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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三章 夢影 文 / 蘆海

    闞育推開紗窗,正要伸手去捉時,那只鴿子歪著腦袋朝他眨了眨紅紅的豆子眼,而後拍拍翅膀,凌空一個大旋轉,滑到院子上空低徊起來。

    「看來你要跟它多交流交流了」,梅蕁笑看他一眼,轉身出了屋子,她左腳堪堪邁出門檻,那只雪白的鴿子便疾速俯衝下來,雙翼一收,穩穩地立在她的肩頭,還用毛茸茸的腦殼在她脖子上蹭了蹭,見到闞育這個眼生的傢伙出來時,「咕咕」叫了兩聲,以示招呼。

    闞育見梅蕁從鴿子腿上取出信條,展開閱覽後,面上的表情凝了一瞬,他本想開口詢問,但想到上回梅蕁跟他提過的規矩,便把到口的話吞了下去,轉而看了一眼鴿子,笑道:「我得好好跟它培養培養感情」,說罷,便轉身進了屋子。

    「姐姐」,櫳晴歡呼雀躍的聲音忽然乍響,隨即月光中便有金色的杏葉紛紛飄落,她足尖點過片葉,如一條蔥綠鍛帶一般輕盈穿過,黃葉還未落地,她已經躥到了蕁姐姐跟前,一頭扎進她的懷裡,緊抱住她的腰身,囁嚅道:「以後你不可以睡這麼久了。」

    梅蕁理了理她頭上的茜色髮帶,同時,肩上的那只鴿子「咕咕」叫了幾聲,就撲扇著翅膀飛到一旁的梧桐樹下,直直盯著從屋子裡出來的闞育,眼睛亮的如紅寶石一般。

    「咦?是三大白」,櫳晴歪過頭,衝著它舔了舔唇,美滋滋地道,「幾個月不見,你肥了不少嘛。」

    三大白沒有理會她,因為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闞育身上,準確來說應該是集中在他手裡的谷子上,它昂起脖子,捯著兩隻小短腿,快速的奔到了闞育腳下,「咕咕」叫個不停。

    闞育的唇線抿成一彎弧線,頤指氣使般的指了指自己的左肩,操手不語。

    三大白的呼喚聲明顯柔和下來,它毫不猶豫地拍起翅膀,躍上了闞育的左肩,見那個黑傢伙還是一動不動,它歪著頭思考了一下,然後往他脖子上蹭了蹭,叫聲愈加低柔,帶著鴿子特有的磁性,十分好聽。

    闞育一臉小人得志的表情,手指一張,金黃的谷子簌簌落了一地。

    三大白翅膀一伸,從闞育的肩上一躍而下,尖尖的小喙一啄一啄,學著虎狼吞嚥起來。

    櫳晴瞧著有趣,縱身一蹦,就閃到了闞育身旁,哪知她腳剛落地,三大白便惶恐的尖叫一聲,雙翅用力一揮,直奔夜空,臨走時,還扭頭依依不捨地瞅了兩眼滿地的美食,方不情不願地飛走了。

    櫳晴對著夜空裡那愈來愈小的白點喊道:「你跑這麼快幹嘛,我又不是今晚就吃你。」

    「它不是怕你,是怕你袖子裡的小銀花」,闞育摸了摸她的腦殼,笑容裡充斥著喜愛,「你叫它……三大伯,那有沒有老大跟老二呢?」

    櫳晴不喜歡被別人摸頭,她腦袋一撇,白了闞育兩眼:「當然有了,大白是棲雪居裡的那只鸚鵡,二大白是霓姐姐的鴿子,三大白是劉小摯家的,而且我都想好了,三大白活的時間最久,它一定要燉著吃,二大白還是只小鴿子,烤著吃最香嫩,至於大白嘛,它最肥,應該紅燒著吃。」

    劉小摯……也就是說方纔的消息是劉掌櫃送過來的,他傳來的信息一般都比較重要,難怪她看起來好像有心事一般。闞育收回思緒,操手倚著一旁的朱漆柱子:「……嗯……鴿肉燉蓮子麼?」

    「鴿肉燉蓮子好吃麼?」

    「嗯?那你帶這麼多的蓮子來做什麼?」闞育記得那晚她和梅蕁及舞青霓來洱泉山莊的時候,什麼都沒帶,就帶了一**袋剝好的蓮子。

    「那些蓮子本來是我剝給姐姐吃的,可小銀花太不中用,把我的蓮子全染成毒/藥了」,小銀花耷拉著腦袋,很委屈似得爬到了闞育的手臂上,「我把它們帶過來另有用處,嘿嘿……要是你明天能給我煮碗水晶蝦餃,我就告訴你這些毒蓮子的用處。」

    「蕁姐姐愛吃蓮子麼?」櫳晴對他的答非所問非常的不滿意,她撅了撅嘴,不耐煩地道,「是啊,你才知道啊。」

    闞育的目光不自覺的又落到了前頭的那抹青色疏影上,她的周圍,曲廊紅葉,花月漸濃,彷彿都失了顏彩,連那道略蹙的黛眉也沾不上一絲紅塵之氣,明明是利藪中人,卻又那般脫塵,如雪霽初曉,驛外斷橋邊上第一枝綻放的梅。

    「你在想什麼?」櫳晴的手擱在闞育眼前晃了晃。

    「當然是在想心中佳人咯」,一串珠玉般的聲音遙遙傳來。

    幾人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一旁的穿廊上,穿著妃色挑絲雲紗褙子的舞青霓正朝這邊走來,素面朝天,還帶著幾分慵懶,墨似的發簡單的綰了個纂兒,斜插著一根紫玉簪子,時不時的用手捂著哈欠連天的嘴,露出了腕上的一隻翠晶晶的碧玉鐲子,除了這個以外,身上再沒有其他任何的首飾了,想必是剛睡醒不久。

    舞青霓徑直往梅蕁坐著的那方石桌而去,她剛一落座,兩彎柳眉便緊蹙起來,藉著廊子上的什錦燈一看,對面的一張小臉蒼白如紙,她剜了後頭的闞育一眼,嗔道:「怎麼照顧人的,石凳這麼涼,不會拿個坐墊出來麼。」

    「我去」,櫳晴立即閃進了屋內,未幾便捧著一隻繡著纏枝海棠的坐墊和一床彩虹色絨毯走了出來。

    「趕快圍上」,舞青霓一手閒閒地擱在石桌上,指使道。

    梅蕁上下瞅了她一番,撇了撇嘴:「你穿的很涼快嘛。」

    「現在知道羨慕了?」舞青霓見櫳晴忙前忙後,又墊坐褥,又圍絨毯的,不由朝後頭的闞育丟了個鄙夷的眼神,「方纔三大白來我這裡尋吃的,把我嚇了一跳,我瞅著它腿上的信條被抽走了,就尋思著肯定是你醒了,這才過來瞧瞧的,怎麼樣,劉叔

    叔送來什麼消息了?」

    「是那三個殺手的事」,梅蕁由著櫳晴把她包成了一個粽子。

    「是袁耀宗帶人去東風客棧抓捕也脫時,你派去的那三個殺手?」舞青霓以手支著下頜,「他們不是都已經自盡了麼?還能有什麼事。」

    「可如果有人能讓死人說話呢?」梅蕁只露出了一個腦袋,連額發被風拂的遮住了眼睛,也撥不開,她只得朝琀姐姐眨了眨眼,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讓死人說話?」舞青霓故意忽視她,「誰有這麼大本事?」

    「是個驗屍高手」,梅蕁無奈的搖了搖頭,直到把遮在眼前的額發徹底撇開,「這個人……我一直都想會會。」

    「你要去會誰我不管,也管不著,不過我說梅先生,你能不能溫柔一點兒,成日裡凶巴巴的,哪個男人敢靠近你。」

    梅蕁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低首默然片刻:「琀姐姐,我的事你再清楚不過,不要白費心思了。」

    「我知道,你不就是惦記著趙昕嘛,可你自個兒瞧瞧,你病了這麼久,他可有來過一回?你這樣費心費力的幫他,連命都搭進去了,他卻還在因為你傷害小昀的事而責怪你」,舞青霓的聲音不由的拔高了幾分,「當真無情無義,薄情寡義!

    「琀姐姐,你又說氣話了」,梅蕁輕歎了口氣,「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看見蘇家一百五十六口都立上牌位,看見你們大家都好好的便心滿意足了,其餘的對我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物……」

    「所以我才希望有個人能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冷了給你添衣,渴了給你倒水」,舞青霓的眼角潤潤的,她握住梅蕁的冷如冰霜的手,「趙昕他沒這個福分,可我真心覺得闞育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櫳晴雖然能照顧得你周全,可她畢竟是個孩子,怎麼懂得噓寒問暖,為你解憂?」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梅蕁臉上浮起燦爛的笑意,只是到達不了眼底,「只要琀姐姐你能時不時的過來陪我把盞共飲便可了。」二人只顧著說了會兒體己話,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頭廊子上的闞育。

    婉約的月光映在他英氣陽剛的兩道劍眉上,竟也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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