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文 / 書自清
包廂門打開,率先走進來的是紅狐,她面上沒有特別明顯的表情,只是步伐妖嬈地繞到雪陽身旁,靠在了沙發扶手上。緊接著跟著她進來的是紅嬛的經理,一位面色嚴肅、年齡在二十五六歲左右的短髮女子,五官清秀漂亮,只可惜表情十分欠奉。她身著西裝,一舉一動一絲不苟。之前門外來匯報情況的聲音就是她的。
她走進來後,停在了門邊的位置,無聲地擺了一個請進的手勢。隨著她的手勢,陸之謠看到了那位名叫楚瑜江的青年男子和自己的大伯父陸子遠陸續走了進來。
當二人瞧見雪陽和陸之謠的時候,表情和反應各不相同。楚瑜江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瞬的動搖,隨即平息下來,表現尚算冷靜。而陸子遠則在短暫的吃驚後,表現出心虛、慌亂、擔憂等複雜的情緒,不過這位姑蘇城的一把手好歹是一方大員,強作鎮定地站在楚瑜江身邊,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
雪陽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絲毫沒有要站起身迎接二人的意思。不過她好歹將手伸向l型沙發的另一頭,道了一聲:
「二位請坐。」
楚瑜江和陸子遠也算老實不客氣,就依著雪陽的話坐了下來。楚瑜江剛坐下來,便對雪陽開口問道:
「聽她說,你是這裡的話事人?」他指了指紅狐。
「呵呵,算是吧。」雪陽回道。
「那麼,你在雪跡裡也應當是個能說得上話的吧。」楚瑜江說道。
雪陽端起了面前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沒有回答這句話。一旁的陸之謠有一種想扶額的衝動,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貨對雪跡的瞭解幾乎為零,就敢在別人的地盤裡找別人的麻煩,該說他是膽大包天的還是自信過剩呢?這可不是熱血漫畫,主人公靠著主角光環就能單槍匹馬橫掃敵方大本營了。
楚瑜江見雪陽擺譜,冷哼一聲,說道:「那麼我也就不廢話了。既然這位陸小姐現在就坐在你身邊,我想你該明白,她和我身邊這位陸子遠陸書記的關係。現在,陸書記的女兒被魔附身,只有我楚門能解,我希望請陸小姐跟我去楚門坐一趟客,我楚門自然會出手解了陸書記女兒的困境。」
「不行啊。」雪陽忽然冒出了這句話。
「啊?」楚瑜江愣了一下。
「紅狐,你這裡的新茶實在太嫩了,不出味兒啊。」雪陽說道。
「哼哼,主公就將就著喝吧,有茶喝總比喝涼白開來得有味道吧。」紅狐妖媚一笑,嬌聲道。
楚瑜江似乎聽出了她們語帶雙關,這是在諷刺他太嫩了。他眼角抽搐一下,好歹壓下了怒氣,道:
「不知道,我的條件,你們…」
「小子,你爸媽沒有教過你,和長輩說話時的禮節嗎?來雪跡的地盤,連名號都不報上來,就想與主公談事情,你以為你是誰啊?」
楚瑜江的話被半途打斷,他扭頭一看,瞧見一隻黑貓正站在他腦袋後方的沙發邊上,說話的聲音就是從它口裡出來的。楚瑜江驚了一跳,從沙發上彈起,右手下意識抬起,捏了一個訣,就要念法。哪知道黑貓繼續開口道:
「奴家才不會攻擊你這種腦殘呢,簡直是辱了奴家的智商。」
被一隻黑貓羞辱智商,楚瑜江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而坐在一旁的陸子遠到底老成持重,似乎已經看出了事情不對。此刻開口道:
「楚先生,算了,我們告辭吧。」
「什麼?」楚瑜江瞪向陸子遠,道:「你不想要你女兒了?」
「你說的是這位小姑娘嗎?」雪陽忽然開口,楚瑜江看向她,然後下一秒,他就眼前一花,陸之琳憑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呈現昏厥的狀態,靠在沙發的邊角。
他倒吸一口涼氣,這是…空間轉移。這種能力,哪怕是在大妖之中,也是極為上乘的能力,依據楚門記載,擁有空間轉移能力的大妖,這世上已經十不存一。如果見到這類大妖,那必然是極為恐怖的存在,不可與其戰鬥,及時撤退,保命為上。
楚瑜江面色已經從青白轉為慘白,然而事情還沒完。雪陽就像是隨手倒了一杯茶一般,輕鬆寫意地伸出右手,楚瑜江注意到她手上冒出一層金光,然後這隻手就神奇地穿透腦殼,探入了一旁陸之琳的腦中,接著雪陽輕輕一扯,一層冒著黑氣的詭異黑影就被拖了出來,只見雪陽將抓著黑影的手往楚瑜江面前一遞,笑呵呵道:
「怎麼,莫非你想與我交易的是這個?」
那黑影只是暫時被雪陽制住,此刻由於雪陽將其往人前遞去,它無限接近楚瑜江,聞到人味兒,頓時興奮起來,張牙舞爪地試圖掙脫雪陽的手,竄到楚瑜江體內。
楚瑜江嚇得倒退好幾步,捏訣的雙手都顫抖起來。還沒等他念法,雪陽單手稍稍用力一捏,那團散發著黑氣的黑影頓時消散,變為了一枚黑中帶青色的魔核。雪陽輕輕一丟,那魔核便違背地心引力般定在了半空中,接著緩緩漂浮著送到了楚瑜江面前。
「既然你這麼想要這個,吶,給你。青魔,黃階低級,比起女性更喜歡附身男性,吸取人體內的陽氣,直到將人搾乾為止。這種小魔,大約也能換個千把塊錢,就送給楚公子當做見面禮吧。」雪陽淡淡道。
楚瑜江僵在原地,看著浮在眼前那枚依舊散發著淡淡黑氣的魔核,竟然連動彈都忘記了。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眼前這個女人,這個銀髮女人究竟是誰?居然能就這樣輕鬆寫意地收拾了一隻魔。就連他的爺爺,現在楚門的家主,也不可能坐在沙發上,揮揮手收拾掉一隻魔。即便是黃階低級,也需要站立起身,貫
貫通經脈,捏訣施法,使出一些手段才能收拾掉。更何況青魔雖然低級,卻屬於非常難纏的魔類,若是想要將其從人體內逼出,而不傷及人體,必須使用楚門的秘法才行。也就是說,楚門上下總共43名驅魔師,包括當代家主,全部敗在了這個女人的手下。
而此刻的陸子遠已經震驚地站起身來,盯著雪陽看了許久,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腦袋磕在了地上,全身拜服在雪陽腳下,大聲道:
「玄妙觀俗家弟子陸子遠,拜見雪狼上神。凡子有眼不識泰山,請上神降罪。」
「呵呵,人類裡面總算還有能認得主公的人在啊。」一直冷眼旁觀看戲的紅狐此刻總算出言說道。
「是姑蘇玄妙觀的弟子啊,也就是說,是終南山(正一派)的分支。你師父是誰?」
「正是先代觀主。」
「啊,張得一啊。他與孤倒是有過一面之緣。唉,說起來,玄妙觀1912年那場大火著實是可惜了,孤當時不在姑蘇,否則當能阻止此事。哎呀,孤真是糊塗了,與你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那個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不過你師父當時是在的,那個時候他也有十來歲了,已經出家入觀了。」
「正是,當時師父為了救火,手臂上還被燙傷了一塊,一直留有傷疤。」陸子遠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起來吧,起來再說話。」雪陽輕輕一抬手,陸子遠便隔空飄起,向後倒在沙發上。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扶起,直接回到了沙發上一般。他驚異了片刻,隨即冷汗溢滿了後背。
此刻陸之謠已經完全混亂了,她從不知道大伯父居然也是道門弟子,而且還是玄妙觀的弟子。她們陸家一直是姑蘇的名門,祖上是做官的,到了現在也一直在做官。大伯父出生於上世紀五十年代,關於他年輕時期的經歷,自己確實是不大清楚。不過此刻看著大伯父給雪陽下跪磕頭的景象,對她來說是不小的衝擊,因為大伯父畢竟是她的長輩,而她自己和雪陽的相處卻又一直是一種平輩之間的模式,也就是說,在看到大伯父給雪陽下跪磕頭的時候,她頓時有一種輩分錯亂的感覺。好像她自己也生生受了大伯父的拜服一般彆扭。當然,陸之謠也從側面更生動形象地體會到了雪陽萬年壽命的恐怖。
但陸之謠多年來裝面癱也不是白裝的,雖然內心驚濤駭浪,但她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一直面無表情地坐在雪陽身邊,好似一隻精緻的人偶。
「那麼,既然招呼已然打了,孤能問問,你和楚門到底有怎樣的協議,你們想要陸之謠做什麼?」雪陽問道。
聽雪陽有此一問,僵在不遠處的楚瑜江掙扎想阻止陸子遠說話,但是被紅狐一個眼神瞪了回去,張了張嘴,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而此刻陸子遠開口了:
「既然是上神問起,凡子自會老實回答。凡子年幼的時候體弱多病,6歲那年被魔附體入魘,家父請了玄妙觀的師父前來作法驅魔,之後師傅見與我投緣,便讓父親送我入玄妙觀修行,拜在師父名下,清心養神,強身健體。雖然如此,我卻並未出家,依舊照常上學,放學後便會進入玄妙觀修行,吃住都在觀內。一直到我18歲後進大學,才徹底離開了玄妙觀。之後忙於學業工作,與師父的聯繫也漸漸淡了。
1986年1月18日,姑蘇遇到三十年未見的大雪,那一日弟妹在姑蘇第一醫院產下健康的女嬰,也就是…謠兒。」說到這,他頓了頓,瞥了一眼陸之謠,眼中有著說不清的情緒。
「那個時候的我已然在市政府工作,與師父已經有十年未曾聯繫。那日我們一家人都在醫院產房外,為謠兒的出生高興。卻沒想到從醫院回家後,年近九旬的師父卻不請自來,在我家門口等著我歸來。
之後,我和師父進入家中書房,他告訴我,他耗費盡所有的法力卜算出了最後一卦,卦象說,我剛剛出生的小侄女,有著非凡的命格,對陸家亦大吉亦大凶。讓我在未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最好不要讓這個孩子離開姑蘇城的範圍,並且盡量隱藏這個孩子的存在,特別是對驅魔界,不能讓驅魔界知曉謠兒的存在。他還給了我一個檀木盒子,讓我在必要的時候用這個盒子來換這個孩子能一直留在陸家。師父還說,如果將來能見到大妖組雪跡的首領雪狼上神,務必將陸之謠交給上神。我追問師父究竟是怎麼回事,師父卻說天機不可洩露。之後師父回到觀中,一周後便仙逝了。
五年後,我弟弟和弟妹發生了車禍死了,這孩子卻活了下來。之後我將孩子接到家中撫養,可這孩子卻漸漸變得神神叨叨,說能看見鬼魂,我察覺到她大約是開了陰陽眼,奈何我自己學藝不精,不知如何處理這種事情。那個時候師父早就仙逝多年,姑蘇城內沒有能夠處理陰陽眼的人,我想起師父所言,盡量不要讓驅魔界接觸到這個孩子,所以不敢請外地有名的驅魔師來,只能請心理醫生,為這個孩子診治,暫時拖延著。希望時間長了,這孩子能適應陰陽眼,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奈何拖了好幾年後,到了這孩子十四五歲的時候,陰陽眼卻愈演愈烈,還伴隨著莫名其妙的陰寒症,不斷折磨著她還有我和我家人。以至於她曾經兩度試圖自殺未遂,我心知撐不下去了。就在這個時候,浙東楚氏派人找上門來,說要帶走陸之謠。當時來的人是一個四十來歲的高個子男人,還有一個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少年。男人名叫楚思隆,楚門家主的次子,少年就是楚瑜江,楚門家主的長孫。這叔侄倆來勢洶洶,說是楚門老太公(家主的父親)通過觀星卜算出陸之謠的存在,認定其身上必有重大秘密,欲將其帶回楚門處理。我無法,只得拖延時間,用師父給我的檀木盒暫時讓陸之謠留在了陸家。
之後,楚思隆和楚瑜江帶著檀木盒回到浙東,也不知那木盒內裝了什麼,讓得楚老太公想要見我。我去了一趟浙東,但老太公最終還是什麼也沒和我說,只是給了我一枚玉珮,讓我給陸之
謠隨身佩戴,並定下約定,玉珮失效之時,就是楚門領走陸之謠之時。
之後的事情,上神也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