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5.第165章 葳腳 文 / 七葉參
杜柳臉都冷僵了,也沒看到沈將軍從這路上回來,連忙遣了碧桃回去看,這才得知宴席已經撤了,賓客們正在梅園賞梅,有繼續看戲的,也有聚成一圈吟詩作賦的。
杜柳這才想起沈謙或許已經走別的路回去了,趕緊也往回趕,果然看到沈謙已經換了件衣服,帶著靖風正從梅園另一處漫步而來,臉上卻有些凝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杜柳不由一喜,連忙躲在一樹梅花後,讓碧桃幫著整理了下衣裳和妝容,這才弱風拂柳一樣裊裊走了出來,裝作欣賞著這一路梅花,也是漫步向沈謙那邊方向走去。
眼見得還有幾步路,斜刺裡去突然傳了一聲嬌音:「杜姐姐等一等。」
這聲音明明白白響在這邊,就連沈謙也注意看了過去,杜柳不得不停下了腳步,符四攙著符三的手繞過一株花樹聯袂而來,行到杜柳身邊才嬌憨一笑:「杜姐姐,你前面這路上有塊小石頭,你小心別踩了上去葳了腳。」一面說著,一面就伸足將那粒小石子兒踢遠了去。
杜柳的臉色瞬間變青,偏偏沈謙就在十來步遠,她不得不咬著牙齒勉強擠出個笑來:「多謝符妹妹提醒了,我會小心的。」看向符四的眼裡只恨不得噴出火來,符四這一說破,她剛準備的計策就用不得了,那還能怎麼跟沈將軍搭上話呢?
看著杜柳這捏著鼻子的樣子,符家姐妹兩個俱是心情大好,符三還關心地問了一句:「杜姐姐怎麼臉色有些不好,是不是剛才在那邊站久了,吹多冷風了?」
符四趕緊也「貼心」地補上了一句:「唉呀,杜姐姐,那你趕緊回那邊暖閣坐一坐吧,過幾天就過年了,可千萬要注意身子別生病了。」
沈謙剛才只是一直想著事,所以乍然聽到那一句停了看了一下,一見是三位閨閣小姐在聊天,並沒有什麼事,而且那話裡的語音他也聽了出來,眉頭微微一皺,轉身就提腳大步走了。
杜柳被符家姐妹兩個拖住,還拿話抵住了,眼角瞥到沈謙已經走遠了,當頭符三和符四兩個的面,自然也不好再追上去了,只得繃著臉盯著那討厭至極的兩姐妹:「不勞你們費心,我身體好得很,一年半載都生不了一次病!」
「唉呀,杜姐姐可不能掉以輕心呀,我就曾經看到過府裡的一個下人,也是從來就沒生過病,誰知道一生就是大病,眼看難捱過……」
這是咒著她死還是怎麼的!杜柳再也忍無可忍了,張口就反擊了出來:「那下人不會就是你們的姨娘吧!我可是才聽說你們府上有個姨娘好好的就得了女兒癆,也不知道你們過年要不要偷偷綁根白頭繩呢!」
姨娘不是主子,哪怕是自己親娘,要在過年的時候死了,怕礙著喜慶,也不能舉哀的,不過是子女有孝心的,在自己房裡的時候就偷偷綁根白頭繩算是戴孝罷了。
符四見杜柳當著人做得好一副知書達禮的樣子,背了人卻惡毒嘴利,畢竟年紀小,一激就發了氣,嘴上更說得刻薄起來:「杜姐姐真是想得周全,這會兒就關心起別人家姨娘的事來了,這是卯定了要上桿子貼著給人家當妾,先找著典範學起來了?
杜姐姐又何必只把眼睛看到別人府裡呢,你自己家裡不就有現成的例子可以學?我聽說杜大人才納了一個新姨娘,年紀好像跟杜姐姐都差不多大呢,你們一家子剛好可以就近學著,同齡嘛,也更容易說點知心話不是!」
「誰跟她是一家子!」杜柳自然也聽她娘說過,沈將軍那府裡的正妻位置,怕是自己想不著撈不到的,但是也還有平妻和側妻呢。可這會兒明明白白被符四說破了開來,直指自己就算貼上去也就是個當妾的命,杜柳頓時惱羞成怒。
更何況符四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爹新納的那個嬌嬌怯怯的秦姨娘一來,她聽說爹這幾夜都歇在那邊,還連續叫了幾回水,昨天爹又才跟娘提起,說秦姨娘那裡沒有什麼好簪環,讓娘給她打些來,過年好插戴了,也免得失了他杜府的體面。
這才來得幾天,就把爹的心給攏偏了?杜柳心裡正惱著那狐媚子呢,被符四這麼把自己跟那秦姨娘一相提並論,只覺得大受羞辱,說話也直衝沖地沒了遮攔:
「你們兩個少在這裡蛇蛇蠍蠍喬張做致,我怎麼樣自有我親娘操心,你們管不著!倒是你們,有你們嫡母幫你們好好考慮著,到時才嫁過去就能有現在的比自個兒還大的兒子女兒,不知道佔了多少便宜呢!就是這要教導子女,也不知道你們拿不拿得下來,要不要趁早去跟誰學學這日子怎麼過?」
幾位夫人太太之間消息最是靈通,褚夫人這兩個庶女到了年紀,正要找親事,大家是知道的,聽說有戶尋繼室的因為家世不錯,也入了她的眼,就看她最後想怎麼定了。杜柳正在跟著她娘當家理事,自然是把這些消息都聽到了耳裡,這會兒一氣之下也不管這事定沒定拍,先就抖了出來。
符三符四兩個臉色立時就變了,她們只想著嫡母帶自己出席這梅宴,是要開始準備給自己說親了,倒是沒想到,這親事裡頭還有著給人當繼室的呢!要繼子繼女都比自己大了,那不是老頭子,也是半老頭子了!這可不就是坑了她們這花兒一樣的年紀?
杜柳見符家姐妹兩個立時張張惶惶地轉身走了,這才算出了一口惡氣,衝著她們冷哼了一聲,不甘心地又在梅園裡轉了一圈,卻是再沒有碰到沈將軍了,看著時辰不早了,只得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娘身邊來。
陳雪娘看女兒沉著一張小臉,就知道她一定是沒找到人說話,當著旁邊幾個太太的面,隨意說了幾句別的,把這事給帶過去了。
等散了梅宴,娘兒倆個一起上了馬車,把跟前的嬤嬤丫環都打發到後面一輛車上去坐了,陳雪娘這才問了出來:「今兒怎麼了,我看你出去了那麼久,都沒遇上人?」
有幾個相好的太太,見杜柳沒跟在她身邊,還特意問來著,陳雪娘笑著說年輕人活力好,就不拘著她,讓她跟別的小姐妹說話賞梅去了;卻沒想到,女兒出去了這老大一陣,卻是陰著個臉回來的。
一提起這事,杜柳就一肚子氣:「還不都是符三符四那兩個妮子故意壞事!」省去自己前面傻等的事不說,一五一十地把後面遇著沈將軍了,卻被那兩個攪了場的事給娘說了。
陳雪娘聽得臉上也是一片陰云:「外面看著這兩個丫頭年紀小,天真爛漫的樣子,原來卻是這麼張毒嘴,還一肚子歪心思!你也不用惱了,今天我看褚夫人那裡,拐著彎兒打聽著那位張宣撫同知,看來那兩個丫頭,總有一個要嫁過去當繼室!」
宣撫同知也是正五品的官,不過是文職,杜柳問了那人比自己的爹還要大上一兩歲,心裡只覺得快意,轉而想起了符四將自己和秦姨娘相提並論的事,心裡發梗,打定主意回去後要給那狐媚子一個好看。
及至馬車進了門,秦明月依著規矩,站在二門處迎著這三人回來。杜鵬當先走在前面,一眼就看到她站在幾個姨娘和通房頭裡,身上一件嫩藍色鑲同色毛皮條子的皮毛長襖,腰身兒束得小小的,臉兒襯得白淨淨的,鴉青的頭髮嫣紅的嘴,就是十根指甲上也細心塗了艷紅的蔻丹,捏著帕子俏生生地站在那裡,模樣既嬌嫩,又蕩著新承雨露的一股子媚意,心裡不由癢了起來。
見一眾妾室們都福身行禮下去了,杜鵬嘴裡說著:「行了,不必多禮,別站在這兒吹冷風了。」伸手把最前面蹲身行禮的秦明月給扶了起來,藉機就捏了一把她的手,摩挲了一下才放開了。
陳雪娘瞧在眼裡,瞳孔微微縮了一下,臉孔雖然因為是跟在夫君後面而恭順地半低著,嘴角卻掠過了一絲冷笑。
杜柳眼睛卻紅了起來,爹的那些小動作她沒看到,她眼裡只看到秦明月穿到身上那件毛皮衣服,正跟今天符三符四穿的是差不多的款式!
三十兩銀子的衣服,她這個嫡女都還沒穿到,秦明月這狐媚子的姨娘就先纏著爹給她買了!杜柳想起當時符三譏笑她要攢上兩年的月錢才買得起的話,恨不得此刻就把那件衣服從秦明月身上給剝下來,撕成一條條的破爛去。
見爹和娘往前頭走了,杜柳經過秦明月跟前時,故意裝作沒注意,一腳就踩在了秦明月的腳上,還狠狠碾了一下。
她外出做客,並不是穿得家常穿的繡花布鞋,而是一雙尖翹鳳頭高底鞋,木製的高跟狠狠踩在秦明月腳趾上,秦明月當時就「啊」地痛叫了一聲,下意識地將杜柳往外一推。
碧桃驚呼了一聲「小姐」,搶上去扶,被杜柳帶著一起,故意還往後退了好幾步,兩個人都假作跌在了地上。杜柳立即就哭了出來:「我的腳葳了,好痛!」根本不需要杜柳給她使眼色,碧桃已經一臉憤怒地看向了秦明月:「秦姨娘,你做什麼這麼死命地推小姐!」
走在前面的杜鵬轉過臉來問了句「怎麼了?」,陳雪娘已轉身急走過去將女兒扶了起來,臉色已經冷了:「秦姨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秦明月委委屈屈含淚看了杜鵬一眼,才向陳雪娘這裡回話:「太太,是小姐剛才踩了我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