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測靈根 文 / 專注HE一百年
3、
上清門是離往昔城最近的修真門派,距最後一次招收新弟子已過去不少時日。此時,山門靜悄悄的,竹林幽深,黃鳥喈喈。
「師兄。」看守山門的弟子恭敬的稽首。
穆杉帶著張子畫直接到了掌事處。掌事師兄拿出測靈石,示意張子畫把手放上去。
一到上清門就測靈根是每個修仙門派的規矩,只有知道測試者是什麼靈根,有沒有靈根,才好決定他是不是能夠有資格修仙,又要修煉什麼樣的功法。
張子畫聽了穆杉的介紹,乖乖地慢慢抬起手,掌心包裹住圓潤透明的石頭。她知道,金木水火土,自己是什麼靈根,手裡的石頭就會顯現什麼樣顏色,對應著不同的靈根屬性。
只是——
……
一分鐘過去了。
石頭穩穩當當地躺著,沒有起絲毫變化,好似就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石頭。
掌事師兄搖了搖頭,遺憾地道:「沒有靈根。」他瞥了眼穆杉,心裡一陣歎息。哎,這根骨是個修仙的料兒,還是穆師兄看上的,竟然沒有靈根,可惜了。
張子畫鬆開手,驚訝地看著掌事師兄,沒有靈根嗎?那我,是不是不能修仙?張子畫抬頭,失望中帶著疑惑,望著穆杉。
可是我答應娘了,答應娘要去修仙。然後,也許能找到我的親生母親。但是,如果沒有靈根,就不能修仙,就不能完成娘的遺願,也不能完成自己的心願。那麼,我要放棄嗎?
這邊張子畫正胡思亂想,穆杉卻沖掌事師兄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把她記在我名下。」穆杉沖掌事道。做個記名弟子,不求長生,只佑一世安穩。
掌事見得大師兄都這麼說了,不敢違抗,再說門派裡沒有靈根的記名弟子,也是不少,大師兄要收一個,也是合理。
他上前托起子畫的手掌,靜靜看了看。
張子畫不知道掌事師兄要幹什麼,疑惑地望向穆杉,見他沒有什麼表示,還是那樣的沉靜地看著自己,子畫莫名地就放下心來。
然而瞬間,張子畫只覺心口有一瞬間的疼痛,好似有什麼東西遠去了,單薄的身子晃了晃。穆杉及時扶住她肩膀,子畫道了聲謝謝,靠著扶持,勉強站穩了。
掌事取了子畫一滴精血,附在木牌上,遞給她:「這是你的身份證明,張子畫,上清門青木真人座下首席大弟子穆杉之記名弟子。」
上清門的記名弟子,有兩種,一種是凡人,不能修煉,也沒有資格修習功法,只為了入門,頤養天年,學得幾分世俗本事。
第二種就是新入門的弟子,還沒有正式的師父,就由前幾屆的師兄師姐們帶一帶。
而張子畫剛剛得來的記名師父穆杉,可算得上是所有記名師父裡最出名的了。
穆杉十一歲修真,拜在青木真人門下,師徒都是木靈根,功法有不清楚的地方,能及時得到師父的指點。
穆杉的資質並不算得好,勉強能說個中上之資,不能再多了。不過所謂笨鳥先飛,勤能補拙,穆杉從小就牢記著師父的教導,學習功法比同期的弟子都努力用功。
到現在二十一年過去了,也修到了金丹三層。這個速度,比起天才自然是算不得,但是怨不得穆杉基礎打得紮實,一步一步。而且人長得也英俊,從小正太,成長為上清門裡數一數二的大帥哥,在弟子中頗有領袖地位。
穆杉示意張子畫接了木牌,拉了她手,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她說道:
「先帶你去見你師祖,我的師父,青木真人。」
穆杉領著子畫走出殿門,兩人出去的時候,迎面又碰上一列人,衣著華麗,步履匆匆,隱隱以中間的少年為首,頗有幾分人間世儈的味道。
張子畫看著被簇擁在中間的頎長男子,薄綠松花長袍,煙色雲鞋,琉璃束帶,腰間佩一把長劍,手執鏤空雕飾折扇,推推搡搡地進了掌事處。
李家少爺,李君嵐?
張子畫下意識的就要躲,又想到罪魁禍首姚麗麗,瞄了眼前方的穆杉,看著他雲白色的長衫,及地的衣擺迤邐著,透出一股子清清冷冷的出塵味道,子畫終於是生生忍住了腳步,不去看那令自己心驚肉跳的李家少爺。
這李家,怎生如此陰魂不散,難道是來抓自己的?
想到這兒,子畫自己暗自搖搖頭否定了。不,不可能,李家沒有必要找我這麼一個默默無聞的人。
那他為什麼來了上清門?難道是真的想修仙?還是
張子畫以前無聊的時候畫本看多了,不禁腦補出李君嵐追妻不成,被姚麗麗傷害,悲痛欲絕,無奈削髮為僧。
咦?不對,是修仙。不過,修仙者也是可以成親的啊。
穆杉見張子畫心不在焉的樣子,以為張子畫是害怕見到青木真人,便加重了語氣:「我師父青木真人人很好的,一會兒不用緊張。」
張子畫回過神兒,仔細聽穆杉講,卻情不自禁地隱約捕捉到掌事處那邊傳來一陣歡呼,好像,李家少爺,靈根資質還不錯?
穆杉咳嗽一聲,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小姑娘一見剛才那個新進弟子,就像是丟了魂兒似的,要不然不會連到了自己師父的住處還在神遊天外。這個認知,讓穆杉沒來由的有些不自在,
左手手指摩挲了幾下腰間藏青色玉帶,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思維猛地回歸,張子畫才有機會打量她現在所處的地方。
不是青石板的山間小路,而是空間比較大的宮殿。小巧精緻的香爐,擱在半掩的屏風後面,餘香裊裊,衝擊著嗅覺,讓人心神為之一振。子畫「嘶」了一聲,恭恭敬敬地拜下:「弟子張子畫,拜見師祖。」
青木真人有一百一十歲,渡劫初期。煙綠道袍,天青絲絛穗,一雙水雲鞋。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天庭飽滿,目若朗星,濃麗的劍眉斜|插進|鬢髮,渾身蓄滿了力量,整個人不怒自威。
青木真人真名並不叫青木,而在上清門,只有修為到了渡劫期,才算出師,賜道號。
「師父,她是弟子收的記名弟子。」穆杉適時出聲,他這個師父,很高冷,從不輕易開口說話。
青木真人從子畫進得門來就在打量她,根骨不錯,可惜沒有靈根,身上環著淡淡薄薄的死氣,特別的是髮髻上的金釵,既不是凡物,也不是……奇怪了。
「你頭上的金釵從何處得來的?」
「是弟子的家人贈予弟子的。」張子畫克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令她恐懼的畫面,強作鎮定地回答道。
一聽青木真人提自己的金釵,張子畫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劉氏,想到黑白無常,想到死亡,想到劉氏的遺願。然而她終於是留下了金釵,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是她親生母親留給自己的。
穆杉在一旁聽到自己師父問的問題,也是心中一緊,生怕子畫失控。沒想到張子畫語氣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平靜得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瞇了瞇眼睛,這樣的人,很可怕,若是修得了仙,必定是登頂之輩。
青木真人聽了張子畫的回答,點了點頭,既然是家裡人送的,那他便不好再問什麼,見過面,讓兩弟子回住處休息。
到達穆杉自己的住處,在一處幽謐的竹林裡。清露敲翠葉,白鳥戲叢間。
張子畫坐在她自己房間的木椅上,手上抓著那柄金釵。
寸長的金釵,暗紋有祥雲瑞獸,天柱高台,奇花異草;雕欄畫棟精緻,舞榭歌台典。中有字,子畫並不認識,字體繁雜,筆順流暢,幾分寫意,幾分記實。是兩個字,金色的筆線處凹陷出潤澤的弧度。
剛才,師祖問……
為什麼母親留給我的金釵,能截斷無常索,讓師祖一下子注意到?我,真的不能修仙嗎?我的親生母親,是誰?她為什麼,拋下我,十三年?
陷入沉思的張子畫沒有聽到敲門聲,直到外面的客人不耐煩了,自己推門而入,「張子畫!」
「姚……姚小姐?」姚麗麗?她怎麼會在這兒?那天她讓自己去替她嫁人,害得她沒有及時給母親送藥材。想到劉氏,子畫十幾年來被灌輸的尊卑思想瞬間就淡了,臉上不經意間就帶上了點兒慍怒,清麗的小臉兒上點了紅暈。憑什麼,你可以隨便指使我!
姚麗麗一身淺緋色雲霞繡裙,襯得她容顏靚麗。並沒有注意到子畫臉色的變化,她自顧自地說道:「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跑,李君嵐也追來了!你真是……真是……」姚麗麗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叉著腰在窄小的屋子裡走來走去。
嫁人生子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要的是長生,是力量。
「呵,姚小姐,別怪子畫沒提醒你,好像李家少爺是您的未婚夫吧,跟子畫有何干係?」張子畫不耐煩地斜眼,姚家女兒真是被寵得沒邊兒了,成天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似的。
「張子畫,你還別說,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是上清門的弟子,你算什麼東西,沒爹養沒娘愛的野孩子。」
「姚小姐,做人要積點口德。」
姚麗麗來這兒也不過是發個脾氣,並沒有找茬兒的意思,只象徵性地「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子畫煩躁地按按太陽穴,起身把門鎖了上去。
沒爹養沒娘愛?說得對極了。
久違的無力感襲遍子畫的靈魂,從小活在城裡人們的指指點點中,沒有一個夥伴願意跟自己玩耍,只有劉氏,一遍遍的輕聲撫慰,是她本應無憂無慮的童年裡,唯一的回味。
怎麼會不痛,雖然口頭上說恨,說怨,說不原諒,但那又能改變什麼呢?父母,永遠都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不知多少夢中,有高大的父親,慈愛的母親,一家人,幸福、喜樂的活著。
不敢奢望,只餘空想。娘告訴我,母親活著。那麼我,一定要找到母親,就算不能,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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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巒聳立,蒼翠的峰巒,突兀的斜插著幾株枯木。枯木,猶榮。
上清門另一處,半山腰的一間木屋中——
「師兄你不是說你的法術沒問題的嗎?」
「前提是她是個凡人。」惑魅的聲音,足以令任何人沉淪。
「她就是啊,她要不是我肯定會發現!」
「也對,那我就不知道了,有時候可能法術沒施好。」聲音裡明顯地透出輕佻的毫不在意。
「……好吧,嗯,能不能再拜託師兄幫個忙?」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