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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第七節 返老還童 文 / 凝波

    返老還童

    大家相信有返老還童這樣的事情麼?這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大多數老年人都想著這樣的事情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找回青春重新活一回。不過這事兒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初夏的中午,二姨跟著姥姥剛從地裡回來,鄧姑姑已經做好了晌午飯。並且燒好了一大鍋熱水。吃完了飯。二姨就讓鄧姑姑給她洗頭。鄧姑姑來之前,二姨都是自己洗頭的,不過鄧姑姑來了之後,二姨似乎變得更喜歡撒嬌,粘著鄧姑姑讓她幫自己做這做那。洗完了頭,鄧姑姑拿了篦子給二姨篦頭。二姨躺在炕上,頭枕著鄧姑姑的腿跟貓一樣舒服的趴著。忽然二姨哎呦叫了出來,原來鄧姑姑從她頭上拔下跟白頭髮。

    鄧姑姑將頭髮遞給二姨瞧,然後笑道:「你才多大啊,就有白頭髮了。老了就得滿頭雪花白了。」

    二姨並不在意,接過頭髮瞅了瞅,隨手扔了。忽然坐起來在鄧姑姑頭上扒拉起來。鄧姑姑雖然比二姨大十幾歲,卻是一頭烏黑的長髮,一根白髮都沒有。平時總是梳的溜光水滑的用簪子別成髻。陣他反亡。

    「去去去。」鄧姑姑笑著將二姨推開,搶過簪子,用手攏起秀髮別好。

    二姨沒找到白頭髮,鬱悶的重新躺下。忽然問鄧姑姑:「姑姑,你怕老麼?」

    鄧姑姑微微搖頭。說:「老有什麼可怕的麼?生老病死,人都要經歷的啊。」

    「可是老了的話,就長滿了白頭髮,長皺紋。長斑,走不動,好吃的也吃不動了啊。」二姨說。

    鄧姑姑有些愣神,想了一會兒說:「所以說那麼多的皇上到處求仙問道的找長生不老藥呢。不過咱們都是凡人,順其自然的活著就行了。老了就享受兒孫福,也沒什麼。」

    二姨湊到鄧姑姑面前,嬉笑道:「鄧姑姑你倒是不會老,來我家幾年,你樣子一點都沒變。眼角都沒有皺紋呢。」

    鄧姑姑溫柔的替二姨將干了的頭髮編成辮子。邊說:「我也會老啊。心老了外貌不變有什麼用呢?告訴你,其實修道有一門專門修煉駐顏術的。修煉後能讓人看上去年輕十幾年。不過修煉這門功課太累,再說,你覺得一個六十幾歲的老頭老太太頂著個三十歲的樣貌很好麼?騙人騙己罷了。一旦破功。就會迅速的衰老下去。他們都不會承受住這樣的打擊,自殺發瘋的就好幾個了。」

    「真的?」二姨驚訝的一回頭,卻忘了自己在編頭髮,頭髮被木梳扯住。頓時又哎呦哎呦的喊疼。

    「老實點。」鄧姑姑輕輕拍了二姨一下。然後點頭說道:「真的。他們修煉的時候吃得苦中苦,當然也有幾十年青春的回報。她們修煉才是真正的考驗意志呢,各種不能吃的東西。還有精確的時辰起床睡覺打坐。能堅持下來的都不是凡人了。不過老天是不允許逆天的存在的,勢必還是要讓他們按照自然的規律變老。既然當初選擇了這幾十年的光鮮外表,也就要承受一夕衰老的結果。不過我倒是聽過一個真正返老還童的故事,你要不要聽?」

    「要,要。你趕快講。」二姨興奮起來。

    姥姥正在東屋納鞋底,聽他們這邊說的熱鬧。也端了針線簸籮過來坐下聽。

    鄧姑姑說,當時她還在山上跟師傅學道。一個常來上香的香客拜神後總將山下的新鮮事情講給他們聽。說是山下有個姓曹的人家,家裡很是富有。不過大家都不稱呼他家是曹財主,而是稱為曹先生。這在當地就是尊稱,一般只對書香門第才這麼稱呼的。為什麼呢,因為這家是真善人。雖然家裡良田千畝,對待雇工卻溫和有禮。家裡也買了丫頭奴才,但丫頭過了十六就返還本家,小子到了十八就回歸自由之身。遇到乞丐從來都會施飯給錢,遇到同鄉有難也會慷慨解囊。他家在城中甚至比縣官說話還有威信。就這麼有財勢,曹先生卻還很平易近人。經常可以在茶館看到他請眾人喝茶聊天,或請客吃飯。一點沒有我掏錢你們必須捧著我的優越感。她家太太也是隨夫行善積德。按說這樣的人家應該萬事不愁了。美中不足就是曹先生得子晚。他與夫人少年夫妻,生了四個女兒,至中年,才得一子。現如今曹先生已近花甲之年,兒子卻才十四歲。

    雖說老來得子,曹先生卻沒有溺愛慣養。家教森嚴。小公子雖說不到弱冠,卻也有其父遺風,接人待物彬彬有禮,並不以自己家資為耀。提起曹家,縣裡人都會挺起大拇指真心佩服。

    曹先生卻有一件憂心之事。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常常耳鳴頭暈。視力也漸漸模糊。請了無數的名醫,卻只能吃藥維持,治不好這病。要說病根兒,倒是有位大夫說的懇切,就是老年病,估計就是咱們現在的高血壓一類的。不能根治。

    曹先生知道自己的身體可能支持不了幾年,總是歎息遺憾自己可能看不到兒子娶妻生子,看不到曹家後代興旺了。眾人雖出言安慰,卻也知道曹先生的身體真的撐不住那麼久了。

    這天,曹先生正在準備出門,上車的時候忽然瞥見門口有個遊方的和尚正在牆根下坐著,大太陽底下曬著,和尚有些中暑的樣子,萎靡看著牆閉著眼。曹先生忙吩咐下人回屋端一碗冰鎮酸梅湯出來,親自端到和尚面前。

    「大師傅,大師傅?你醒醒,來,喝口水解解暑。」

    和尚聽見有人叫他,抬頭微微的睜眼,見到面前一個人端著一碗酸梅湯正遞給他。忙伸手接了,一口喝盡。雙手合十道了謝。

    曹先生接過碗來,又關心的說:「師傅還沒用飯吧?請進我家用過午飯再走不遲。」

    和尚見他言辭懇切,也不推辭。就起身跟他進院。曹先生原本是準備去茶館消磨時間的,這時候也不去了,就告訴拉車的回去,吩咐廚房做素齋。

    和尚跟他進了院子,一重重的走了三道門。因為幾個小姐都已經出閣,曹先生並不忌諱的將他引入內宅,並叫夫人出來見過師傅。

    那和尚並未顯示出對深宅大院有和好奇,依舊從容淡定的謝過飯,待飯食端上桌,曹先生陪坐幫著布菜,一面又閒問和尚從何處來。

    和尚只是吃飯,並不搭言。待飯食用畢,才笑著說:「小僧從小在悲寺修行,今年師傅允許下山雲遊。路過此地,幸遇先生。先生品貌不俗,行善積德,必有後福啊。」

    曹先生見他並不是虛言奉承,也不是以道行誆騙世人的人,臉上就多了分恭敬。遂答道:「我和夫人素日就修佛供道,家訓即是寬待旁人,嚴於律己。我只是做到了我父親要求的而已。只是世道紛亂,我也不能為鄉鄰做更多。大師既然到了我家,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上路如何?我和夫人還有些佛道上的不解之處希望大師傅指點呢。」

    和尚雙手合十,搖頭道:「我自出家,不是在寺廟休息,就是荒郊露宿,從不打擾民宅。一路走來,倒是得到不少善人的佈施。雖說是亂世,但是虔心向佛的人也不少。先生與我有緣,我倒有句話相贈。

    先生長期行善,修行自身,天生的壽數雖然已到,卻因陰功甚大增壽不少。只是先生身體欠佳,日後怕是雖有壽卻也苦啊。」

    曹先生驚喜的問道:「大師傅可能看出我還能活多久麼?我不怕疾病纏身,就怕走的早,看不到兒子成家立業啊。」

    和尚點頭道:「我不打誑語。先生自然可見到孫子。但是具體壽數幾何卻是天機,我不便說。我有個法子,可使先生脫胎換骨,只是修行不易,也要看機緣如何。」

    曹先生聽見自己可以活到看見孫子,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已,待聽說和尚還能讓自己身體好起來,更是感激異常,忙起身作揖答謝,又問和尚有何妙方。

    和尚用手指沾了茶杯裡的茶,就在桌子上寫了個凡心二字。然後說:「先生自為修行自身,並行善舉,已經是世人中一等善人。只是俗世中更有花花世界,煩惱若干,我們出家人雖可看破,先生卻不能遠離這些。但凡沒了凡心,也就和佛差不多了。我勸先生的就是了了凡心之意。」

    曹先生不解,在旁的曹夫人更是著急起來,問道:「師傅可是要勸我丈夫出家麼?斬斷塵緣?」

    和尚搖頭笑道:「並不是這個意思。先生偌大家業,更有幼子在身邊,怎能出家呢。只是先生想想,你但凡身體不適之時,可是憂心煩亂導致?雖說世人都有煩惱,但先生身處富貴,若能更看淡些是非,就更遠離了凡心了。」

    曹先生如醍醐灌頂。果然是這樣,自己每當頭暈目眩耳鳴乏力的時候,無不是生氣煩憂的時候。(所以我猜曹先生是高血壓併發症,高血壓病人不能生氣不能著急,否則就犯病),雖然外人覺得自己有吃有穿有錢有勢,但日常的誰能舒心長樂呢?

    尤其是前幾年,夫人不知怎的,脾氣忽然大漲,挑三揀四的找他毛病,(估計夫人更年期)他躲也躲不過去,著實生了幾次大氣。結果以後每次有個鬧心事兒,就頭疼眼漲,做下了病根兒。

    於是他虛心的請教道:「師傅指點我該怎麼做呢?」

    和尚道:「先生早過不惑之年,怎麼還能看不開小事呢?紛擾隨風過,自在心中留。以後遇事不單要寬待旁人,也要寬待自己啊。」

    曹先生如夢方醒,自己之前的確對別人都很寬和,卻總是盡力要求自己做到最好。總覺得對別人好的同時,對自己差一點方能顯示出自己的善良,怎知這不是一種執念呢?家裡有了小事就覺得自己做家長的不稱職,夫人挑毛病自己發脾氣後又內疚,這不都是沒看開麼?於是對著和尚連連作揖,又強送謝禮。和尚執意不收,依舊瀟灑的去了。

    從那天起,大家覺得曹先生忽然變了。如果說之前的曹先生像落日的餘暉,雖讓人覺得溫暖善良卻不免感歎美景不持久,現在的他就像春天的細雨,除了溫和,更帶了勃勃的生機。他不在因為兒子偶爾的功課不及格大發脾氣,也不會因為夫人的喋喋不休而拂袖離去。在茶館,他也會笑著聽小二偶爾的葷段子而不加責備,他更多的是享受生活美好的一面。這樣的曹先生更讓大伙愛戴,大伙都說,曹先生終於懂得享受生活了。

    過了半年,夫人驚喜的發現,曹先生花白的頭髮竟然變黑了。他的臉頰也不再乾瘦枯黃,而是瑩潤光滑,一點也不像個六十的老頭。曹先生沒事就抄寫佛經,並將凡心二字練得出神入化。

    「你真別不信啊,我上次見到曹先生,壓根就不相信他是個六十的人。跟我一起來的丫頭可以作證的啊。」那香客見鄧姑姑不信,忙拉過丫頭來讓她作證。

    「可不是麼。我家太太去茶樓喝茶見到的曹先生。那就是一個三十幾歲的青年人。眼神明亮,頭髮烏黑,臉上一點皺紋沒有,說話還中氣十足的。我第一次見到曹先生的,回家太太讓我猜剛才那人多大歲數,我說就三十二三吧,結果把我們太太樂壞了。笑了半天才跟我說那就是有名的曹先生。這是我親眼見的。你不信,你下山瞧去,他現在每天下午都在茶館,有時候還票戲唱兩句呢。」小丫頭得意的對鄧姑姑說。

    鄧姑姑從回憶中醒過來。二姨卻喋喋不休的追問:「那後來呢?」

    姥姥也很好奇,一邊納鞋底一邊問:「那他活了多久呢?」

    曹先生一直活到八十七才去世。走之前的幾天還和兒子在茶館喝茶。大家都說不知道的,都以為他們是差個十幾歲的兄弟,根本不像父子。他的喪禮鎮上的人都去了。因為他平時樂善好施,對鄧姑姑縮在的道觀也佈施了不少,所以鄧姑姑和師傅也去給他做法事。躺在壽棺裡的人,面容紅潤,眉黑唇紅,安詳的就像睡著了一般。壓根就不是個老人,就是個青年。這是鄧姑姑親歷的返老還童的事情。這就是所謂的逆生長麼?其實不是的,應該是心境改變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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