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曾經三人行（二） 文 / 茶裊裊 非包月作品
太小的時候不懂，稍稍大一些、大概六七歲時；顏小軒才知道：嚴緋沒有爸爸和媽媽。她跟著舅舅生活。
嚴緋的舅舅是個小混混兒，經常半夜三更不回家；對嚴緋也不好，更不懂得要如何照顧一個孩子。因此，嚴緋十五歲之前的有一半是在明軒家度過的；而另一半，就是在顏小軒家度過的。他（她）們的成長都與彼此息息相關……
嚴緋說，她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媽媽；但她相信，他（她）們很愛她！她說這話時，閃閃發光的大眼睛有著異常奪目的光彩。
……
媽媽說：「嚴緋很可憐！」
明媽媽也說：「嚴緋需要人疼愛。」
她們都把嚴緋當成自己的女兒來疼愛；甚至，私下商量收養嚴緋的事但是，剛滿十歲的嚴緋，有著異於同齡人成熟的心智；她不同意自己被收養。她說，自己還有舅舅。於是，收養的事情只好不了了之！
但這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嚴緋還是和往常一樣。有時住在明媽媽為她佈置的公主房裡；有時住在顏家、和顏小軒一起在寬寬的地板上打滾。他（她）們還是一起吃飯，一起玩耍，一起上學……甚至，在嚴緋說那些無人問津的流浪貓很可憐後；她們又一起去廣場上喂流浪貓。
……
就這麼十幾年的時光過去了……
直到十五歲那年，在爭得了明媽媽與顏媽媽的同意後；嚴緋才住進了自己六樓的家、爸爸媽媽為她留下的房子。
可是，她也只住了半年。
顏小軒還記得：在嚴緋出事的前一天，明軒說要請兩位美女吃冰淇淋；之後，他（她）們三個還坐在一起美滋滋的啃著冰淇淋！
嚴緋吃得很慢，她的吃相很漂亮、很；不似顏小軒貪婪的」狼吞虎嚥」；也不似明軒那種帶著男生味兒的」豪邁」。她一直是他（她）們之間最優秀的那一個。
他（她）們遇到一個由遙遠的遠方路過的流浪者。那時，他（她）們還不是太懂」流浪」的意義；只是一臉羨慕、滿目憧憬的聽著」流浪人」一路的奇聞趣事、所見所感。
只是流浪對於三個還在讀初中的孩子來講，似乎只能是」鏡裡看花」。於是，他（她）們約定：十八歲那年的暑假，要一起結伴而行；去充實見聞、去補充」營養」、去踏遍祖國的大好河山。
……
顏小軒是個急性子；她當天晚上熬夜、在電腦上搜索出中國最著名的幾處景觀。
當第二天中午，她興高采烈的拿著資料、推開嚴緋家的門，想要和她一起分享成果時；意外發現嚴緋的舅舅竟然在家。似乎……還有客人，兩個人不知道在房間裡談些什麼！
顏小軒不喜歡嚴緋的舅舅，也懶得去打招呼；她只想趕快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嚴緋。
經過虛掩的門時，她聽到了那個青年男人令人作嘔的聲音……」李哥，我現在真沒錢；不然、不然我把房間裡的那個丫頭壓給你行不行？她還年輕啊，『前途』很廣的啊！」」那個丫頭？你外甥女？？」」是、是…我把她抵給您；怎麼樣？」
……
天哪！！嚴緋，是嚴緋……她舅舅要把她賣掉！
他那滿不在乎的語氣，似乎就像在說賣掉一隻小貓、小狗；甚至、桌子椅子一樣的輕鬆。彷彿，嚴緋是沒有生命的、可以隨意任人支配的東西一般……
顏小軒被這種毫無人性的言辭嚇到了，她慌亂的跑開、推開嚴緋房間的木板門……
……
嚴緋躺在床上。身上的睡裙有被撕裂的痕跡，全身佈滿了可怖的傷痕；空氣裡到處瀰漫的糜亂氣味，令顏小軒作嘔。她看見她雙目空洞、面無表情的盯著藍白格的屋頂；嫣紅的唇瓣被潔白的牙齒咬破、鮮血染紅了她身下的白色床單……
血腥、而真實的……！！萬念俱灰……
顏小軒震驚的摀住嘴巴，彷彿是被人摑了一巴掌、從來都沒有那麼疼過；眼淚就這麼不受控制的流下來……
她幾乎不敢碰她；甚至不敢發出聲音打擾…只好站在一邊，搗住嘴巴哭泣。
……」您放心，白紙黑字、你可以把那丫頭帶走了……」那混蛋令人噁心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出來。心下一驚，顏小軒幾乎是撲在了嚴緋的床前。她抓過她的手，不停的握在掌心搓揉；她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無倫次的對著可憐的女孩兒嘶吼：」嚴…緋、嚴緋，他、他要…賣掉、賣掉你；你快走…快走、快走…嚴緋。」
混蛋、混蛋！！那個毫無人性的混蛋……
天哪！她可憐的嚴緋……
她看見嚴緋閉起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下有一串晶瑩的淚珠漫過她素白的臉頰。
……
她扶起她，小心翼翼、生怕弄傷她！！
她看著她在衣櫥裡找到那件最愛的淡紫色衣裙，淡淡的紫色彷彿透著淺淺的薰衣草香……她甚至微笑著，坐在梳妝台前整理好她烏黑油亮的長髮。取出昨天兩個人一同買來的草編帽，扣住流瀉的長髮；纖細的腕上還帶著她生日那天、明軒送她的手鏈。
……
顏小軒只是哭。那時
的她沒有理智、沒有思維、沒有邏輯，她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應該要做些什麼，挽救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也正如，即將發生的事……
或許是顏小軒過於悲切的聲音，又或許是因為那個午後的聒噪……輕易的吸引了那兩個完成交易的混蛋。
門開的那一瞬間，嚴緋已經穩穩的站在了陽台的窗戶上。
顏小軒驚訝的摀住了嘴巴，淚水卻更加悲傷欲絕……
那個男人顯然沒有預料到這種場面，他骯髒的臉上惡毒展露無疑：」死丫頭，想跳樓？快點兒滾下來！不然∼我就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告訴明家那個臭小子。」
明家的臭小子？他說的應該是明軒吧！
顏小軒看見嚴緋空洞的眼睛裡，再次劃出兩串晶瑩的淚珠……紫色的裙擺還在微風裡搖曳，輕盈的花紗打在女孩兒白皙的小腿上；被草編帽扣住的長髮，在那個季節狂舞……
然後，她笑了，淒楚而又攝人魂魄的微笑；她說，小軒，我會想你，也會想明軒的。
顏小軒驚恐的瞪大雙眼。
「不，不要……」她拚命的向她跑過去，她伸手想要抓住她，抓住……
可是，握在她掌心的只有一團沒有溫度的空氣。
……
那美好的女孩兒，面對著藍天白雲閉上眼睛；就這麼…掉落、下去……
六樓，六樓的距離。
堅硬的水泥地，無法承納一個女孩如花的年紀！！
……
她走得那年，十五歲；只有十五歲。
顏小軒站在空空蕩蕩的陽台邊，纖瘦的手臂在窗外劃成一抹痛苦的度……
120來過又走，她看不到。
110來過又走，帶走了那個混蛋；她也看不到。
路上的行人高聲議論，指指點點……那地上，還有嚴緋的血跡……
那場兵荒馬亂的青春呵！
明軒發現她時，她的手臂還伸向窗外，拚命的想要抓住些什麼；她的喉嚨已經嘶啞、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卻還是近乎執拗的呢喃：」嚴緋，嚴緋，…不要，不要走……」
明軒在身後抱住她，滾燙的淚水沾濕了她的上衣；她眼前一黑，倒在了明軒懷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