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文 / 森綠森
第十九章
第七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伸展運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一大清早，天微微亮，張則被一陣響亮而詭異的廣播聲吵醒。他先是莫名其妙地睜開眼睛，側耳傾聽，確定這不是幻聽後，額角青筋立刻暴起了。是哪個神經病剛還沒亮透就開始做廣播體操？腦子進水了還是腦水被狗屎侵佔了？
張則瞌上眼睛，對外面的吵鬧聲不聞不問，試圖再次沉入睡夢。突然，他的眼睛猛地張開，瞪向枕頭旁邊的位置。
百景歸不在了。
床單已經不再溫熱，證明他已經離開了有一段時間了。
張則沉默三秒，用手摀住眼睛，他實在無法想像百景歸帶著一副清高自傲冷漠淡然的表情，伸展修長的四肢去做中學生廣播體操。
張則迅速下床，耷拉著拖鞋走向窗邊，朝樓下的小院子望去，瞬間被那排場震撼得無言以對。
小樓外，圍牆圈起來的那片小空地裡，整整齊齊滿滿當當地站著一排排按照身高順序排列的鬼魂，它們身穿不同年代的衣服，留著不同造型的頭髮。其中有的臉孔張則見過一兩次，它們都是跟著百景歸從安瑞精神病院搬過來的某部成員。絕大部分的鬼魂，臉上的表情都是麻木的。相比起死去多年的亡魂，那些原形各異的妖怪們表情就要難看多了……以夏彤為代表，臉色一個比一個臭。
站在一眾妖魔鬼怪最前方領操的，是何清。
他冷著一張平板的臉，認真地伸手伸腳，蹦蹦跳跳，偶爾眼鏡跳歪了，就抽空伸手推一推。
還好不是百景歸……張則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但是在看見領操的是何清後，忐忑的內心立刻平定不少。因為在他心裡，百景歸應該是不食人間煙火，優高貴，漠視一切蒼生的。視線四處掃視，張則眼睛一亮，在老槐樹下的看到坐在石凳上的百景歸，這才符合他的形象嘛。張則欣慰地想著，但很快他的眉毛又一挑。
胡為坐在百景歸對面，對著百景歸說了什麼。張則眼尖地發現百景歸眉頭細微地皺了一下。雖說只是皺下眉毛，但張則同志立刻就不爽了。
草草洗漱，換了雙鞋就往樓下衝。
廣播體操的口號聲還在繼續，已經從第七套做到了第九套。大有把所有體操都輪著做一邊的勢頭。
「喲，大清早的，好興致啊！」張則調兒啷當地走到百景歸身邊，一屁股坐下，哥倆好地搭著百景歸的肩膀，「早啊，搭檔。」
百景歸沉默，把搭在肩上的手丟抓起，丟掉。張則頂著比城牆更堅固厚重的臉皮，一次又一次，鍥而不捨地伸手勾搭百景歸。直到對方耐心徹底磨盡，任由他勾肩搭背。
「早上吃東西了嗎？」
「沒。」張則曖昧道：「一覺醒來發現你不在身邊，我簡直食不下嚥。」
百景歸嘴角扯了扯，不知道是想笑，還是僅僅表示嘲諷。
「話說……你們這是，在幹嘛呢？」指指正在進行第十套廣播體操的一群妖魔鬼怪。
「鍛煉身體。」百景歸淡淡道。
歪歪頭，「鬼也需要鍛煉身體？」
百景歸側頭，昂起下巴指指胡為的方向「這是他的主意。」
張則盯著那道優美的頸部線條，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百景歸真的很好看，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滿滿的優味道。
「真是惡趣味。」張則似笑非笑，「胡先生對廣播體操有特殊癖好？怎麼自己不上去跟著一起做？」
胡為見兩人聯盟等著開自己笑話，也不惱怒，朗聲道：「比起自己做，我更喜歡看別人做。」
我覺得這人的喜好有點變態。張則對百景歸眨眨眼睛，試圖用眼神傳達自己的意思。百景歸笑了笑，搖頭。
坐在兩人對面的胡為見狀，用略嫌粗糙的手指敲了敲大腿，眼中意味深長，「張先生和景歸關係很好啊。」
張則嘴角一歪，對胡為露出痞氣十足的笑容，「那是自然。」然後扭頭看百景歸，眼睛一瞇：「為什麼他也叫你景歸？」
「那自然是因為我和景歸關係熟，認識得久。」胡為如鷹般銳利的眼睛一暗，同樣咧開嘴角，擠出一道土匪般粗野的笑容，青黑的鬍渣把他刀刻般的五官襯托得更加堅毅，「是吧，景歸？」
百景歸淡淡瞥他一眼，不答話，也不理會他。
胡為遭到了冷落，摸摸鼻樑，清了清嗓子。
張則在一邊笑得開心極了，對百景歸的反映滿意至極。他半個身子靠在百景歸身上，恨不得整個人都和百景歸貼到一起。
「對了。」張則翹起一條腿，身體微微向前傾，「我發現我家養的小尾巴不見了，從那天帶著蘋果去找你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胡為笑：「什麼尾巴蘋果？你指的是那天下午的闖進我屋裡的小鬼？」
「對，就是他。」
「我覺得他挺好玩的。」
「所以？」
胡為眼神暗了暗，大手摸摸略微刺手的鬍渣，「不如把他送給我逗著玩兒吧。」
「那可不行。」張則趕緊擺擺手，「那是我留給百景歸解悶用的，送不得。」
「怎麼，捨不得？」
/>張則抓抓頭髮，「是挺捨不得的。」
「哦。」胡為點點頭，「確實，那小鬼長得挺清秀的。」話是對張則說的，眼神卻朝百景歸瞟了一下。
「哎哎唉，我可不是那個意思。」還不等百景歸做出反映，張則立馬貼緊百景歸，反駁道：「你可別挑唆我和百景歸的關係啊。」
「瞧你那緊張樣。」胡為不削，「景歸啊，你身邊的這傢伙，看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
百景歸似笑非笑，終於把狗皮膏藥一樣貼在身上的張則撕下來，保持距離。再對胡為說：「你最近太閒了？需要靠欺負弱小鬼魂來度日？」
「不是欺負，是逗。」胡為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支煙，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卻沒有點燃，他知道百景歸不喜歡聞到煙味。
張則見到煙，眼睛倒是亮了亮，磨了磨牙，忍了。
「李寺是張則帶回來的，為了護著他還廢了不少力氣。」百景歸不緊不慢道：「總不能白白送給你吧？」
胡為劍眉一揚，「你想要什麼？」
百景歸微笑：「我覺得你掛在脖子上的那塊玉還不錯。」
胡為：「……」
忽地，從清晨就開始慘無人道進行擾民工作的廣播聲戛然而止。
終於中萬惡的廣播體操中掙脫而出的群鬼們立刻作鳥獸狀散開，道行低點的二話不說趕緊往小樓裡鑽。它們不喜歡曬太陽。
夏彤一臉哀怨地朝胡為瞪了瞪，撿起丟在一邊的高跟鞋，穿好走人。熊貓精跟在她背後，面無表情，只是黑眼圈似乎比平時更嚴重了。
何清領完操，站立片刻，朝百景歸坐著的方向看去，就見張則死皮賴臉地一直朝著他湊。何清額角明顯暴起一根青筋，他咬了咬牙齒，手握成拳，片刻後，歎氣，苦笑著搖搖頭。何清抬腳，正想邁開步子，就感覺眼角一道身形飛速閃過，衝向張則所在方向。
是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