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3.第213章 遷怒 文 / 七葉參
進了房間,秦雲昭就把面紗取了下來,與人談生意還戴著面紗,會讓人感到不尊重的意思。
夥計很快就把掌櫃也帶了過來,還周到地上了熱茶,三人剛寒暄過了,雅捨就響起了不緊不慢的敲門聲,掌櫃不由微微皺起了眉,是誰不懂規矩,明知道有客人來談生意,非緊急之事是不能打擾的。
不等掌櫃過來開門,外面那人就輕輕推了門進來,掌櫃臉上的不悅立時消散,反而有些微詫:「東家,你怎麼過來了?」見東家的目光落在房間裡那兩人的身上,連忙就先介紹起來:「這兩位是從興州過來的客商,這位是容爺,這位是秦姑娘。」
又轉身秦雲昭和容淵兩個介紹了:「容爺,秦姑娘,這位就是我們雲霞閣的東家……」
「免貴姓封,行三,兩位叫我封三即可。」不等掌櫃介紹,來人就極自然地接了話頭過來,「聽說兩位遠道而來,封三特意來見上一面。」
封良玉主人氣場強大,說話聲音朗朗,自他一開口,就把話語權從容接了過來,明顯看得出,尋常就是個強勢的;一雙鳳眼微微帶笑,眼中掠過看到秦雲昭時的驚艷,目光落在了容淵身上,然後笑意加深了些。
秦雲昭莫名地就對這人湧出了一種不是很舒服的感覺,容淵更是身形微微有些僵硬起來。兩人不動聲色地行了禮,尊稱了一聲「封三爺」。
「不知小容爺看上了本店哪些貨?小容爺這麼大老遠的跑來,只要誠心,價格方面絕對好說。」封良玉聽到容淵尚在變聲,笑瞇瞇地就在主座上坐了下來,竟是直接就跟他們談起了生意。掌櫃連忙出門叫了夥計來,把東家最喜歡用的茶水奉上來。
明明這人聲音也是如玉石清朗,容淵偏偏從他的話裡,特別是那聲「小容爺」的稱呼裡,聽出了幾分輕佻的意味。
秦雲昭從眼角餘光掃見容淵的唇幾乎抿緊成一條直線,微微帶笑向封良玉開了口:「封三爺如此坦誠,小女子就忝顏跟封三爺討個便宜了,我們在前面幾家也定了些貨,還有玉版綾、軟香緞……這幾種貨品沒能談下價來,不知封三爺能給我們什麼價?」
見封良玉帶了些狐疑的目光掃過自己,又掃向容淵,秦雲昭淡笑解釋了一聲:「這是我表弟,尋常只在家裡讀書,家中長輩怕他讀迂了,才讓我帶了他出來走走,也好增長增長見識。」一番話表明了自己是主事人的意思,阻斷了封良玉想跟容淵說話的意圖。
容淵眉梢微微一動,剛才阿昭說的那幾樣,根本就不是他們先前看中的貨品,而且他們也並沒有定貨,現在又把自己的身份定成一個弱質書生,看來也是感覺出了什麼。
封良玉呵呵笑了一聲:「原來秦姑娘才是主事人,剛才封三真是失禮了。」轉頭就向身邊的掌櫃吩咐,「去伴月樓訂一間雅間,晚間我給秦姑娘和容小爺接見洗塵。」見秦雲昭張口要說話,不經心地伸手一揮,「還請秦姑娘容我小心賠罪一回,不然封三心中不安吶。」竟是不顧秦雲昭想反駁的意思,就把晚間的宴請定下了。
這人,果然是強慣了。秦雲昭默然片刻,就微笑起來:「初來寶地,還請封三爺多多照拂,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封良玉聽她應了,一臉愉色止不住就從心裡透出來,卻不接剛才秦雲昭問價的事,只管東南西北地談起些風土人情來。
秦雲昭剛才也只是投石問路,自發現容淵有些異樣,她已經把雲霞閣這家從心裡給卡嚓掉了,索性樂得當聽書一樣,聽封良玉談天說地,時不時微笑著小小驚歎一聲,再附送一句:「封三爺果然見多識廣,知識淵博啊。()」
封良玉心懷更是大暢,他就不信他這樣的人物,這般煥然的風采會吸引不了人,這在外面做生意的秦姑娘都被他迷住了,何況那個尋常只在學堂讀書的容小爺呢?
這樣想著,封良玉的眼光時不時地就往容淵那邊覷來,容淵心中生惱,更是抿緊了嘴唇不開口。秦雲昭恍若未覺,依舊淡淡笑著時不時誇讚封良玉兩句。
見時辰差不多了,秦雲昭起身向封良玉告辭:「已經跟人約了時間看貨,封三爺也知道這些馬虎不得,都得在旁邊守著,我跟表弟兩人就先告辭了。晚間再來叨擾封三爺幾杯水酒喝。」
封良玉聽到秦雲昭自己也說了晚間會來,只得應了,起身送了兩人出去。
出了雲霞閣,等拐了一個彎,秦雲昭確定後面無人跟蹤,才長長吐了一口氣,斜睨著容淵調侃了一句:「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少年啊。」
談了這麼一席話下來,她要是還看不出那個封三爺對容淵有意思,那她的眼睛也是瞎了。這還是她在古代碰到的第一個性取向是同性的人,倒是可惜了那身好皮囊,不可否認那封三爺的談吐也確實是不凡的。
聽到秦雲昭不僅點破還調侃了這麼一句,容淵自尊心大覺受損,刷地就沉了臉:「那人心思齷齪,他在乎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
哪怕明知道秦雲昭是調侃,容淵心裡也忍受不了她提起那個狗屁的封三爺對他的齷齪心思,尤其是他還喜歡阿昭。一種說不出的惱怒突然就轟地衝上了容淵的頭,想也不想的,容淵邁腿就飛快地跑了出去。
秦雲昭一愣,也馬上明白自己可能刺傷這小子的自尊心了,連忙叫了一聲「容鴨子」。
對了,還有自己這該死的公鴨子一樣的嗓音!容淵更加覺得羞惱,身形幾晃,很快就消失在繁華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容淵!」秦雲昭心裡有些急了起來,連忙追了上去,不巧前面有幾個年紀大的人正慢慢走著,等秦雲昭繞過這幾人,眼前早不見了容淵的身影。
秦雲昭心裡不由內疚起來,容淵心裡頭應是極惱那封三打他的主意,自己卻還拿這個調侃他,真是不應該啊。
雖然覺得容淵應該會沒事,但一想這兒還有封三對容淵虎視眈眈的,秦雲昭還是有些心裡不落實,特別是在容淵跑沒影的街上掃了一遍,還是沒發現容淵的人以後,秦雲昭就更加擔心了。
哪怕她現在有個高音喇叭拿在嘴邊喊著,如果容淵想躲著她,她一樣也找不出容淵來。秦雲昭不死心地又循著可能的方向找了一回,還是沒發現容淵。
眼見著已經是夕陽西斜了,秦雲昭灰心喪氣,決定先回客棧去,萬一容淵這小子早回客棧了呢?秦雲昭問了路,繞出一條小胡同,果然看到了那條穿城而過的曲水河,橫過曲水河上的拱橋,再走一條街,就可以到他們下榻的客棧了。
秦雲昭沮喪地踏上拱橋,慢慢走著,身後傳來了母子倆的對話聲。
「娘,那個人剛才坐在那裡做什麼?」聽聲音,說話的是個六七歲的孩童,正是對一切不同尋常的事物極感興趣的時候。
「乖囡,他是…他是在跟人躲貓貓。」當娘的顯然不是這麼認為的,卻還是用孩子話哄著。
「真好玩,娘,他是怎麼能跳到橋洞裡去的?」小孩聽到是在那裡躲貓貓,覺得有意思極了,拉著當娘的衣襟追問起來。
秦雲昭心裡一跳,直接就撲到橋欄上往河裡看。曲水澄碧清清,將拱橋的倒影清楚地映了出來,剛才上橋處,拱橋的第一個橋洞裡,果然隱約露出人影,有風拂過,吹出一河粼粼碎波,那人影也立時模糊著晃蕩起來。
剛才秦雲昭是直向上橋的,所以視線看不到橋洞,那母子應是沿河過來,因此才看到了橋洞裡還有個人。秦雲昭飛快地跑下橋,跑回河邊,已經看清了坐在橋洞裡的那個人。
坐了這大半晌,容淵的心裡其實已經消氣了。他自昨日被那封三那麼一盯以後就覺得有些不舒服,今天趕巧又碰到這個人,還是雲霞閣的東家,那麼自詡風流地時不時往他身上看上一眼,更是讓他如生吞了一隻綠頭蒼蠅一樣噁心。
所以明知道秦雲昭那話只是一句調侃,當時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忍不住心裡來氣。其實他也不是想生秦雲昭的氣,只是莫名地就遷怒了,自尊心受損受辱後的遷怒。如果是別人調侃那麼一句話,他還不會那麼大的反應,可偏偏是阿昭!他受不得……
一個人影輕巧地一腳蹬上河畔的柳樹,也躍進了橋洞來,幾乎是立足剛穩,那清清柔柔的聲音也傳到了他耳邊:「容淵,對不起。」
是阿昭!容淵心頭一震,聽著這句滿含內疚的話,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
秦雲昭見他坐著不動,只以為他還在氣頭上,幾步走近來在他旁邊也坐下了,看著他又說了一句:「對不起,明知道你噁心那人,我不該那麼調侃你的。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不太習慣這麼求人原諒,可做錯了事就要敢當敢改,只是語氣不由自主地就帶了些心虛。
又輕又軟的話落進容淵耳朵裡,就像一片柳絮揚揚飄落在他的心頭,有些癢,有些軟,容淵抬眼,見那雙黑瑩瑩的杏眸水色盈然地看著自己,黑瞳中竟帶出了一種可憐巴巴的意味,心裡立時就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