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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端陽 文 / 蘆海

    繡是前太子妃的貼身侍婢。

    李府為何要追殺繡,莫非太子妃的死另有隱情。

    梅蕁一路袖著手回了畹蘭居,途中還走岔了好幾次。

    思考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在李府用過午膳後,梅蕁就帶著櫳晴出門去了。

    二人剛走出月洞門,李硯汐就提著鵝黃雲紗裙裾,風似的跑了來,喘著氣道:「蕁姐姐,王媽媽說你今兒早上去過濟過堂了?」

    梅蕁還未及開口,櫳晴就閃身橫插到她們中間,不耐煩地道:「我們要去沁春園玩兒,你別瞎耽誤工夫了,等我們回來再跟你聊天。」邊說,邊拽著梅蕁的手走。

    「沁春園」?李硯汐返身追上去,耳根悄悄爬上酡紅,絞著身前的一綹烏髮,嬌羞道:「你們要去沁春園?那我也要去,劉、劉小摯是不是也會去?」後頭的聲音小的連她自己都聽不到了。

    「你說什麼」?櫳晴瞪大了眼睛問道。

    櫳晴並不是耳朵不尖,而是不擅長察言觀色,梅蕁卻捕捉到了那句連李硯汐自己也聽不大清楚的話,她抿著唇角也沒有掩飾住笑意:「你也跟我們一齊去吧,雲姐姐那邊我替你給她傳個口信。」

    「真的」?李硯汐喜難自勝:「那我們快走吧。」方才問濟過堂的事全丟到爪哇國去了。

    她緊步走了一段,驀地停下來,低首朝自己打量了一番,跺腳急道:「等我一下,我回去換身衣裳,很快的,很快……」話還說完,人已經遠了。

    櫳晴歎了口氣道:「真是煩絮呀。」

    梅蕁攬著她的肩,笑道:「你去給我們住處的大丫鬟遞給信,讓她去告訴雲姐姐一聲,就說小汐被我帶出去玩兒了。」

    櫳晴對於李硯汐要同她們一齊出去就很不情願了,現在還要為她做事,臉不禁拉的跟驢一般長,嘟囔著挪步去了。

    梅蕁走回庭子裡,坐到鋪著纏枝玉簪杭綢坐墊的石凳上,閒看著蘭花下的一隻翠頭鳥兒銜羽。

    櫳晴驀地躍了出來,驚的鳥兒撲稜稜的扇著翅膀飛走了。

    「姐姐,我們把廚房裡那幾個留頭小子也帶過去玩兒吧。」

    梅蕁幫她理著衣襟上的流蘇,笑道:「你不喜歡跟摯哥哥他們玩麼?」

    櫳晴撇了撇嘴:「他們年紀都比我大,我不喜歡。」

    「那我們小晴為什麼喜歡跟年紀小的玩兒呢?」

    櫳晴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年紀比我小的才會聽我的話麼,而且我還可以欺負他們。」

    梅蕁刮了刮她的鼻子,燦笑道:「今兒是端陽,廚房裡雜事多,他們肯定不得空,不過霓姐姐那裡也有好多年紀比你小的小子,你可以去欺負他們。」

    櫳晴拍手笑道:「好哦好哦」,她辭氣一轉,又抱怨道:「這個李硯汐也忒慢……」

    說曹操曹操到。

    李硯汐換了身嫣紅色五色絛緣雲紗褙子,頭上梳著三丫髻,戴著銀摺絲海棠髮箍,珍珠耳釘,翡翠鐲子,花朵似得走了來,湊到梅蕁跟前,笑著轉了個圈,層層濃淡深淺的紗裙習習翻飄,好像把天上的彩虹穿到了身上。

    她明媚的笑道:「蕁姐姐,你瞧著我好看麼?」

    「走了,別廢話了,穿成這樣也不嫌累,真是受不了」,櫳晴負著手,邊走邊搖頭晃腦地道:「唯李硯汐與小人難養也……」

    沁春園已是蒲艾簪門,裡面佈置的火樹琪花,頭頂掛著的各色玲瓏什錦燈交織成錦棚一般。

    櫳晴打進園子起就不見了蹤影,李硯汐跟著梅蕁東瞧西看地往閒庭雨梨去了。

    萬花掩映的朱漆亭子裡置著一張紅木嵌琺琅束腰八仙桌,上頭擺滿的珍饈未動幾口,可摻了雄黃的竹葉青卻開了七八壇。

    天氣悶熱,舞青霓脫去外裳,只穿了件蔥白色夾衫斜倚在亭子裡的坐凳欄杆上,手裡的百鳥朝鳳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紗衣滑到手肘,露出半截雪白的藕臂和一隻珊瑚手串,透出一股子嬌慵之態。

    看見梅蕁過來,她也沒有理會,仍懶懶地打著扇子。

    李硯汐滿院子也沒瞅見劉小摯,眼中一陣失落,在瞥見舞霓裳的時候,不由得埋了半截臉下去,她還從未見過有女子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臂肘,跟姐姐和王媽媽平素教的禮教大防完全背道而馳。

    她偷偷瞄了梅蕁一眼,見她一臉自然,毫不介意,心中倒是疑惑起來了。

    她不知道人一旦經歷的多了,心胸就跟著開闊起來,自然不會拘泥於這些小節。

    梅蕁一徑坐到海棠式繡墩上,瞅了瞅她微微泛紅的臉頰,笑道:「晚上還喝的動麼?」

    舞青霓鼻子裡哼了一聲:「我就算這會子醉了,你也喝不過我」,她覷了一眼站在梅蕁身後的李硯汐:「李家二小姐麼?長得倒是如花似玉,不過少了幾分李硯雲的強幹斷訣,是個正兒八經含在口裡長大的嬌小姐。」

    李硯汐聽她的口氣,似乎是瞧不起她的樣子,她跨步出來,擰著秀眉,不服氣地道:「你是說我比不上姐姐麼?我才不是你說的什麼嬌小姐,我也是才貌雙全。」

    舞青霓把玩著團扇,笑哼道:「你現在的樣子難道不是嬌小姐在弄性子麼?」

    李硯汐一時氣結,臉兒漲得通紅,跺著腳說不出話來。

    「她

    可沒有我臉皮厚,經不起你的刀子嘴」,梅蕁打趣道。

    「你帶來的人,你自個兒領著吧,我舞青霓只會招待男子。」

    梅蕁抬眸朝門邊看了一眼,抿嘴道:「你要招待的男子已經到了。」

    舞青霓撫著扇面的手頓了一下,沒有抬眼也心已瞭然,她慵懶的起身,拖著曳地的紗裙往門邊去了。

    李硯汐好奇地回頭瞅了一眼,訝道:「高湛?」在她眼中,高湛是個冷的像冰塊兒的人,永遠緊跟在宏治身邊,摁著腰刀,面上從無表情,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卻不成想,他竟然還會來煙花之地。

    高湛身上一件極普通的湛藍色夾紗直裰,卻硬是被他穿出了逼人的英氣,他手中握著長劍,站在門邊隨意的觀賞園子裡的景致。

    他對別人的穿著打扮向來都是漠視,可見到舞青霓露著臂肘出來的時候,眉頭卻微皺,不過只是短短的一瞬,便沒有在意了。

    舞青霓最善覺察人心,那一絲細微的表情自然沒有逃過她的法眼,她滿不在乎地輕笑了一聲,眉目間透出幾分睥睨眾生的笑意:「難得高大人今日有空,來庭子裡坐會兒吧,正好廣陵梅琴梅先生也在。」

    高湛微默,隨後提步走入了門內。

    他並不是第一次見梅蕁了,早在先前救舞青霓的時候,他們就見過,當時為了能夠順利的讓錢豐裕去護國寺,她說服了高湛,不讓他參與此事。

    當然梅蕁只是告訴他,她與舞青霓是知音相惜,榮王只是這宗事裡的一顆棋子。

    高湛對她也有所懷疑,不過榮王在這宗事裡並未得到實際的好處,就連工部尚書的位子也被齊王搶佔了,這才稍稍打消了他的疑慮。

    丫鬟早已把桌上的杯盤撤走,捧了茶上來。

    梅蕁道:「我聽沂王說起過高大人,他說你是他得力臂膀,要是沒有你的幫助,他也沒有今日的榮耀,不知高大人是何時投在沂王門下的?」

    在救舞青霓的事上,他見識過梅蕁的手段,從而也發現梅家在朝中的掌控力要比他想像的大得多,他不想自己有過多的把柄落在別人手裡,尤其是像梅家這樣的,他吃了口茶,道:「過去的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現在目的一致」,他岔開話題:「你可有聽說榮王暗中有高人襄助?」

    梅蕁眸光微凝,辭氣卻自然:「你怎會得知?」

    他目光在李硯汐身上停了一瞬:「李家傳出的信,先前『紫微垣黯』的事就很蹊蹺,再加上這次錢豐裕的事,也是奇怪的很。」

    梅蕁抿唇道:「宮裡頭發生的事情我並不清楚,不過錢豐裕的事,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只要高大人你心知肚明就行。」

    高湛說這話,亦是試探,他的眸光緊緊地盯在她的臉上,卻並未看出任何破綻,他唇角略彎過一抹弧度:「梅家在朝中有千里眼,順風耳,還有什麼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呢?」

    「梅家的千里眼,順風耳又怎麼比得過錦衣衛的無孔不入?梅家的任何風吹草動肯定也瞞不過高大人,那我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重要呢。」

    話說到這裡,氣氛不禁有些沉悶。

    還好舞青霓最善救場:「今兒是端陽,就連皇帝大人都歇在宮裡頭閒話家常,您二老就別鞠躬盡瘁了。」

    高湛也沒有覺得突兀,起身就要告辭。

    舞青霓覺得如此再呆下去,也是徒添尷尬,她沒有虛留,起身送他出了門。

    高湛高大的身軀在門邊略頓了頓,就一徑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李硯汐這塊橡皮糖走了,舞青霓終於忍不住嗔了梅蕁一眼:「你們兩就是倆刺蝟,放在一起硌得慌,有你這麼試探人的麼,話還沒說兩句就把人家憋走了。」

    以高湛對舞青霓的情意,他今日一定會來沁春園,不過每逢節日宏治都會把他留在宮中用午膳,所以梅蕁趕在宮中宴席結束前來沁春園,就一定會等到高湛。

    自錢豐裕的事情後,高湛對梅家就有極大的好奇,梅蕁這才篤定高湛一定會與她談話,從而可以以此來試探他。

    梅蕁開了個玩笑:「你該不會捨不得了吧。」

    舞青霓滿臉的無奈:「該正經的時候不正經,不該正經的時候又一副討債臉,真是頭疼,罷了,我也不管你的事兒了,你自己瞧著辦吧。」說罷,轉身就要走。

    梅蕁忙拉住她,堆笑道:「我試探出來了,你聽我跟你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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