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3.第163章 奚落 文 / 七葉參
今天正是沈謙依著舊例在將軍府後面的梅園大宴正五品以上官員及其家眷的日子,將軍府沒有女眷,布政使符永年的夫人褚夫人就代掌內主人之職,主持著一幹事宜。
其實也是每年都做熟了的,左不過是把她府中那一套人馬都帶了來按著舊例料理照應好就是,只要不出差錯,大家樂呵過了就好。
褚夫人的女兒已經定了親,翻過年就要出嫁,就留在了家裡備嫁,膝下另外還有兩個庶女還沒定下的,不過年紀也差不多到了,這回就一起都帶在了身邊,這梅宴可也是興州的相親大會呢,男女席分坐的又不遠,正好可以尋摸下親事。
沈謙和符永年先後致了祝酒辭以後,褚夫人就讓人開了席面,還專門請了一套雜耍班子來助興,大家邊吃邊看,互相敬酒,氣氛和樂無比。
杜柳坐在陳雪娘的身邊,拈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挾著菜吃,一雙眼睛卻只往男席那邊看著,只恨那些絡繹不絕來敬酒的人跟蒼蠅一樣集在那裡討厭,擋住了她的視線。
符四小姐就不著痕跡地拉了拉符三小姐的袖子,抬抬下巴示意她看杜柳那邊。杜柳平常自詡嫡女身份,又生得美貌,見著她們這幾個庶女,總是時不時地刺一下、踩一腳,端得令人討厭。
符三小姐瞥了杜柳一眼,又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男席那邊,心裡已經明瞭,偷偷跟符四咬了耳朵:「又在看沈將軍那兒呢。我聽二姐說,去年她看沈將軍那樣子,恨不得眼睛裡伸出鉤子來,把沈將軍給鉤到她面前……」
她們二姐就是褚夫人嫡親的女兒,雖然同為嫡女的身份,卻對杜柳這種嬌蠻的很瞧不上眼,曾經在姐妹中說過,杜柳自以為長得好,天下的人就都要讓著她寵著她似的,她偏不讓,別說她長得不比杜柳差,就是比家世,她爹符永年是正四品的布政使,也比杜柳她爹一個正五品的千戶要高出整整一級呢!
符二原來也對沈謙有過想法,奈何人家沒想法,所以最後就定下了另外的親事,不過卻還是看不得杜柳覬覦沈謙的那樣子,因此在家裡姊妹間說杜柳就說得比較毒。
符三、符四雖然去年並沒有到年齡,所以嫡母沒有帶她們出來參加梅宴,可等符二回家後,也是把當時的情形說了的,大家在家裡再有矛盾,對杜柳卻是同仇敵愾的。
今年兩個人都來參加了,果然看到了杜柳頻頻看向那邊的急相,符三那麼一說,符四就噗地笑了出來:「平常總以為她是嫡女有多了不起,原來也不過是一個上趕著想做妾的玩意兒。」
托符二的福,當初符二起了那心思以後,她們在家中無意中偷聽到了父親和嫡母的談話,當時符永年委婉勸說打消了褚夫人想跟沈謙結親的念頭時,就是這麼說的:
「沈家是世家,沈將軍的父親又是武侯大人,當年跟在聖上身邊征戰的,如今正得聖眷,而且他的母親亦是出身清流名門,當年陰差陽錯才屈了身份跟了武侯。
父族隆寵,母族得力,沈四雖然是庶子出身,可是自身人才了得,比武侯的那幾個嫡子還出色幾分。我曾經聽聞,武侯當年曾經感慨說過,老四最肖我。
雖然礙嫡庶身份,武侯這爵位不能傳給沈四,可其他的方面,武侯自然會考慮補償。幸好是本朝現在沒有適齡的公主,否則就是讓沈四尚了公主也是使得的。
你也不必再多那份心思,你只想著在興州沈四是老大咱們是老二,正好配了合適,你卻是想不到,如今在京中,有多少貴人也看中了沈四這一頭呢。只不過武侯老奸巨滑,為著天家的事,只推說沈四一心在邊關報效家國,怕誤了別人花信,所以不肯輕易應承而已。
你也別看著杜家那想湊上去的樣子就眼紅,他家跟京裡那些世家大族比算得了什麼?杜家那閨女就是再好,想嫁給沈四也只有當妾的命。你捨得把咱們嬌養的女兒送去給人做小?」
褚夫人聽了這話,當即就熄了心思,跟符二一通勸說,另外就找了合適的人家給她定了親,就連符三符四,在偷聽到這番話以後,都對沈將軍慎而遠之,她們是大家族出來的,自然知道,只要娘家得力,哪怕嫁個出身低些的人家也不打緊,家勢幾年就能起來了的;最最要緊的卻是那正妻的位子!
因此兩個看到杜柳這樣子,一邊恥笑她就那點淺薄的見識,上趕著想給人當妾,一邊又止不住有些酸酸的心理,偏是看不得她得逞。
見杜柳起身離席,符三符四規規矩矩跟嫡母道了要去更衣,帶了兩個丫頭也離了席面,一拐角就覷著前面的杜柳追了上去。
杜柳是好不容易覷見沈將軍終於離席起身了,連忙帶了碧桃偷偷跟了上去,誰知道沈謙腿長步子大,幾步就走沒影了。杜柳沒辦法,想著沈將軍應該是去更衣了,索性就停了下來,反正他從這兒走的,一般也會從這裡回席,自己不如在這兒等著,一會兒見他來了,再裝作葳了腳。
杜柳才站定了身子,符三符四就各帶著一個丫頭趕了過來,人還沒到邊,遠遠地笑聲就先到了:「姐姐,前面那個是不是杜千戶家的小姐,她站那當風口做什麼呀?」
「誰知道,可能想什麼把心都想熱了,所以才到風口來吹吹吧!」
「嘖,這大冷天的她也站得住。」
「你知道什麼呀,這會兒能站著還好,一會兒要葳了腳,說不定站都不能站了,還只能坐地上去呢!」
「姐姐你真說笑,坐地上她也不怕髒了她那身新衣服。」
「她那衣服算什麼,你沒看那是老式樣了嗎?髒了就髒了唄!你以為是咱們身上穿的這衣服啊……」
杜柳聽那兩人一唱一和地調侃自己,臉色頓時很是不好,等人走近了,這才看清了那姐妹各穿了一件從來沒見過的新款式的皮毛衣裳,不僅半分都不顯得臃腫,還把那種華貴大方的氣質都襯托了出來。
褚夫人是代主之職,所以早早就帶了這兩姐妹先來了的,杜柳是後面來的,那時沈謙剛好就走了進來,所以杜柳並沒有注意到坐在褚夫人身後這兩姐妹的衣著,就被沈謙那邊吸引了注意力。
這會兒聽到這兩姐妹的奚落之語,把自己的衣裳跟那兩人的一對比,馬上就覺得自己衣裳的老氣來。杜柳臉上已經很不好看了,心裡把祥雲閣那製衣娘子連著肖掌櫃罵了個狗血淋頭,面上卻偏還要嘴硬:「真是奇怪,這大冬天的就打哪兒跑來了兩隻山麻雀,嘰嘰喳喳嘈刮個不停的,身上不過多幾根毛而已,還扯著嗓子叫得生怕別人不知道!」
符四年紀小些,聽杜柳這一譏諷,氣得就想走近前去,符三連忙伸手將她攔住了:「成日裡還有臉笑別人土包子,連這最新款的衣裳都不認識,嘖,也不怕給你說,這幾根毛呀,可是三十兩銀子一件呢,夠你攢上兩年的月錢了。」
兩姐妹說說笑笑地跟杜柳擦肩而過,往更衣間去了,符三自己心裡有數,符二親事定了,今年是頭一年嫡母帶她們出來赴這梅宴,何況又是嫡母代行內主人之職,可不能出了什麼漏子;言語上佔上風得便宜就行了,也不能再多惹別的事端出來了,鬧出來了可不好!
杜柳被那兩姐妹奚落一頓後就扔在了身後,白氣得跺腳,又不敢追上去揪了她們來打,生怕萬一沈將軍走回來時撞上,會損了她的形象。她卻是沒想到,自己在那風口處快站麻了腳,也沒有看到沈謙回來。
沈謙是得了靖風的稟報,秦雲昭來了,當然不是來找他的,而是來接秦思源回去的。靖風機靈,立即就說秦思源還在訓練,請秦雲昭進了一處側院,先坐著喝茶等一等。
沈謙得了報,心裡就是一喜,連忙起身先去換了身常服,臉上卻還盡量繃著:「她來就來唄,你叫我去做什麼?」
都什麼年頭了,將軍你還要端著這面子?靖風心裡腹誹,嘴上卻說得漂亮:「秦思源既然是將軍的親衛,能不能先行離崗,自然是要請將軍來定奪,屬下不敢擅專。」
沈謙挺深沉地「嗯」了一聲,腳下卻是加快了幾分,靖風一時沒注意,沒跟上步子,連忙叫了一聲:「將軍……」
「咳,靖風大人,還請你跟將軍通報一聲,我就在這裡等著他撥冗一見吧。」沈謙一眼瞟見秦雲昭的身影遠遠地現在側院那園子裡,生怕秦雲昭那貓兒一樣靈的耳朵聽到些什麼,連忙給靖風使了個眼色。
靖風立即機靈地改了口:「沈大人,我家將軍正在梅園宴客,還要煩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這就去通報。」
兩人腳步如風,說著話的時候,已經走到側院的園子邊上了,秦雲昭聽到聲音看了過來,見靖風帶了沈謙過來,微微挑了挑眉,先淡淡地招呼了一聲:「真是巧啊,沈四叔,你今天也過來有事?」
沈謙瞧著立在一樹怒放梅花下的秦雲昭,心裡猛跳了幾下,覺得口有些發乾:「嗯,巧,阿昭。」不自覺地就將以前稱呼的「秦姑娘」換成了「阿昭」,卻忽略了她語氣中極淡的一絲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