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文 / 森綠森
第十章
張則鬱悶地跟在兩隻鬼魂後面，拖著比鉛更重的腳步慢吞吞下樓。今天在背後靈面前的所作所為，讓張則覺得自己好比一隻加拿大無毛貓，自以為伸展著優妙曼的身姿，實際上光禿禿的毛都沒有一根……特別丑。
背後靈飄在最前面，李寺緊隨其後，張則在最後，臭著一張臉。
嗒。
背後靈身影一頓，倏地停下腳步。一頭柔順黑髮因為這個動作揚起優的弧度。
嗒，嗒，嗒。
是腳步聲。
放緩腳步，張則從樓梯縫隙間往下看去，樓梯昏黃的燈光一層一層的亮起來，張則看不見人，只能看見一道模糊的影子沿著階梯邊沿，不急不緩向上前行。
張則挑挑眉毛，下意識望向背後靈，想和他視線相交，結果……張則完全不記得有沒有對上對方的眼神。
張則順樓而下，響起一片混亂的腳步聲，在樓梯拐角處，兩道交融的腳步聲同時頓住了。
張則歪了歪脖子，顯然對出現在面前的人物感到驚訝。片刻後，他換上一副低沉沙啞，性感迷人的嗓音道：「小妹妹，這麼晚了，為什麼來這種地方？迷路了嗎？」
李寺面部明顯扭曲了，他指著張則咆哮：「禽獸啊，你這個屁股漏風的傢伙，這種時候還想著調戲良家少女！」
很可惜，女孩完全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身邊打轉的鬼魂李寺，她埋著頭，一言不發。齊肩的長髮柔順的垂下，齊齊的劉海擋住了她的半張臉，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雙手揪著自己的書包帶子，緊張地攪緊，放開，再攪緊，再放開。片刻後，她深呼吸，想要繞過張則，繼續上樓。
張則身形一閃，擋在她面前，勾唇，露出一抹自以為溫和，實則流氓無比的笑容：「小妹妹，先別走，大哥哥有話問你。」
李寺看不下去了，自動閃人，先行離開。背後靈倒是沒有走開的打算，他反而湊到張則身邊，和他並肩審視打量這個始終沉默著，至始至終沒有抬起臉的少女。
而且張則明顯感覺到，他身邊的人，有一點緊張，還有一點興奮。
狐疑地側頭看背後靈，張則差點就開口問他，是不是喜歡這一型的。但想到這個少女看不見他身邊有魂，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少女侷促不安地立在原地，腦袋就快要埋進胸口，不知所措。
「別緊張。」張則壓低嗓音，彎下腰盡量和她平視，「你住在這裡？」
女孩猶豫片刻，點頭。
「還在讀書？」
點點頭。
「和父母住在一起？我剛搬到這裡，還沒見過你。」張則腰彎得更低了，女孩一直藏著自己的臉，他看不見她的模樣。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三更半夜才歸家的少女，並不是遊魂孤鬼之類的邪物。
少女顯然不想和張則湊得太近，她緊張地往後退了一大步，結果腳下一滑，踩到了樓裡，差點一頭摔下去。張則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少女一個趔趄，失去重心，直直撲進張則懷裡，被張則抱了個滿懷。
背後靈：「……」冷冷地瞪一眼張則，一揮衣袖，飄走了。
但還沒飄開幾米，背後靈又毫無徵兆地折了回來，從少女身體裡快速一穿而過，少女沒有任何反映，就像個普通人類。
背後靈放棄試探，轉而湊到張則耳邊，幽幽說了一句，動作太大，看光了。留下臉色黑如鍋底的張則，背後靈心情愉悅地飄走了。
整理一下表情，張則稍稍後退一步，和少女保持合適的距離。就在剛才，少女險些摔倒往後仰頭時，他看到了她的臉。右臉有擦傷，左臉的青腫明顯被人揍出來的。原本清秀乾淨的臉現在青一塊紫一塊。
這種打架鬥毆單挑，看人不爽就欺負你收拾你的事情，在中學裡再常見不過。
「你還在讀書？被同學欺負了？」
少女尷尬地用手摀住臉，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
張則低笑一聲，「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
「我叫張則。」
「……」
「真是啞巴？」
「……不是。」
微笑，「你聲音很好聽。」
「……我要回家了。」少女突然抬頭，眼角微微腫起，直勾勾地看向張則。
張則一愣，對她回以微笑。
「晚安。」這一次，張則沒有攔住她，紳士地側身讓出一條道，用柔和地目光追隨著少女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上層的樓梯轉角。張則收回視線，雙手插－進口袋悠悠下樓，眼低溫柔盡失，笑意徹底褪去。
張則希望他回屋時，背後靈已經不在了。
可惜，事與願違。
張則一開門，就見背後靈正端端正正坐在窗沿，低著頭，長髮散開，專注地思考著什麼。聽見響動，頭抬了抬，卻沒有回頭看他。
張則也不說話，直截了當走到衣櫃前，翻出短褲，再直徑走向廁所。他只想沖個澡，換上完整的衣褲，重拾摔了一地的自尊心。張則背對廁所裡的鏡子，扭頭看去，擦
……這洞破的位置，真他媽的慘絕人寰！
突然，李寺的腦袋幽幽地從牆壁裡鑽出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張則嘴角一抽，「你進來幹嘛？」
「你忘了帶香皂進去。需要我幫你拿進來嗎？」
磨牙：「……謝謝你。」
過了一會兒。
「哎呀，張則，你洗臉的毛巾！」
正準備脫乾淨衣物，手搭在褲子上的張則突然陰森森地笑了。他一把拽過李寺，把他抵在牆壁上，歪起嘴巴笑得像個流氓地痞，「老實說，我還沒有拔過鬼魂的衣服……」似笑非笑地盯著李寺的身體，「你多久沒脫衣服了？你看我的身體，我也看你的身體，這樣才公平嘛。」說著，真的伸手去撈李寺的衣服。
「啊啊啊啊啊啊！」李寺抱頭尖叫，誓死不從，「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張則冷哼一聲，鬆手。
李寺立馬躲進牆壁裡，聲音幽幽地從牆壁中傳來，「桀桀桀桀，老子現在躲進牆壁裡了有本事你來脫老子衣服啊！」
張則額頭青筋一暴，抬手一揮。李寺立刻被一股力量隔空拖進了浴室，直衝張則面前。
李寺：「………………………………」
長久的沉默後，他抬起頭，對張則露出了這樣的表情：qaq
張則：「……噗！」揮揮手，「滾吧滾吧。」
李寺沒骨氣地滾了。
但他不敢滾到屋子外面，因為他今天剛經歷了一場恐怖之旅，險些被同類吞噬，現在外面安全與否，李寺完全沒底。李寺在小小的屋子裡亂晃著，躲在角落偷看背後靈。要說他對這只神秘莫測的背後靈完全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奈何對方氣場太強大，李寺根本不敢靠近他。
廁所裡，水聲嘩嘩嘩地響，正享受冷水沐浴的張則心情似乎不錯，嗯嗯嗚嗚忘情地哼著完全不在調上的曲子……難聽得要命。
李寺笑了笑，又看向背後靈，發現對方似乎也正看著他。雖然看不見臉，但是能感受到目光。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不，兩魂有了正式的眼神交流。
李寺吞了吞口水，張開嘴巴，又合上。
「想說什麼，說吧。」
李寺受寵若驚，瞪大眼睛看背後靈，思來想去，問出了自己最為好奇的問題。他顫聲道：「你……有臉嗎？」
背後靈：「有。」
李寺吞吞口水，「能讓我看看嗎？」
「……」背後靈飄然離去。
初次交流，就這樣草草結束。
廁所裡，放聲高歌的張則餘光再次瞥見一抹身影，於是一身泡沫頭髮濕透往下不住滴水的張則爆發了，怒吼道：「不是告訴過你不准進來嗎？」一愣：「你是啊？」賠笑，「抱歉抱歉，我還以為是李寺那臭小子呢。」
區別對待很明顯。
背後靈目光掠過張則肌肉線條勻稱有力的身體，淡淡道，「我走了。」
「啊？哦！」撓撓腦袋，「什麼時候回來？」
勾勾嘴角，「身材不錯，繼續保持。」
張則：「……」莫名其妙地立在原地，什麼意思？這傢伙是在吃自己的豆腐？以報剛才的摸臉之仇？
背後靈的身影淡去，留下張則一人在嘩啦啦的冷水下，張著嘴巴走神。直到流水灌進了眼睛，他才猛地回神。
怪事了，張則搖搖頭，關掉水，用手帕抹掉身上的水珠。
同一棟小樓，第五層。
少女將書包隨意扔到地上，屋子裡空蕩蕩的，除了她別無他人。
餘光一閃，牆根下有一團黑壓壓瞧不清形狀的黑影。這正是剛才從張則和背後靈眼皮底下逃掉的不明鬼怪。
它從牆角湧出，就像一大團黏糊糊的膠狀物，漆黑的外皮下面，暗紅的血管縱橫交錯。它似乎在害怕少女，停到她腳邊後，不再動彈。少女冷冷瞥它一眼，抬腿，毫不留情一腳踏下。血汁飛濺，噴射到灰黃斑駁的牆壁上，星星點點。鬼怪消散的同時，一道暗淡的光芒從它的身體流出，最後流向少女，湧入她的身體。
少女走到鏡子前，盯著自己臉上的傷痕看了看，眼裡沒什麼情緒。又轉身，走到門外走廊上，探身望向二樓張則所在的房間，裡面正亮著暖黃的燈光。
過了一會，背後靈從屋裡出來，修長身型一頓，回身，抬頭看向樓上，同少女視線交錯。
然而，少女卻像沒看見他一般，視線隨意的掠過背後靈，抬頭看向天空。五分鐘後，她收回視線，回屋，關門。
張則草草洗完澡，換上完好無損的內褲，套上一條寬鬆的大褲衩，裸著上半身，懶洋洋地往床上一趟，睡意立刻襲來。今晚折騰得太久，讓他疲憊不堪。想到溜走的那抹黑影，張則唏噓。今天如果不是背後靈突然出現，他不知道還要被那群鬼怪糾纏多久。這棟樓裡問題太多，張則煩躁地撓撓頭髮。今天在樓道上遇見的那個女孩，今後他也會多加注意。
睡意漸濃，張則漸漸瞌上沉重的眼皮，他含含糊糊道：「李寺？」
「嗯？」
「去把燈關了。」
李寺正要答應，就見
見原本離開的背後靈從窗口飄了進來，驚訝之餘正想開口，就見背後靈對他搖了搖頭。
背後靈沉默著，替張則關了昏黃的老式吊燈。
睡意正濃的張則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一個翻身，長腿夾著被子，半張臉陷入枕頭，睡著了。
李寺無聲的隱入牆壁。
背後靈卻沒有離開，他慵懶閒適地倚坐在窗台邊沿，守在張則身邊，眼波流轉，就這麼靜靜地，靜靜地望著他。
有那麼瞬間，他的眸色極深，彷彿渴望將張則吸入眼底，拆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