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文 / 魚追
泥房幾乎沒有什麼隔音效果,杜富金和張桂花談話也沒有避諱家裡人,金鎖和銀鎖在房間裡聽到兩人說的話表情更加的難看了,金鎖踢了銀鎖一腳,說道:「趁著爹娘在吃飯的功夫,你從後窗出去給小悅哥提個醒,銅鎖那個小賴皮撒起潑來可不好弄。」
銀鎖正在鋪鋪蓋,被踢了一腳也不動,低著頭吶吶道:「爹娘為什麼非要這樣子,臉都丟光了。」
「窮的唄!好了別叨叨了,快走。遲了銅鎖和玉哥兒過去一鬧,全村都會知道我們家想佔小悅哥的房子,到時候更丟臉。」金鎖歎了口氣,他們家要是有錢,誰會樂意做這種被人戳脊樑骨的事情。
「那你幫我鋪被子。」銀鎖說道,然後扶著窗框靈巧的翻了出去,一下子就跑沒了影。
杜齊悅這會兒正在家裡盤算著自己的財產,之前去了一趟鎮上,他一下子就花掉了幾百錢,現在只剩下了三兩多一點的銀子。等油菜收好了搾油需要花上一筆錢,他吃不慣豬油做的飯菜,打算留一部分菜油下來自己用,剩下的賣掉能賺上一筆,正好可以用來買三畝地的西瓜和甜瓜的瓜苗,這樣一來等於沒賺,所以往後還得靠那三兩多點的銀子來過日子。
這麼算了一算,杜齊悅決定把自己賣點心賺錢的打算提上日程,家裡有一堆現成的藕和南瓜,這些東西雖然做不出什麼精巧的點心來,賣點小錢卻還是可以的。等賺了點錢他就去獵戶杜大山家買些羊奶回來做乳糕,這個賺頭大,就是羊奶有點貴,算起來成本也比較大。
銀鎖突然從屋外衝進來把杜齊悅嚇了一跳,一問才知道他那個好大伯還沒有死心,當真是想徹底的丟把臉。
「我知道了,你快點回去吧,別讓你爹娘發現了。」
銀鎖點點頭,往外跑了一段又跑回來說道:「那我回去了,小悅哥要不你就先出去躲躲,不讓他們進門就好。」
杜齊悅歎了口氣,認命的出去找族長杜仁德。
杜仁德聽了生氣的很,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真是不要臉的東西,早上鬧了一通還不夠,又上趕著被人罵,都是五個孩子的爹娘了,怎麼一點子臉面都不要。好好的有屋住有田種,又不是窮的日子過不下去了。要真是那樣,你這個做侄子的怎麼可能不幫把手?真是拎不清的東西。」
這話向著杜齊悅,卻也是在敲打他,告訴他杜富金雖然做出了事情,但是如果杜富金一家真的有難處他這個做侄子的也不能不幫忙。杜齊悅心裡自然明白這一點,在這個注重氏族,注重德孝的朝代,只要他住在柳樹灣村裡頭,如果杜富金一家真的沒法子過日子,他這個做小輩的不幫一把的話,同樣是要留下臭名聲的。
心裡頭雖然明白這些道理,杜齊悅也沒有接話,只低著頭裝作一副順從的模樣。他並不是真的杜齊悅,也不是真正的大豐朝人,他注重名聲會在某些事情上做出一些忍讓,為的是日子過得更舒服一些,卻不會本末倒置為了名聲讓自己日子不舒坦。假如真的有那麼一天杜富金一家需要他幫忙的話,他幫不幫或者幫多少都要看杜富金一家子往後的表現,如果他們一直像現在的樣子,估計他是不會樂意幫他們的。
又說了幾句話之後,杜仁德就喊來了自己大兒子的夫郎白麼麼,吩咐道:「你去和富金家的的說道說道,他們做大人的可以不要臉面,幾個孩子可不能被連累壞了名聲。」
「好的公爹,我這就去,杜老大一家子就是眼光太短了。」白麼麼應道。
當杜齊悅帶著帶麼麼回到家的時候,玉哥兒和銅鎖果然已經待在門口了,銅鎖正腳踩著一塊大石頭攀著牆頭,看樣子是想要爬進去。
杜齊悅家的牆頭不算太高,可是對一個五歲的小孩子來說爬上去實在是有些危險。白麼麼連忙過去一把抱住了銅鎖,把他放回地上後教訓道:「牆那麼高,你也不怕摔著,皮到沒邊了。」
銅鎖一點也不怕他,仰著腦袋大聲嚷嚷道:「我要進去,我要睡覺!」
白麼麼曲起手指在銅鎖的腦袋上敲了一下,「要睡回你自己家裡睡,這又不是你家。快點回去,待這裡做什麼。」
「這就是我家,我以後就要住在這裡,我們家已經沒房子了,我要和玉哥兒一起住在這裡。」銅鎖蠻橫的說道。
「你們家怎麼沒房子,你們以前不是住的好好的嗎,怎麼現在就沒房子了,還不快點回去。」白麼麼又在他頭上敲了一下,然後轉頭去對坐在門口的玉哥兒說道:「玉哥兒,過來帶著你弟弟一起回去。」
玉哥兒縮了一下脖子,看起來膽怯的低下了頭,但是他一動也沒有動,更是沒有一點要回去的意思。
四人就這麼僵持在了那裡,銅鎖最先沒忍住,學著他娘那樣一骨碌躺在了地上,手腳踢打著地面哭鬧了起來:「我要進去,我就要住在這裡,我們家沒房子了,我就要住在這裡,我們是兄弟,憑什麼不讓我住。」
玉哥兒看到銅鎖哭鬧抹著眼睛也哭了起來,他沒有出聲,但是看著就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好像杜齊悅不讓他們兄弟兩個住進自己的家裡就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杜齊悅表情冷淡的站在一邊看著這兩個孩子演戲,心裡沒有一絲波動。很多人都說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做錯了事情也只是大人們教的不好,其實有些小孩子天生就是壞的,玉哥兒和銅鎖一個八歲一個五歲,他們以前應該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情,但是此刻卻配合的天衣無縫,用他們自己幼小的年齡做籌碼,難纏的讓人無可奈何。
白麼麼看著這哥兒兩個這副作態,心裡也起了厭煩,小小年紀的就這般回來事,想來以後長大了也不是省油的燈。正好銅鎖的哭鬧聲引來了杜齊悅家周圍的一些鄰居,白
麼麼便叫住了一個爺們道:「杜小三,你去杜老大家跑一趟,讓他們夫婦兩個趕快過來把這兩個小孩子抱走,孩子不懂事,大人可不能不懂,別弄得等會兒下不來檯面。」
白麼麼作為族長的大兒媳婦在柳樹灣村裡頭還是有些威信的,叫杜小三的爺們聽了立即就往杜富金家裡頭跑。
杜富金此刻正和張桂花在屋門口的空地上踩油菜籽,心裡面估算著時間,想著等玉哥兒和銅鎖住進了杜齊悅家裡,他和張桂花就每天以照顧孩子的名頭往那走,走著走著過幾天就能住下了,一住下那可就別想他們一家子搬出去。
「唉,好日子在後頭呦!」杜富金美滋滋的說道,就跟已經住進了杜齊悅家一樣。
不過他還沒美完呢,杜小三就跑過來了,喘著氣說道:「杜老大,你快帶你們家的婆娘到你侄子杜齊悅家去,你家兩個孩子在鬧呢!」
杜富金要的就是玉哥兒和銅鎖鬧一鬧,怎麼可能會去阻止,便抬了下眼皮子,腳下繼續踩著油菜說道:「鬧就鬧唄,小孩子家家的事情我們大人可不插手!」
「就是,小孩子吵架哪有那人插手的事情。」張桂花跟著說道。
這樣子杜小三看了哪有不清楚的,這明擺著杜富金和張桂花是知道的這事的,他在心裡呸了一聲,說道:「不是這話,你兩孩子平白無故的要住進杜齊悅家,實在是沒個樣子,族長家的白麼麼看了就讓我來找你們。我說你們還是快點過去吧,別把族裡頭人給招來了,那可不好看!」
「白夫郎怎麼會在哪裡?」張桂花心裡一抖,他和杜富貴前陣子可以說是把族裡頭的族長並幾個族叔家裡都跑了一遍,那幾個族叔雖然沒答應他們的做法,卻也沒有要阻攔的意思,偏偏只有族長杜仁德明確的表示不會贊同他們的想法,現在白麼麼出來管這事情了,張桂花就擔心是杜仁德的授意。
「我哪裡知道,你們快點走吧,別在這裡杵著了啊!」杜小三揮了下胳膊說道。
杜富金聽到白麼麼的名字也是眉頭一皺,他從油菜垛子上跳了下來,對張桂花說道:「你去看看那兩孩子,別讓人給欺負了,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成,你馬上來啊!」張桂花說道,她明白杜富金的意思,他應該是去找那幾個比較支持他們的族兄過去幫忙的,她可不能添亂。
杜齊悅的身份不好出頭教訓兩個小孩子,便白麼麼來對付他們,他自己則站在一邊看著,絲毫也沒有要開院門的意思。因此玉哥兒和銅鎖在杜齊悅家門口鬧了個天翻地覆,倒底卻都沒有進得了院子,兩人只能一個更加賣力的哭,一個更加賣力的嚎,也是拚命了。
張桂花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的兩個孩子哭鬧得不成樣子,杜齊悅卻依舊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樣,就故意說道:「哎呀哎呀,作孽啊,瞧瞧哭成什麼樣子了,我們家裡住不下,你們兩個好好和你們小悅哥說,難不成他會眼看著你們兩個弟弟睡野地裡頭去!」
「杜老大家的,你這話我就不明白了,你們怎麼個住不下法了,怎麼昨天還住的好好的今天就一下便得住不下了,是房頂塌了還是床塌了啊,如果是這樣子我立馬去叫村裡的爺們們,讓他們來幫著收拾床和屋頂。」白麼麼走到張桂花面前,一臉看不上的樣子說道。
「這不是金鎖和銀鎖年紀大了,兩人一個屋子裡頭住不下了。玉哥兒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和銅鎖鐵鎖住一間屋子,小哥兒重要單住才好。正好小悅一個人住,家裡也空著,兩個孩子就想過來住著陪陪小悅,省的他一個人住空落落的。」張桂花拉起束腰給玉哥兒和銅鎖擦了擦滿臉的眼淚鼻涕說道。
「陪著住住,兩個小孩子能陪出什麼來,我看是給小悅找麻煩才對。而且玉哥兒和小悅雖說是堂兄弟,可玉哥兒倒底是個半大的小哥兒,就著住進來算什麼事兒。再說了杜老大家的,你說這家裡頭沒房子過來住住,可是你們家孩子一個個在長大,房子又不會變大,我看著你們也不會有銀錢再蓋幾間屋子,你倒是給說說這兩孩子要住多久?」白麼麼拍了拍手背問道。
張桂花被說的啞口無言,吶吶的說道:「一家子親戚哪裡計較的那麼清楚。」
「俗話說,親兄弟還明算賬的,更何況你們這還只是堂兄弟,隔著一層呢,不說清楚怎麼成。要是被別人說成是你們家想藉著孩子的借口霸佔小悅家的房子,那可就不好了。」白麼麼說道。
「我們是好心,怎麼就成了霸佔別人房子的人了呢!」張桂花瞪大眼睛說道。
「這話怎麼說的,你們自家人心裡想什麼別人可不知道,別人只知道你們住進了小悅的家裡。杜老大家的,你可要想想清楚,你們這樣做可是要壞了孩子們的名聲的。銅鎖是爺們倒是沒多大關係,可玉哥兒一個小哥兒以後人家怕是不會好找吧,還有金鎖和銀鎖兩個,要是被帶累了這兩年怕是不好說親的!」白麼麼說道。
「這怎麼會!」張桂花一愣,她可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現在聽白麼麼這麼一說,心裡就擔心起來,在鄉下名聲可是非常重要的,特別在快要議親的那幾年,名聲的好壞直接可以決定未來嫁娶對象的好壞。
「會不會你自己明白,我勸你趁著現在人還少,馬上帶著兩個孩子回去吧,待在這裡成什麼樣子。」麼麼說道。
張桂花心裡開始猶豫,她眼神不停的看向來路,等著杜富金過來。
白麼麼很是不耐煩,對張桂花說道:「是我公爹讓我來勸你的,你可別不省事,到時候大家難看。」
張桂花還在猶豫,杜富金卻跑了過來,赤紅著臉對白麼麼說道:「我們這就帶兩個孩子回家,桂花,快點,拉著玉哥兒走。」
「當家的,這?」張桂花
不解的看著杜富金。
「快啊,愣著幹什麼!」杜富金吼了一聲,臭著臉一把抱起還賴在地上的銅鎖就往家裡跑。杜富金此時心裡滿是難堪和憤怒,他之前和族裡好幾個長輩說好了,那幾個老頭子當時收了他的禮可是信誓旦旦的點頭說會幫忙的,但剛才他去找他們的時候,那幾個老頭子卻裝聾作啞,一個也不願意出面。
杜富金不明白,十里八鄉多的是長輩去世由至親親戚接手財產的事情,怎麼別人這麼做了最多就是被別人說幾句嘴,而他想要這麼做就成了罪不可恕的了。
很多時候貧窮會讓人變得冷漠,而金錢會沖淡感情,在鄉下為了一點錢財而埋沒一點親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如果杜齊悅只是一個普通的鄉下爺們,沒有外家幫扶又沒有兄弟做助力,和唯一至親的二伯一家關係也非常冷淡,杜富金這個大伯的以照顧杜齊悅的借口佔有杜齊悅的財產還真沒有多少人會管。
可是杜齊悅是杜氏一族裡僅有的幾個書生之一,還是其中最聰明的一個,他未來很有可能考上秀才,甚至是為官做宰,對這樣的人有遠見的都會有所顧慮。
杜富金一家子的打算不了了之,杜齊悅終於可以安心準備自己的小買賣了。他對這個朝代並不是很熟悉,原主也從未注意過買賣上的事情,就想找個人幫幫忙,但是劉麼麼正忙著踩油菜抽不出空來,所以杜齊悅只好讓柳哥兒幫忙。
知道自己可以去鎮上幫忙做買賣,柳哥兒高興的不得了,簡直要手舞足蹈了。劉麼麼笑著拍了他一巴掌,訓斥道:「小哥兒這種模樣像什麼樣子,還不快點給我好好坐好。」
「阿麼,很痛啊!」柳哥兒捂著胳膊誇張的叫道。
「我又沒有用力氣,你痛什麼。你可別得意忘形,到時候把錢給算錯了。」劉麼麼斥責道。
「才不會呢,我什麼都會算錯,但是絕不會算錯錢!」柳哥兒嘟著嘴說道。
第二天杜齊悅在早上寅時就起了床,花了一個多時辰做了南瓜餅和琉璃藕餅各一百個的生胚,整齊的裝進一個鋪了荷葉的大籃子裡。為了防止這些面胚黏在一起,杜齊悅每放一層就鋪上一層荷葉,最後又在上頭蓋上了布。然後他把昨天準備好的小板凳、小爐子、小鐵鍋和油罐頭裝進一個大竹筐裡面背在背後,拎著籃子出了門。
柳哥兒已經等在村口了,他今天特意打扮過,穿著一件八成新的衣服,頭髮上插了一個木簪子,臉上抹了香膏,手指上也塗了淡粉色的紅指,看著非常的漂亮。只是太過女氣了一點兒,和他平時的樣子不太一樣。
杜齊悅有些不太習慣,雖然他知道柳哥兒不是真正的男孩,但是從他的長相上來看他只是一個精緻的男孩子,平時也表現的很活潑,杜齊悅一直都是把他當做普通男孩來對待的,猛然看到他打扮的像個小女孩,杜齊悅難免有些變扭。
大湖鎮是個繁榮的鎮子,商業發展很不錯,鎮子裡每天都異常熱鬧,街道上到處都是做買賣的小攤販。現在時間還早,街上人不是很多,攤子也不多,杜齊悅和柳哥兒到了西市很快就找到了一快空地,杜齊悅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指了指站在街頭看場地的小吏,對柳哥兒說道:「我去交攤位費,你先把東西擺出來。」
「嗯,小悅哥,你快過去吧」柳哥兒點點頭,把筐子裡的東西一一的擺出來、
根據攤位的佔地面積大小不同要交十到五十的擺攤錢,杜齊悅他們佔的那一小塊地面,只要交十錢就可以了。這會兒正是擺攤人最多的時候,杜齊悅排了一會兒隊才交完錢,等他回去的時候柳哥兒正準備點起小泥爐,杜齊悅連忙叫住他:「先別點爐子,現在逛街的人還少呢!」
「可是他們都開始做了啊!」柳哥兒看了眼旁邊一個同樣賣點心的爺們,他已經開始起油鍋了。
「他炸的是環餅,冷了也好吃的,我們的琉璃餅和南瓜餅卻是要現炸現吃的,冷了會膩味,等人多一點的時候我們再開始做。」杜齊悅說道。
柳哥兒點點頭,坐在凳子上開始好奇的看旁邊的攤子。空氣裡滿是食物的香味,這裡的小吃不可謂不多,這才剛剛開始擺攤就已經有十來個小食攤子,各個攤子賣的還基本都是不同的東西,望過去真是一片美食的天地。
見柳哥兒盯著那些小食攤子上的東西看得津津有味,杜齊悅說道:「等我們賣完了,我請你吃麵,我知道這裡有個麵攤子的面做的特別的好吃。」
「不用不用,要吃麵我回家吃就好了,可不要花這個錢。」柳哥兒連忙搖搖頭。
「你今天幫我賣這些,一碗麵就算是給你的報酬。」杜齊悅說道。
「可別說報酬的事情,上次你給我和阿麼的布料可值不少錢呢,你要是再給我花錢我回家阿麼非得打我不可。」柳哥兒嘟著嘴說道,表情異常堅決。
「好吧好吧,上次你哥陪我來街上看到乳糕想要給你買卻沒錢,我答應了他要給你做乳糕的。等我攢了一點成本錢之後,我去杜大山家買些羊奶做乳糕來賣,到時候給你吃個飽。你阿麼肯定不會罵你。」杜齊悅說道。
「真的啊!」柳哥兒眨巴著大眼睛驚喜的說道。
「當然。」
街上很快就熱鬧了起來,從各個村莊趕來上集的人擁擁擠擠的走在在各個攤子前面,杜齊悅家的攤子也正式開張了,他們家的南瓜餅和琉璃藕餅都賣三錢一個,雖然貴了一點,卻因為是新鮮吃食,樣子又都好看的很,所以很快就有人過來買上一兩個嘗鮮。杜齊悅的手藝是不用懷疑的,凡是吃了的人都說好吃,小攤子前很快就聚了十來個人。
醉福樓裡吳明耀正在召見這裡的掌櫃,他剛搬來這大湖鎮,前幾天都
在安置家業,今天才得了空,就急忙忙的出來察看自己的產業了。不過做了半個多時辰,整個酒樓裡依舊是空空蕩蕩的沒有幾個人,吳明耀就對著站在他面前有些緊張的掌櫃問道:「平日裡也就這幾個人嗎?怎麼我看著賬本子倒是不錯。」
掌櫃李興財不停的拿著手帕擦汗,他在這大湖鎮待了大半輩子了,第一次看到大都來的主子,心裡不免緊張的厲害。要知道這些年天高皇帝遠的,他可沒有少貪銀子,這會兒一聽到賬本兩字,腿都有些抖,支支吾吾的說道:「爺,這還早呢,大家都在逛早市,那裡小吃攤子多的很,價格還便宜,大家都會在那吃。等早市散了,我們這的人就多了。」
「那早市上的吃食難不成還能比我們酒樓裡的好,能把所有的客人都給搶走了?」吳明耀扔下手裡的賬本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李興財問道。
「小攤子上的吃食雖然不如我們酒樓的精緻,但是有許多祖傳做吃食的攤子,味道也是很不錯的。」李興財低著頭說道。
吳明耀聽了就來了一點興致,他這邊的大廚可都是很好的,難不成做出來的吃食還不如那些小攤子,便站起來帶著兩個貼身的小廝流茗、蓮茗出去了。
流茗和蓮茗全都是二十來歲的爺們,從幾歲起就伺候著吳明耀,這次吳家分家吳明耀作為次子被大哥打壓的被打發到大湖鎮這個小地方來,這兩人都知道吳明耀面上不顯,心裡其實很是苦悶。再加上他那個病病殃殃的表哥還來投奔他,更是讓吳明耀煩悶的厲害,現在見吳明耀要逛街散心,兩人就都高高興興的跟在後頭。
吳明耀到西市的時候正是最熱鬧的一陣,他一個個走過去,看到好吃好玩的就買下來,在走到杜齊悅家攤子前,他見那裡擠著十來個人,便走了過去一探究竟。杜齊悅做的南瓜餅看起來和一個個真的小南瓜一樣,看起來精巧可愛,水晶藕餅看起來則晶瑩剔透的引人注目,吳明耀一下子就看上了這兩樣小點心。心想著買一些回去送給表哥趙逸雲,這幾天趙逸雲又開始發病,吃的東西很好,正好買這兩樣小點心回去,說不準他看著有趣就吃了。
跟在趙逸雲後頭的流茗看到吳明耀盯著杜齊悅他們的小攤子,就走到吳明耀的身邊說道:「爺要吃的話小的去給爺買兩塊?」
吳明耀正想著怎麼才能勸自己的表哥多吃點,聽流茗這麼一說就上前一步站到杜齊悅的面前說道:「這位小郎君,你這兩個餅叫什麼名字,又是怎麼賣的?」
杜齊悅見吳明耀穿著一身上好的綢衫,臉上的客套的笑容就燦爛了幾分,慇勤的介紹道:「這個黃色的就是普通的南瓜餅,另一個叫水晶藕餅,兩種都是三錢一個,這位少爺你要麼?」
「要的,兩樣都要十個。」吳明耀對站在身後的蓮茗使了個眼色讓他付錢給柳哥兒,自己則盯著鍋裡冒著香氣的水晶藕餅問道:「這水晶藕餅名字倒是好聽,是用藕做的麼,以前並沒有看到用藕做的出這種樣子的餅來的。」
「確實是藕做的,不過我加了特殊的東西才會做出這樣子來。」杜齊悅說道,微微抬頭瞥了一眼吳明耀,心想這人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怎麼這麼蠢的跟人家打聽吃食做法,又不是人人都會做的包子饅頭,這種新奇的東西誰會把做法說出來呢!
杜齊悅的鄙視掩藏的很好,但是吳明耀還是發現了,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他才想起這裡已經不是大都了,這裡的人可不知道他是專找美食的吳家老二,也不知道他問了吃食做法就是要買下來的意思。
不過吳明耀對於每一個能夠做出好吃的人都很有耐性,他站在杜齊悅的攤子前面一直等著他煎好頭五個水晶藕餅,然後接過一個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吳明耀嚼了嚼立刻就被琉璃這藕餅的味道給吸引了,外皮香脆,內力軟滑,咬一口滿嘴的藕香和規劃下,是樣味道極好的點心。便對杜齊悅說道:「這個餅味道很好,只是你能把它做的漂亮一點嗎?」
杜齊悅正在把爐子裡的燒剩的柴火往外夾,聞言抬頭看了眼吳明耀,覺得這人真是夠麻煩的,小吃食小吃食,吃著味道可以就好了,小老百姓的誰會講究東西好不好看,不過嘴上還是回道:「當然可以,做好了這餅可以更加晶瑩剔透,而且形狀也能很漂亮,可是漂亮就煩事,集市上又賣不高價錢,就做成現在的樣子就可以了。」
「不過你這個小南瓜倒是可愛。」
「不止可愛,味道還很不錯,我在裡頭放了特質的餡兒。」杜齊悅夾起一個剛煎好的南瓜餅放在芭蕉葉上遞給吳明耀。
吳明耀接過後吹了吹就咬了一口,小南瓜餅外面被煎的脆脆的表皮咬破之後裡面是非常的軟糯的面,然後就有甜香的餡流出來,那味道吳明耀從來沒有吃過,香味很濃郁,但是卻不會讓人覺得膩味。
一個小南瓜餅吳明耀兩口就吃完了,用手帕擦了擦嘴之後吳明耀雙眼緊緊的盯著杜齊悅問道:「這位郎君,我想和你買這兩個點心的方子,你賣麼?」
杜齊悅和柳哥兒驚訝的抬頭看向吳明耀。柳哥兒很是驚喜,他是知道的,這種大戶人家的人買吃食法子出手可是很大方的,估計這琉璃藕餅的做法少說也能賣個一兩貫的錢,那可比他們賣點心省力多了。杜齊悅則是驚訝,他還真沒有想過賣點心方子的事情。
吳明耀見杜齊悅不說話,以為他是不樂意,便說道:「這位郎君,我是醉福樓的老闆,覺得你們這個南瓜餅和睡覺藕餅可以拿到醉福樓去賣,如果你願意賣方子,價格可以商量,不過你得告訴我怎麼才能把這藕餅做的更漂亮。」
杜齊悅眨眨眼,他心裡知道這個兩個點心只是外表看著唬人,讓人覺得做起來肯定很難,實際上這作法簡單的不得了,他心想賣這個作法可能有點不厚道,不過他想到家裡現在的經濟情況,心裡稍微掙扎了一下就應了。
杜齊
悅便對吳明耀說道:「那這位爺你看這樣怎麼樣,我去你的酒樓做幾個漂亮的水晶藕餅給你看看,這位爺你要是覺得好我們再談價格。不過事先說好,我做的時候不能有人看著,就算我做的不好,大爺你也不能讓我們賠做水晶藕餅的食材。而且談好價之後,我拿了錢給了你方子這之後的事情就和我沒關係了。還有我以後要是還要來賣這兩樣點心你也不能阻止我,不過這位爺你也只管放心,我是絕對不會把這方子再賣給第二個人的。」
吳明耀想了想點點頭:「這些條件我都能答應。那麼,現在我們就走?」
「我們的點心還沒有賣掉呢!」柳哥兒插嘴道。
吳明耀看了眼杜齊悅身邊擺著的籃子裡所剩無幾的點心說道:「這些我全買了,你們這就跟我走吧。」
能快點賣掉東西杜齊悅和柳哥兒當然沒有異議,兩人快速的收拾了東西就跟在吳明耀和兩個小廝的身後到了醉福樓。杜齊悅一直走到醉福樓門口的時候才想起這家酒樓是原主父親以前幹活的地方,這讓杜齊悅的心裡也有點不舒服,記憶裡的杜齊悅每次到鎮上來都會來找杜富貴,這裡也有著杜齊悅許多的快樂回憶。
吳明耀進了酒樓,看到大堂了坐著吃飯的客人果然多了起來,之前對於生意情況的擔憂就少了一些。他招手叫來了掌櫃李興財,指著杜齊悅說道:「這位小郎君要來做個點心,要是做得好爺要買下他的方子,你帶他去廚房吧,記得別讓人看著。」
李興財是認識杜齊悅的,此時看到杜齊悅臉上表情就愣了一下,「小悅,怎麼是你啊?」
「李叔,許久不見。」杜齊悅對著李興財做了個揖道。
「怎麼你們認識?」吳明耀看兩人的樣子像是舊相識,就問道。
「回爺的話,這位杜小郎君的父親原是在我們酒樓裡做點心師傅的,做的點心非常的不錯。」李興財回答道。
「哦!那可真是有緣了,怪不得這位小郎君點心做的這樣好吃。」吳明耀笑了起來,問道:「那你這手藝是從你父親那裡學來的?」
「是的,正是家父教的。」杜齊悅眼也不眨的說謊道。
「那麼說你還會做其他的點心了?」吳明耀問道。
「這是自然?」
「每樣都如同這樣精巧好吃?」
「不敢說每樣都這麼精巧,但是味道絕對是不差的。」杜齊悅說道,他對自己的手藝可是很有信心的。
「這樣啊。」吳明耀摸了摸下巴,眼裡閃過一抹精光,他這人沒啥愛好,就是喜歡收手藝好的廚子,這杜齊悅如果說的是真的話,他倒是有點興趣。
杜齊悅很快由李掌櫃帶到了後院的小廚房,他快手快腳的做完了兩樣點心就端了出來,這次他做的更加精細,醉福樓裡的材料也好,因此味道便更好了一些。吳明耀嘗了嘗確定了杜齊悅的手藝後就問道:「不知道杜家郎君你願不願意來我的酒樓做點心師傅,我保準工錢比你在外頭擺攤子賺的多許多。」
杜齊悅還以為吳明耀是要和他談價格了,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不過做點心師傅,這倒是個適合他幹的活。杜齊悅猶豫了一下,還沒說話柳哥兒就叫了起來:「不行,我小悅哥以後可是要考科舉的,怎麼能來這裡幹活。」
「咦,你是讀書人?那怎麼會出來賣點心」吳明耀有些驚訝的看向杜齊悅,杜齊悅和他見到過的讀書人可真是有很大的差異,那些讀書人一個個高傲愛面子的,哪裡會願意自己擺小攤子賣點心。
「是的,我之前就在鎮上的一家書院讀書。」
吳明耀點了點,很快又說道:「是書生也不礙事,我不正經雇你幹活,你只當是來幫我忙的,我們寫張契約,我照樣給你工錢。」
杜齊悅聽了就想答應,可是馬上又想到了自己還在孝中,他也不清楚守孝期間是否能夠經常外出幹活,這話又不能在這裡問,就說道:「可否容我想想。」
吳明耀明白讀書人倒底還是在意這些事情的,也不怪罪,說道:「你想好了只管過來就是。這兩道點心的方子我先買下來,每個我給十五貫,你看成不成?」
一個簡單的點心房子賣十五貫錢,在普通百姓來看應該是很高的了,杜齊悅也沒什麼不願意,就說道:「這價格可以,不過麻煩把其中的二十五貫換成銀錠子給我,省的我拿著打了別人的眼。」
「沒問題。」吳明耀點點頭,對李掌櫃說道:「你去拿錢來。」
李掌櫃馬上從賬房那裡拿了一包用粗藍布包著的東西過來遞給杜齊悅,杜齊悅把布包抱在懷裡,打開了一角看了看,裡面是三錠銀子,兩錠十兩的,一錠五兩的,另外還有五貫的銅錢。
確定錢數沒有問題,兩人便簽了合約。等杜齊悅拉著柳哥兒走出醉福樓,前後也不過花了半個時辰。柳哥兒一臉茫然的模樣由著杜齊悅拉著,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多的錢呢,一時半會兒驚訝的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