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文 / 書自清
這是…怎麼一回事?陸之謠驚疑不定地聽著二人的對話,大伯父和那個姓楚的年輕男人所說的話她一個字也沒有聽漏,可偏偏就是沒聽懂。
什麼叫做「是要侄女兒還是要親女兒」,這是必須抉擇的事情嗎?大伯父這些年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一直不離不棄地養著自己?真的是因為可憐早逝的弟弟弟妹,還有自己這個無父無母的大侄女兒嗎?
而就在陸之謠心中千頭萬緒的時候,沉吟良久的陸子遠發話了。他神色凝重,臉色泛青,又是惱怒又是無奈,還帶著濃濃的不甘心,咬牙道:
「我明白了,請你們楚家救我的女兒,我會把陸之謠交給你們。」
「哈哈哈,聰明人的正確選擇。那麼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出發吧。」楚瑜江呵呵笑道。
「先救我的女兒!她沒多少時間了。」陸子遠拍著桌子道。
「誒,不著急,等我們控制住了陸之謠再救不遲,不費什麼功夫的。」
「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咱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我想你該是明白的,就算我答應把陸之謠交給你們,可是還有雪跡在其中。我是不知道雪跡究竟瞭解多少事情,也不清楚她們知不知道陸之謠的存在,總而言之如果陸之謠已經和雪跡接觸並被雪跡保護起來,我們的交易就無法成立,你就算用我的女兒威脅我,也是無濟於事。」陸子遠道。
「怎麼,你陸子遠一直安插在陸之謠身邊的暗哨沒有傳回消息嗎?你居然不知道陸之謠有沒有和雪跡接觸?」楚瑜江挑眉問道。
「前幾日暗哨傳回消息,說陸之謠身邊出現了一個個子非常高,長相特別顯眼的銀髮女人。但是那女人只在醫院出現了一次,之後就再沒見到過。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和雪跡有關,但是陸之謠這些天的行為確實有些反常,比如昨日早間她突然擺脫了暗哨的跟蹤,不知何時居然先到達了醫院,之後分明留在醫院加班,可又在暗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知怎麼的就回了家。還有今天最新的消息,她今日排休,向來不愛出門的她居然獨自出門,不知去了哪裡。」
聽到這裡,陸之謠驚訝地看了雪陽一眼,她分明是和雪陽一起出門的,可為何陸子遠安排在她身邊的暗哨會說是她自己獨自出門的?難道又是雪陽的障眼法?
雪陽見她望向自己,溫柔一笑,輕聲道:
「我長相太過顯眼,進入人群時一般會注意隱藏自己。」
「是嗎?那你那天來醫院找我的時候,為啥不這麼做,反而讓那麼多人圍觀你?」
「那天是特殊情況,我有些興奮,沒有注意太多。」
「興奮?」陸之謠有些莫名。
「噓…繼續聽他們說。」雪陽沒有繼續回答,而是這樣說道。
此刻楚瑜江站起身來,表情微變,略微顯得有些凝重。隨後他似乎想通了什麼,那笑容再次爬上面龐,只聽他道:
「罷了,就算雪跡已經找上了陸之謠,也無所謂。反正,你女兒的事情只有我楚門能解決,雪跡中的那些個妖怪們根本沒有這樣的手段。我想,你那大侄女也不是個無情之人,得知自己的小堂妹即將死去的消息,自願跟我楚門走一趟也在情理之中。那幫子妖怪一直把她當寶貝,受制於此,對於她的要求自然有求必應。對我楚門來說,只不過是換了交易的對象罷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撫平西裝的褶皺,呵呵笑道:
「既然咱們現在就身在雪跡的聯絡處之一,不如就把話說開來吧,我去找此處的老闆,陸書記也一起吧。」
陸子遠咬牙站起身,將煙頭捏滅在煙灰缸中,沉聲道:
「那就盡快吧,希望你們楚門能信守承諾,不要壞了幾百年的道門名聲。」
說到這,二人走出了包廂,而雪陽則在陸之謠耳邊輕聲道:
「咱們先回去吧,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
說著,她便帶著陸之謠轉移回了之前的那個包廂。等陸之謠從眩暈中恢復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坐在沙發上,雪陽就坐在她身邊。黑子依舊蹲在原位,紅狐人卻不見了。
「主公,您回來了。」黑子說道。
「如何,事情紅狐都已經清楚了嗎?」
「是的主公,紅狐已經出去安排了。」
「好,等會兒把人帶到咱們這個包廂中,正巧孤也想拜訪一下那位陸子遠先生,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雪陽似乎一點也不著急,心平氣和地說道。
陸之謠再也忍不住了,此刻抓住雪陽的衣袖,追問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我堂妹她有生命危險?是不是要用我來換?」
「如果是,你願意嗎?」雪陽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如此問道。她墨綠色的瞳眸靜靜地瞧著陸之謠,眼底有著別樣的情緒。
「我…」陸之謠頓了頓,堅定道,「我沒什麼不願意的,至少我不希望出人命。那楚門要我,也不會是想殺我吧,那我還有什麼不願意的。我是醫生,救人是我的職責和使命,雖然這一次的救人方式不同,但性質是一樣的。」
「呵呵,」雪陽溫柔地笑了,「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
她伸出手來,附上了陸之謠的頭頂,輕輕撫摸,好似愛撫著珍寶。向來不喜與別人身體接觸的陸之謠,此刻心底卻冒出甜甜的喜悅之情,瞧著雪陽向她展現出的美麗笑容,臉紅心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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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放心吧,」她說道,「誰也不會死,我也不會把你交出去,只要我雪陽還在,就沒有人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雖然雪陽這話說得陸之謠心跳加速,可陸姑娘好歹還有理智在,低著頭小聲嘟囔道:
「可是,那個姓楚的不是說,雪跡之中,沒有人能夠救得了堂妹,只有他們楚門才有秘法可以解救嗎?」
「啊,那個小丫頭,呵呵呵。她現在人就在紅嬛的另外一間貴賓房中,你的大伯母和小堂妹已經被紅狐的手下控制住了。雖說那小丫頭體內的魔確實對雪跡的其餘大妖們來說挺棘手的,但對我來說,除掉她體內的魔並保她性命,就像是吃飯喝水般簡單。所以,這根本構不成威脅交易的條件。其餘的事情,也就無從談起了。」
「……」陸之謠無語了片刻,心中吐槽一句:我去,害我擔心受怕半天,原來是場鬧劇。
「難道那個姓楚的不知道你的存在嗎?」陸之謠問道。
「哈哈哈,我從三十年前便前往天山閉關修行,前幾日才回來,那毛頭小子今年恐怕也就三十歲,我去天山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呢,不知道我是很正常的事情。實際上現在大部分的驅魔世家都不怎麼瞭解有我這樣一個存在,就連雪跡對他們來說也屬於非常玄乎的傳說,聽說過但從沒見過。
驅魔世家大多從上世紀四十年代之後就開始衰敗,到現在,八成已然斷了傳承。能夠親眼見到雪跡中的大妖的驅魔世家族人屈指可數,我們雪跡也就和嶺南王氏以及東魯雷氏的聯繫比較緊密。王氏雷氏也是現存的三大驅魔世家之二,還有一個比較大的便是楚氏了,只不過這一族的人始終是死腦筋不開竅,一直與我們雪跡作對,雪跡對他們也頗多防範,他們探聽不到雪跡內的情報,自然對我的瞭解就幾乎為零了。」
原來如此…陸之謠點了點頭,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些門道。唉,這麼想來,她忽然覺得這個楚瑜江也是個可憐人,人類的壽命果真是不能和妖類比,即便是人類驅魔師,也會因為世代交替門閥興衰而不斷產生變化,三四十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家族,對於楚瑜江這樣新生一代的驅魔師來說,雪陽這個的老…呃,萬壽大神,簡直是不可想像的存在了。情報的極不對等性,導致了楚瑜江注定要上演一次滑稽的鬧劇。
不過話說回來,楚門到底是要自己的什麼?莫非也是雪陽提及的,她體內的某個能吸引魔的東西?可是那到底是什麼,為啥連驅魔世家都想要?真是想不明白。陸之謠只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西天取經的唐僧一般,各路人馬搶著要。能如此貼切地體會唐僧的心情,陸之謠只覺得無語淚千行。
而且,按照楚瑜江和她大伯父的說法,似乎自己在很多年前就被楚氏一族發現了,一直留到了現在,楚氏一族才出手要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楚門和大伯父達成了怎樣的協議。唉,真是謎團重重,陸之謠活到這麼大,這幾天死去的腦細胞怕是要追上前二十八年的總和了,就連讀書考醫學院都沒這麼費勁。
「陸醫生,你大伯父等會兒就要進來了,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不大好受,但是等會兒你在面對他的時候,盡量表現出淡漠的態度,不要憤怒,也不要悲傷,能做到嗎?」雪陽忽然對陸之謠說道。
陸之謠笑了,淡淡道:
「沒事,淡漠是我和他們之間的常態,也無需刻意裝扮。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明白了,大伯父一家人並非是真心對我好。原本,是只有大伯母真心對我好的,只可惜她得了病,我被收養後不到兩年就過世了。現在的這位大伯母是大伯父於十七年前續娶的後妻。這個女人雖然表面上一直對我關心有加,但實際上虛與委蛇,多半是看大伯父的臉色行事。而大伯父對我的態度時冷時熱,小時候的我不懂,以為大伯父是工作太忙,偶爾才有時間關心我。後來懂事了,才明白,大伯父對我的關心流於表面,生硬虛假,似乎是刻意表現出來的,而非發自內心。我還有一位大我五歲的大堂哥,是原來那位大伯母的兒子,不過這位大堂哥與他的親生母親心性相去甚遠,不知為何為人險惡,看我的時候眼神總是不懷好意。只有當時年紀還小的小堂妹與我尚算親密,但隨著她年齡的增長,受到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影響,也漸漸與我疏遠了。」
「謠兒…」雪陽不由自主地心疼起來,就連稱呼都沒注意。
「沒事的,我早就看透了,也想通了。對我來說,這些並不重要。曾經有段時間我很絕望,覺得自己舉目無親,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依靠。但是後來的我想明白了,我就是我,我為我而活,上天讓我降生於世,我便不能浪費了這條生命。也許有一天,我能夠真的找到一位誠心為我考慮,愛我護我的人,讓我有依靠,有溫暖…」她抬頭,看向雪陽。這才發現雪陽那墨綠色的瞳眸一直注視著她,一不小心撞上,便看進了她的心底。
咚咚…咚咚…心臟跳動的聲音好像擴散到了整個房間,仰著臉的陸之謠雙頰緋紅,卻一點也不願移開視線了。好美,好美的眼睛……墨綠的瞳孔深處,滿滿都是溫柔憐愛,讓她沉溺其中難以自拔…
一旁的黑子瞧著主公和陸姑娘深情對視,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頓時有一種連電燈泡都不如的感覺。就在她思考著自己該不該退出房間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救命之聲:
「啟稟主公,人帶到了。」
雪陽和陸之謠立刻錯開了視線,陸之謠此刻把自己當成了鴕鳥,抱著腦袋蜷著身子,全力降低的自己的存在感。天啊,她剛才到底說了什麼,好像說了非常害臊的話啊!不活了不活了……
雪陽的聲音卻依舊平靜: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