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尋仙道 文 / 專注HE一百年
10、
剎那芳華,奪目絢麗的色彩,如同盛開的千重蓮華,一點點,以子畫手握住的地方為始,向上下兩端蔓延、伸長。
直至通體流光溢彩,炫目得刺眼,卻又讓人捨不得移開眼。
而後,顏色由五彩斑斕,逐漸融合,呈銀白。
金光乍現,從最中間的刀刃湧入,順著長槍,沿著槍身那奇怪的花紋,攀爬蔓伸。於是那花紋倏爾清晰起來,雲履、長衫,戎馬、戈戟,寥寥幾筆。刻畫的是一個男子,看不清面容,只從他挺拔的身姿,遙望遠處孤煙細的深邃中,見得是個——將軍!
金光糾纏著銀光,悱惻纏綿。
子畫頭上斜插著的金釵,忽然亮了一瞬。
「既成仙骨,何不尋仙道!」
遠處沉寂的地方,蒼老悠遠的聲音,迴響在子畫腦中。
「既成仙骨,何不尋仙道!」
一聲質問,擲地有聲。
成——仙道!
子畫只覺靈魂瞬間壓縮,又瞬間釋放。這一縮一放,縮為屈意,放為伸意,屈伸俯仰,唯一念之差!
我自俯仰天地,得天資,修仙道,淡榮辱,無懼於人。
子畫身周的靈力瘋狂地湧動起來,強勁的旋風吹散她額前的碎發,拍打著衣裙,獵獵作響。
一時金銀兩色同時並行,照亮了槍身的圖畫。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將軍騎馬橫槍,將士十年方歸;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靈力源源不絕地湧入子畫體內,進入識海中那小小的實體,此為《九轉》一轉入門後凝成的元神粒。隨著靈力越來越多,積聚、沉澱,那小小的元神粒漸漸膨脹。
地上的三尖兩刃槍與子畫頭上的金釵交相輝映,搭成一架短橋。金銀二色不斷地從槍柄,沿著短橋,渡到金釵之上,極盡奢靡。
終於,流雲四散,元神粒也不再擴張,比之剛剛《九轉》入門時長大了不少。
靈氣散開,子畫覺得自己一天的疲憊都消失了,精神異常充沛。元神粒靜靜地飄浮在識海中,小小子畫慢慢旋轉著。
——一轉,第二層!
睜眼,手中已牢牢握住了長槍。磅礡的色彩早隨風而去,重新恢復了暗銀色。使力,向上一拔。好像是輕輕鬆鬆的,長槍自願的就從地上竄了出來,嗡鳴著落入子畫手中,好像是見到久違的親人一樣,親暱歡欣。
子畫輕輕掂了掂銀槍,不重,很稱手。不過,自己一個女孩子,用這個,有點怪異。子畫想著想著,就見銀槍「唰」地縮小,幻化成花紋形狀,幽幽地附在了子畫的長裙上,胸口紋了一個兵器的花紋,三尖兩刃。
乍一看並不特別,可仔細看來,卻無一不覺得煞氣逼人,一股寒風撲面,冰冷的氣息瀰漫著嗜血的恐怖,顯得瘆人而肅殺。
子畫轉過身來,抖了抖裙子,掌心附著上薄薄的一層靈力,把剛才凌亂的褶皺整理平整,看向穆杉。
她的師父,此刻,正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驚詫、高興、隱忍。
驚的是小徒弟身上,總能發生一些奇怪的事;高興的是子畫終於能控制靈力;忍的是,許多秘密,他問不出口。
一旁相互扶持的城主和城主夫人,原本聽到連穆杉也不能解決,已經覺得眼前一黑,人生無望,更沒把希望放到一個小姑娘身上。想她師父都無能為力,那麼徒弟,更應該是不能夠了。但是,這流傳了許多年的師徒定律,在穆杉與子畫這裡,注定是一個意外。
城主可以說是大悲大喜,心情在幾刻鐘的時間裡起起伏伏,再加上年事已高,情緒激動之下,兩腿一陣虛軟,直直坐倒在地上。
穆杉聽到響聲,回身想去扶城主。然而身體還被曹本定住,動彈不得。就在這時,眼角餘光瞥見曹本向著院中央而去,那原本矗立著長槍的地方,手中持劍,直刺過去。
子畫也看到了,她詫異地眼瞧著曹本衝自己而來,臨了臨了急忙一閃身。誰知曹本並不是為她而來,劍鋒向子畫後方斜刺,劍氣破空,隱隱有龍吟之勢。
「讓開!」
子畫側身避開劍氣,順著劍峰看過去。
有許多事,無知最為幸福。而當你知道了,就必定要承擔責任,付出,應有的代價。
劍尖鋒利,直指中央。於是子畫看到了,十幾個人的虛影,那是
——魂魄!
魂魄即為鬼魂,人死,而魂魄不滅,入地府,輪迴轉生。
十幾個魂魄,像是初生的嬰兒一般,懵懵懂懂地飄在院子中央,茫然無措地,看著曹本的劍鋒,越來越近,劍氣越來越盛。
而被仙家法器傷到的魂魄,不可修補,或是永世魂魄不穩,神智癡傻;或是萬劫不復,煙消雲散,從此歸真返璞,再不留一絲痕跡。
劍氣撕裂空間,在這不大的院子裡掀起狂潮。三寸、兩寸、一寸,十幾個魂魄還是沒有動,呆呆地等待著被迫的永久消失。
「鐺!」金屬與金屬對撞,互不相讓,誰也不輸於誰,滋喇喇激起火星。
還是曹本最先妥協,「無常大人,得罪了。」
黑無常瞪著曹本慢慢收劍、入鞘,才緩緩收了無常索。索鏈光
滑,流暢的線條看不出曾經被,重創的痕跡。
怎麼又是他們!子畫在鎖鏈迎上劍鋒的時刻,冷然抬眼,白無常、黑無常。
要走了娘的命,現在又來要走這幾個無辜之人的性命,何其可惡!當誅之!
子畫緊緊握住拳頭,周圍的靈氣全部灌注進握緊的拳頭,蓄勢待發。
靈氣再次向子畫所站的位置聚集,一旁的曹本也感覺到了。不過曹本很詫異,這小姑娘不是神仙之後嗎?怎麼關係跟地府鬧得這麼僵,這要是哪天要轉世歷劫,得罪了地府,給你批一個孤苦短命也就罷了,若是投了個畜生道,這還有臉見人嗎!
曹本不動聲色地擋在子畫面前,阻礙了視線。
「稍安勿躁。」
一句話,霧氣一樣進入子畫耳朵裡,子畫抬頭看了眼曹本,無言以對。
呵,稍安勿躁,怎麼不早說。
無常索很長,至少長到能夠鎖住十幾個人。黑無常一個一個地套上去,就要拉著走。
「慢走,請教一個問題。」子畫不大的聲音響起,清麗悠揚,生生阻攔了黑無常的腳步,他把索鏈往下放了放,看向子畫。
「往昔城劉氏?」
黑無常轉身就走,每天要勾的魂有那麼多,哪裡記得住哪個是哪個。往昔城?劉氏?
這天下每天死去的人成千上萬,沒見過有那個生人念念不忘死人的,過個把月,還不都是前塵往事,哪管什麼生離死別?
「劉氏在排隊投胎。」黑無常隨便胡謅了個回答,打算敷衍過去。這個小姑娘,哦,不是那個什麼,對,劉氏的養女麼。
雖則是這個樣子,可是黑無常錯了便錯了,沒功夫跟子畫糾纏這些,一碗孟婆湯,什麼都是過眼雲煙。恁你刻骨銘心,也化作淡淡的落紅,輕一抖,就落下了,從不留戀。
白無常翻著生死簿,張了張口,想說什麼,終是什麼也沒說,與黑無常拽著一溜兒魂魄,閃身不見了。
子畫盯著他們消失的地方,久久無言。
曹本暗驟起眉,自古天道無情,極情者命途多舛。
「生死而已,不必憂心。」
子畫閉了眼,把淚水鎖在眼瞼裡,強迫它不滴落下來。她知道曹本是在提醒她,她也懂得這個道理。人死不能復生,只是,還是悲傷。
這廂兩人互動,看得城主府的其他人簡直莫名其妙。
奇怪的對話,奇怪的動作,還有剛剛曹本懸空的一劍,明明勢如長虹,卻在半路猛然停住,像是被什麼擋住。
子畫再睜開眼,淚水早已被她收回,還是那個堅強開朗的姑娘。不是無情,是最善於偽裝,便作,心事無人知。
穆杉這時候也能自由活動了,曹本見事情了結,就解了他的定身術。
子畫吸了吸鼻子,跑著撲向自己師父。人群最前方,那抹雲彩一樣的顏色,緊緊抱住了他。
她覺得,自己現在只有師父了,已經錯過了那麼多,她已經經不起再犯一次錯誤了。這一次,他是我的師父,誰都不能搶走!
穆杉一愣,旋即也張開手臂,環住子畫,手掌輕輕拍打著子畫瘦弱的後背。有一種,親人的感覺。
穆杉覺著自己的長衫,有一瞬間濕潤了一下,彷彿是錯覺。也是,苦了這個孩子了,畢竟只有,十三歲。
子畫抱夠了,等到滿身滿心,都沉浸在師父那充滿家的味道的懷抱裡的時候,她輕輕推開來,退了出來。
家,她已經沒有了。
曹本看著這一幕,只歎了一口氣,悄悄離開了。
從此,成城裡少了一個神棍,城裡人,仍然繼續過著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