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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勸將 文 / 蘆海

    密道連通的內書房在榮王府中是一個素來隱秘的地方,除了榮王身邊幾個貼身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允許入內,且打掃之事也是榮王親力親為,真不知道那裡面放的到底是什麼貴重物品。

    書房裡的桌椅陳設用的都是格調偏古的紅木,屋子進深並不算大,原先是用來堆放珠寶金銀物件的,後來榮王瞧著這間屋子僻靜,且采光條件好,便改為了書房。

    屋子裡側有一個博古架,轉動上頭擺著的一個看起來極不顯眼的小石雕獅子,博古架便自動轉開九十度,後頭一扇與它同寬度的牆面也被開啟,露出了裡面的一小間耳室,洱泉山莊的密道便通在了這間小小的耳室裡。

    耳室昏暗,只點著一盞素紗六角宮燈,旋開北牆上的銅質鈕印,密道口便霍然開啟,與上次一樣,裡頭溫潤的光暈是由擱在矮几上的男孩夜明珠散發出來的,讓人感覺溫煦和暖,宛如三月的陽光。

    榮王獨自進入暗道後,密道口又重新闔上,程霂則被留在耳室裡。

    梅蕁依舊坐在上回坐過的交椅上,看見榮王走來,起身施了一禮,周到的禮數總是讓人倍感疏遠,榮王的面色凝了凝:「私下場合你就不用拘禮了,你是本我最信得過的謀臣,是本王的心腹。」既然跟她客套不管用,那就用君臣之禮來約束吧。

    「多謝王爺」,梅蕁的辭氣永遠都沒有起伏,平靜的讓人看不到一絲漣漪,「王爺聽說袁耀宗前往東風客棧抓捕也脫的事了?」

    「是」,榮王在她對面落座,「我正要去宮中為晉總兵申辯,你卻過來了。」

    梅蕁早就猜到榮王聽到了這則消息會按捺不住,會連夜進宮去為晉崇鈺辯白,這才急急趕了過來,她斂容道:「沂王與齊王去向晉崇鈺申辯,皇上不會生疑,你若去,皇上會怎麼想,他會真的以為你是為了一個忠臣而喊冤麼?只怕他只會以為你是為了要爭奪東宮之位,而賣給晉崇鈺一個人情。」

    「你是要告訴我,我這麼做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會讓你這半年為本王消耗的心血全部付之東流麼?」榮王的目光充斥著鄙夷,因為心緒過於憤懣,胸前不由劇烈的起伏著。

    梅蕁語調平和:「王爺口口聲聲說要去為晉總兵申辯,你怎知他是被誣陷的,你手中可有證據證明他的清白?」

    「晉將軍為人光風霽月,忠心耿耿,他常年駐守北疆,為我大洹擋住北夷的萬千鐵蹄,才有如今大洹百姓的安居樂業,才給了你我陰謀奪位的機會」,榮王似是對梅蕁的冷漠十分不滿,「英名被污,忠心遭棄,這樣的痛又豈是你一介滿腹壞水的謀士所能懂的,我確實沒有證據證明他的清白,但我有性命,我會在父皇面前用性命擔保他的忠誠。」

    「王爺,說句不中聽的話,你的性命在皇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梅蕁極力的壓制著心底深處那道被榮王方纔的言語所勾起來的傷痛,聲音像凍過一樣,「你的命根本沒有價值,根本換不來晉崇鈺的忠誠。」

    「我的命確實毫無價值,但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也好過被自己的親哥哥親手殘害」,榮王霍然起身,身後的交椅不小心翻倒,「啪」的一聲響,在沉寂的密道中格外驚人心魂,「也好過你這等毫無心肝之徒在世間享受榮華千年。」

    「我又不是妖怪,怎麼活的了千年」,梅蕁特意緩和了一下氣氛。

    榮王一時哭笑不得,只好躬身扶起那方交椅,重新坐下,臉色稍霽,但辭氣仍冷:「你來就是為了來阻止我進宮的麼?」

    「王爺,你不去進宮申辯,不僅僅是為了保護自己,對晉崇鈺來說又何嘗不是呢?」梅蕁面色卻肅然,「刑部尚書杜修是沂王的人,他去申辯最合適不過,皇上他身形多疑,倘若這個時候你去了,皇上不僅會懷疑你有爭儲之心,更會懷疑你與晉崇鈺是否有私交,這樣一來,你就把晉崇鈺推入了險境。」

    「父皇……他就這麼不相信我麼?」榮王垂下眼簾,「他就這麼不希望我繼承他的大統麼?」

    「方纔你說寧願為表晉崇鈺清白而死,也不願被自己的親哥哥親手殘害,何以會說出這樣自暴自棄的話」,梅蕁辭氣略微柔和,「是因為晉崇鈺選擇了沂王的緣故麼?」

    「梅蕁,我知道你為了我能登上那個位子煞費苦心,可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介白衣就能左右的」,榮王的眸子暗暗的,連南海明珠的光暈映進去,也沒能染出絲毫光彩,「盡人事,聽天命吧,如果晉將軍此番無事,那安樂公主的親事便會順理成章的定下來,到時候,你還是輔佐沂王的功臣,我不會將你暗中襄助我的事透露出去的……京城到處都是勾心鬥角,有什麼好,功成之後,你還是回蘇州去吧。」

    「功成之後,我自然是要回去的」,梅蕁淡淡一笑,「不然,難道還要留下來在你治理江山的時候指手畫腳麼?」

    榮王展顏笑了笑:「這種時候了,你還要取笑我。」

    「我不是取笑」,梅蕁看向那顆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的夜明珠,雙眸也被點亮:「第一次去你府上的時候我就說過,我會佐助你登上九五之位,現在,我依然這麼說,雖然我無法預料結局,也不能掌控一切,但我會盡量做到最好,會盡我所能護你周全,護得側王妃和曾詔周全。」

    榮王鎖住她的臉盯了良久,面上的神色複雜不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而後他溫煦一笑:「這不像是一個謀士會說的話……不過,像是你梅蕁會說的話。」

    榮王這番話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不知他是把梅蕁當成特殊的謀士看呢,還是不把梅蕁當成謀士看,梅蕁也有些疑惑不解,不過,既然不是涉及性命攸關的朝中紛爭,她就不會深究,也沒有這個心力,她只淡淡一笑,算是揭過:「不過,如此一來,安樂公主恐怕會對你有所誤解,

    我會尋個合適的時機替你解釋的」,榮王最是重情重義,他心中最放不下的恐怕還是親人對他的誤解,更何況,安樂還是跟他最為親厚的一個姊妹。

    梅蕁的話說到了榮王的心坎裡,他心中不由一陣暖,垂眸低吟了片刻,方道:「方纔的話是我說的太過分了」,他起身向梅蕁拱手施了一禮,「我向你賠罪。」

    「你方才說什麼話了?」梅蕁的笑略有些頑皮,就好像小時候她捉弄趙昕時的樣子。

    榮王眼中漫過的笑痕驅走了來時的黯淡,想再跟她聊些什麼,卻見她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琺琅懷表,他便改口道:「你身子不好,回去歇著吧,我府上也還有些事沒有處理完,我會按你說的做,你放心吧。」

    已經過了卯正初刻,梅蕁闔上表殼的同時,眉間不禁蹙了蹙。

    這個時辰,紫宸殿上應該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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