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第17章 危機 文 / 七葉參
六月的暑天本就熱,秦雲昭跟進廚房,見大堂嫂一頭一臉的汗水,不過略擦了一把,頂著一張被日頭曬得通紅的臉,就在灶下忙活開了,手腳麻利,一看就知道是常做的。
秦雲昭趕緊進去替手:「大堂嫂,你先去好好洗把臉吧,外面暑氣重,這灶下又生著火,可別熱壞了。」秦雲昭淨了手,就來接李芬手中的瓜菜,「要做些什麼,你跟我說就成,我會做的。」
因為二弟跟著二弟妹今天回門去了,李芬今天也下了地,正覺得有些熱得頭暈,見秦雲昭接了自己手中的蒲瓜過去,操刀在砧板上斫斫地切成一溜兒厚薄均勻的蒲瓜片兒,手法頗為熟練,心裡也放了大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先麻煩阿昭了,嫂子也不矯情了,先回房去沖個涼,馬上就過來。」
又跟秦雲昭大致說了今晚的菜色,一個蒲瓜湯,一個攤雞蛋餅,一碗醃酸菜,一個清炒紅薯葉。李芬說完要走,又遲疑了一下,按說今天堂弟堂妹遠道過來,家裡應該加個葷菜吧,也不知道早先婆婆去胡屠戶那割了肉回來沒有?可又沒聽到婆婆有交待……算了,還是等自己緊著沖個涼就出來,把雞蛋多敲幾個吧。
李芬出了廚房,看到自己的丈夫已經擦完了汗,連忙接過水盆潑了水,小聲說著話:「阿昭在灶下給我替手呢,讓我先回來擦洗一下……我瞅著廚房裡沒有肉菜,你去問問娘今兒割肉了沒有,總不成讓堂弟、堂妹這大老遠的第一回進門,連個像樣的菜色也沒有吧?」
媳婦不好去問,兒子卻是能去問得的。秦勇山答應了一聲就往上房裡去了,見爹娘都坐在炕上跟秦思源說著話,招呼了一聲就問了出來:「娘,今兒你割了肉沒有?晚上我好讓阿芬整個好菜,我跟爹好陪源哥兒喝上一盅。」
秦勇山也聰明,知道話裡打點掩護。張氏臉色微微一變,看向秦思源「啊喲」一聲叫了起來:「大伯母這年紀大了,一忙起來就糊塗了,只一門心思想著歸置東西去了,倒忘記去割幾斤肉回來給你跟阿昭接接風了。」又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這會兒可怎麼辦,胡屠夫那肉攤子估計早收了……」
秦永德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跟大兒子吩咐:「勇山去抓隻雞殺了就是。」
家裡現今只剩下一隻公雞留著打鳴和留種的,其餘的都是正在下蛋的母雞,可那是張氏護著的寶貝,每天摸著雞屁股守著下蛋攢了去賣哩!秦勇山縮縮脖子看了自家娘一眼,一時沒敢動。
秦永德沒注意張氏的臉色,自顧催了起來:「勇山還不快去,再晚會兒真要摸黑吃飯了!」
秦勇山「哎」了一聲連忙走出去了,張氏馬上就聽到院子裡有雞掙扎叫喚的聲音,然後聽著被割了喉管,撲騰了兩下翅膀就沒了聲響。張氏一肚子心痛,當著當家的面又發作不得,只一個勁兒地端了水喝。
李芬早擦洗出來了,燒了開水給雞褪毛,心裡想著不知道這會兒婆婆會心痛成什麼樣子。想起丈夫剛才含混著說娘忙著歸置東西,忘記去割肉了,李芬不由撇了撇嘴。
忙是應該忙了會兒,可家裡又不是那窮得一年半載吃不起一回肉的人家,誰個來客不會記著去割肉辦兩個好菜?那陸春生每次回來,婆婆不都記著去割肉了嗎?再說了,就是婆婆再騰不出手,那不還有小姑在家裡沒事兒做嗎?
好在有公公在,這雞啊,活該被殺!
李芬利落地把雞毛褪得乾乾淨淨,連內臟都處理好了,一盆子端著進了廚房。因為雞是臨時加的,除了沒找著雞蛋,這會兒秦雲昭已經快手快腳地把幾個就放在廚房裡的小菜都弄好了,好在天氣熱,小菜放涼了吃也不怕。
見李芬端了雞進來,秦雲昭連忙接過來:「大堂嫂,你在地裡忙了一天,剛又蹲著洗剝了這半天,腿都麻了吧,這雞我來做,今兒第一回來家裡,也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做菜她願意,因為吃著好吃的自個兒也舒服,做別人已經處理好擇好的菜她更願意,不過是幾手工夫,還不用費多大的神。
李芬見拗不過秦雲昭,只得放手給了她,自個兒取了張小杌子坐在灶膛前幫她燒火,誰知才坐穩,就看到秦雲昭提了油壺一下子給倒去了半壺油。李芬嚇了一跳,想起婆婆那性子,連忙開口提醒:「阿昭,婆婆不准……婆婆平常用油可省著呢!」
她差點就要把「婆婆不准炒菜費那麼多油」給說出口了,好在緊急改了口,到底算委婉了些。秦雲昭這一路做菜過來,可是料都用足了,半點沒省著的,因此習慣了,聽到大堂嫂提醒,「哦」了一聲,吐了吐舌頭:「我下回注意,呆會兒炸了雞塊我就把油再舀回來些。嫂子,火不用太大,中等就行了。」
她想著夏天天氣熱,大家都不太有胃口,所以打算做個辣子雞,再做個酸辣雞雜開開胃。做辣子雞就得先用油炸一炸雞肉塊,因此手一抬就倒了半壺油下去。
丈夫這堂妹可比小姑子會說話多了,手腳還麻利,做起菜來毫不含糊,李芬張張嘴,又閉上了,婆婆多少會看著公公的面子,不會那麼給阿昭沒臉吧?實在不行,就說這菜是她做的得了,總不能讓這嬌怯怯的小姑娘才過來投奔,就被罵得眼淚花花的吧。
油燒到八成熱,秦雲昭就把剛才剁好醃好的雞塊下了進去,先退了幾步避過剛下鍋那一陣密集地濺油點子,然後才走近前用鍋鏟攪動著雞塊,看肉色炸得金黃了,立即控了油撈了上來。
讓大堂嫂又撤了幾根柴火,秦雲昭把大部分油舀回了油壺,剩下的油就留在鍋底下了辣椒、花椒和姜蒜下去,等炒出了香氣,重新把雞塊倒進去爆炒了幾下起鍋。
不用涮鍋,就著鍋裡的底油直接加了干辣椒、姜、蒜和一勺豆瓣醬進去炒香,又倒了半碗切好的醃酸辣椒,再把用開水淖過的切好的雞雜倒進去煸炒出香味,臨出鍋前淋上一勺黃酒,略作翻炒收汁就成了。
秦勇山已經在外面聞到了濃郁的香味,一頭走了進來:「媳婦兒,爹問菜做好了沒,做好了趕緊擺飯菜了。」一進廚房,看到竟然是堂妹在做菜,微微吃了一驚,又笑了起來:「我說今天怎麼我媳婦炒菜這麼香呢,原來是阿昭這個大廚的手藝啊。」
這可還真看不出來,明月比阿昭還大上兩歲呢,在家裡就只做針線活,別的都不肯沾手,特別是這廚房裡的事,生怕熏了一身油煙味兒難聞。秦勇山記下了阿昭體貼她堂嫂這個好,見菜已經炒好了,連忙搭手先端了出去。
家裡人少,一直就沒分桌,秦勇山把菜一擺上來,秦永德看菜色好,聞著味兒又噴香的,就笑了起來:「大郎媳婦這手藝是越來越好了。」秦勇山可不知道家宅裡那點小計較小九九,聽到爹稱讚,哪敢居功,連忙解釋:「哪裡,這是阿昭做的呢!」
「哦,是阿昭做的啊?阿昭比月兒還小得一兩歲呢,真是能幹!」秦永德不由吃了一驚,大大誇讚了秦雲昭幾句。他先前看著阿昭那樣子,也以為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說去廚房幫忙,也就是幫她堂嫂架兩塊柴什麼的,源哥說她能幹也不過是空口誇誇妹子,不想讓人看低了她去;不想阿昭居然真的會做菜。
剛被李芬叫進正廳來吃飯的秦明月聽到爹那語氣,心裡不由硌應了一下。她是老閨女兒,在家裡一直嬌養著,家裡的很多活計都是大哥、二哥從地裡回來後就撿著做了,原來做飯菜也有娘做,大嫂進門後就由大嫂做了。
這會兒突然來了個小堂妹,樣貌比自己長得好多了,可想著阿昭家裡是遭了難,過來投奔到自己家的,秦明月心裡還是有層優越感,沒想到這看著像嬌小姐的小堂妹居然拿得起灶上的活,聽得爹這樣誇阿昭,還和自己比了起來,秦明月心裡又不平衡了,這會兒是又嫉妒又恨了。
張氏哪還不明白女兒的心理,聽當家的這話一說,更覺得秦雲昭一來,倒把自己閨女兒事事都比下去了,別說女兒不服氣,她這當娘的心裡也不舒服,原來她一直覺得自己女兒長得好,今後要找個好女婿呢。
這秦雲昭如今投奔過來了,又跟月兒沒差得兩歲,到時一擇婿,人家把家裡這兩個姑娘一比較,還不得把月兒給比低下去?今天白日裡峰哥兒帶著秦思源和秦雲昭兄妹倆人過來認門的時候,她可是看到了,峰哥兒的眼睛雖然只偶爾往阿昭那邊瞄一眼,可耳朵尖上那紅一直沒褪呢!人家這是看著阿昭生得好看,心裡害羞了!
虧她原來還一直想著把峰哥兒也列入自己的女婿人選呢……這秦雲昭生得這樣好顏色,灶上又是拿得起來的,不僅抓得住男人的眼,更是抓得住男人的胃,這樣一來,這附近差不多年紀的小伙子都不都得被她迷了去?
一個投親過來的小丫頭,能抓著那些好小伙子們盡著挑,挑剩下的才輪得到自己的女兒,到時別說月兒,就是自己心裡都慪死!
與女兒心裡光是嫉妒生恨不同,張氏的心裡已經生起了深深的危機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