琴與司棋,只是她們倆說大少爺這幾日不知為何不想讓她們伺候了,正著急得不行,就托了奴婢將大衣帶了去。大少爺瞧見奴婢之後也不怎的高興,又有外人在,奴婢不敢多問,便徑直回了後院了。」
溫宥娘嗯了一聲,走過長長的廊道才停下訓斥,「你是我院子裡的人,又是管著裁衣的,貿貿然出了內院,外院若是有人犯了口舌,你可還有活路?我還要不要閨譽?」
溫宥娘眼角掃過一臉發白的綠珠,沒等她回話,接著道:「下次若有這種事,便讓人帶話給司墨與司畫,讓他們兩人在二門外候著就行。」
綠珠連連應聲,跪下去磕頭認罪,溫宥娘見她是真被嚇住了,這才安慰道:「好在今日外客還沒有入門,便只罰你一月月例。你可有異議?」
溫宥娘待奴婢自來寬厚,要差事辦得好,偶爾打賞便是五兩銀子,當得大丫鬟半年月例,綠珠在製衣處辦差,也常被打賞,被扣一月月例並不心疼,跟自己闖的禍相比更算不得什麼了,連忙認罰,「姑娘,是奴婢思慮不周,一月月例太低,不如罰三月的罷,好讓奴婢長個記心。」
溫宥娘曬然,她一個心機深沉的,倒把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帶得都跟人精似的了。這自罰三月,也是怕自己對她有了疏離之心,也好讓自己知曉她是一心向著她,不敢有二心。
「那就三月。」溫宥娘抬步道。
弟弟虛歲十二,已到可以定親的年紀,不用別人提醒,怕自己也覺得不好再住在後院裡了。
只是住在外院,內院不得插手,她又如何放心。好在這等顧慮在今日後便可解,再無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