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青梅 文 / 龍陽君
寧安府,黑底金字的牌匾甚是威嚴,那是皇上的親筆。
秋高氣爽,日已偏西。
一少年在廂房前的空地上揮舞著長劍。長劍寒光四射,袍服飛舞如蝶。
龍子卿索性就坐院內古樹下,品茗凝視。欒鴻餘光看他進門,並未停止動作,倏然左手撫胸口,伸手間一道白光自指尖射出。
電光火石,龍子卿茶盅內水花四濺,再一低頭,見一白色圓球已落入杯底。
龍子卿莞爾,繼續飲著他的清茶。
清茶水,綿綿桂花香。
欒鴻的武藝進步很大,這回在空中竟然能將桂花糖投擲到自己茶盅裡,擲的如此精準,可見還是沒少下工夫練習。
龍子卿愛吃甜食,尤其是桂花糖。每次欒鴻出門就會順手帶點,龍子卿一到就全部奉上。兩人青梅竹馬,但龍子卿卻長大後變成姑娘臉,欒鴻不知何時開始看著他的那張臉,學會了發呆。後來也就自然而然,喜歡上了。欒鴻每天盼著龍子卿到自己家,龍子卿只要得空就會過來他府上,兩人感情甚好。
欒鴻終於停止練劍,空中那舞動的蝴蝶成了人形,步伐鏗鏘的朝龍子卿走過去。
「鴻兒的武藝好精湛!」龍子卿揚揚手中茶盅,被欒鴻打在裡面的桂花糖發出微弱的叮噹聲響。
對上欒鴻癡癡的眼神,龍子卿笑的璨亮的眼神不自覺透出了幾分邪魅。
「你又穿了白衣。」欒鴻垂下眼簾,坐在石桌另一旁的石凳上,眼神固定在龍子卿落在沙地上的白紗裙裾。
北面的天際,烏雲一層層壓成了紫色。
齊瑞和阿呆將龍子卿要讀的書籍在欒家的書房放置好,阿呆甚至還替他翻到了某頁。
龍子卿眼睛眨巴幾下,旋即將手探進欒鴻的衣襟裡,摸索著,據他推測,剩下的糖塊絕對被欒鴻放入他衣襟裡的口袋。
「少爺,書籍已經安置妥當。」齊瑞冷臉,匡啷一聲打碎了那圍著桂花糖的曖.昧。
「鴻兒,我今天頭好暈。」龍子卿馬上做嬌弱狀,銅鈴眼變月牙,手指變蘭花,無名指抵在太陽穴上,神態做作的可以。
「少爺,書籍已經安置妥當。」齊瑞不慍不火,繼續提醒。
欒鴻聽著龍子卿嬌嗔的小嗓音,雖然知道他進門時還是生龍活虎,但還是不可理喻的相信了他的鬼話。
「齊瑞,上次我是幾時找你切磋武藝?」說話間欒鴻還霸道的把龍子卿的手往自己胸膛一頂。
齊瑞嗤鼻,滿臉的不屑。
欒鴻已經站了起來,齊瑞也不是嚇大的。
一年前會過欒鴻,是因為龍子卿和他郊遊時誤食了毒果子搞得上吐下瀉。齊瑞為此狠狠教育了欒鴻一頓,雖然自己擦破了點皮,但是欒鴻更慘,傷筋動骨。而今年,卻貌似又為了一個桂花糖……
這倆大男人也真是頂著黑線抽出了各自的刀劍。
空中相遇,劍刃在空氣中撞擊出清脆的音符。
欒鴻的氣勢全然蓋過了齊瑞,當年的手下敗將,已是無影無蹤。
幾次刀尖抵到齊瑞的喉嚨處,他最終敗下陣來。
龍子卿還是有些不忍的,他趕快飛到了兩人中間,直接伸手向欒鴻索要了剩下的桂花糖,拉著齊瑞進了欒家的書房。
申時,瑾凌王府。
裴啟坐在自己家的太師椅上,搖晃著,假寐。
果然,沒出他所料,這位皇兄又非常有規律的現身。
「皇上駕到~~~」太監像公雞打鳴一樣的聲音穿過紗窗,望到遠處金鑾。裴啟一驚,怎還帶了不少下人?
裴啟出門,行禮請安。
掃了一眼皇上身後的大大小小的人馬:一品的,正的,從的;二品的,正的,從的。
「賢弟見天去見了那龍老頭,人可好?」明仁帝的語氣,心急如焚,可見王妃的病情不樂觀。
「人甚好,果然是門庭若市,只不過……」
「什麼?」皇上臉色一沉。
「只不過前去他家就診的都是些窮苦人,怕是難得擔待王妃的鳳體啊!」裴啟是就事論事,畢竟王妃已經重病纏身好多年,人稱陰魂不散。
「那賢弟的意思是?」皇上一臉狐疑的望著裴啟。
「這事還得由皇上自己定奪,畢竟王妃也算是皇上的心頭肉……」
明仁帝臉色有點難看。
半天,跟來的大臣也沒有一個發言的,氣氛一下子就尷尬了。
「賢弟難道和朕說話也打拉鋸戰?」
皇上話鋒一轉,臉色也跟著一轉。
人多,很多話不放便開口。
「臣以為,既然已經封了龍狗子為太醫,不如就將王妃的病交予他治理,他初入宮不曾與宮中之人有過嫌隙,定能一心一意的治病。」
自然,皇上最後是心滿意足告辭。
裴啟繼續躺在太師椅上,心情已經不似之前活脫。
不知不覺已經烏雲密佈,酉時剛到便是大雨傾盆。
欒家書房裡則是燭火通明,齊瑞和阿呆去幫忙欒家拾掇院子裡曬著的草藥,欒鴻溜進書房的時候,正看見龍子卿對著書本練習小雞啄米。
燭火通紅,龍子卿白皙的面孔和白紗衣已經籠罩上晃動的橙黃。
「你這麼早就睡覺?」
轟然從睡夢中醒來,龍子卿看見的是欒鴻那被燭火映的晶亮的瞳眸。
霎時間,不只是誰,心跳惶惶。
「你這樣,還想殿試及第!」下午還為了龍子卿的狡辯和齊瑞大打出手,現在欒鴻倒是回頭教育起龍子卿要好好讀書。
「你放心,他們都沒我好!」龍子卿將雙手交叉在腦後,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眼睛彎彎,賤笑。
「不是沒你好,而是沒你好看。」欒鴻歎了口氣,濃眉大眼卻毫無剛硬之氣,坐在龍子卿身邊的圓凳上,語重心長。
「那也罷!」
「子卿……」欒鴻欲言又止,最後乾脆漲紅了臉:「你要是進不了三甲,我就把你武功廢了!」
龍子卿銅鈴眼瞬間張得老大,使勁的看欒鴻瞅:「廢了之後,你養我?」
「嗯,把你搞成花魁,然後敲鑼打鼓的娶進門,讓你徹底成個女兒家!」
欒鴻的話,惡狠狠的,瞳眸的憐惜卻出賣了他的語氣。
龍子卿樂不可支:「不久之後的武狀元,您的志向何在?單是為了入仕保著你爹?」
欒鴻的父親欒志澤,皇宮太醫,皇帝身邊的紅人。
欒鴻的目光已落到了燃著的燭火上,幽幽的神情突然變得莊重:「劍回沙場男兒笑。」
龍子卿一怔,原本想笑,卻半天無語。
這是第一次,他在欒鴻的目光中看到了與往日溫柔的神情不同的情感,那種凜然堅定的眼神。
「好,待你我金榜題名,比翼雙飛,劍回沙場男兒笑,花燭綽約長安城!」
欒鴻一時還不能明白龍子卿的話,那句「劍回沙場男兒笑」還是他對著各種軍事典籍一看就是幾年才得出的志向,一時間,他還消化不了其他的東西。
但是眨眼間,龍子卿已落墨宣張,將兩人合成的那兩句詩揮筆落到了紙上,筆法剛柔並濟,恰好迎合了這兩句詩的含義。
欒鴻仔細的閱讀者紙上的字,過於認真,沒注意龍子卿是何時告別。
屋外的雨已經停了,月明風清,冷風習習拂過龍子卿微微泛紅的臉頰。
鴻兒,明天我就要邁出我們之間的第一步,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