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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節 過年1 文 / 凝波

    過年

    年是中國最傳統最盛大的節日。南方人過年吃年糕耍龍,北方人吃餃子看大戲。東北農村過年很熱鬧。當時雖然人窮些,但是喜慶的氣氛絕對比現在城裡高很多。小孩兒都打扮的花紅柳綠的到處亂竄,大人們也都喜氣洋洋的樂開了花。一年忙到頭,就在這一刻將所有的勞累煩惱都忘掉,全家人團團圓圓樂樂呵呵的過個年。

    小年前,各家就開始熬糖稀做糖塊。現在都是買的,當時都是自己熬。姥姥現在還會做糖稀,比買的大塊糖好吃多了。熬好了就拿出去用秸稈挑了凍上。供奉糖塊是為了封住灶王爺的嘴,讓他上天不能說壞話。我只是奇怪,如果灶王爺上天嘴被粘住了,豈不是好話也不能說?

    過了小年就開始忙著和面弄凍餃子。當時不富裕的如二姨家,弄得都是二摻面餃子。就是白面裡還和些苞米面,包出來是淡黃色的,挺好看的,但是摻苞米面的度要掌握好,不然一凍就開裂,只能蒸著吃了。當然也要包少量的純白面的餃子,留著待客和年三十晚上煮著吃。東北農村包餃子可是大活計,一般一家都要包夠吃一個月的,所以東北一正月天天都能吃餃子,感覺這才叫過年。所以農村都有個大缸,把包好的餃子在外面凍一晚上,直接倒進缸裡保存。外面零下三十度餃子都凍的槓槓的。吃的時候哪個盆揀出來一盆,放水一煮,弄點蒜泥醬油,這叫一個香!

    包餃子的時候,左鄰右舍都會攢換開來包,因為一家包得時候,就會請其他家的媳婦兒過來幫忙,四五個人在一起剁餡兒的剁餡兒,趕皮兒的趕皮,邊包餃子邊嘮家常,嘻嘻哈哈的一天的功夫就能幫一家人把一整月的都包完。然後等自己家包得時候,其他人也會來幫忙。這就是農村和氣的一面了。

    年前還要打掃庭廚,拆洗被子換洗衣裳,要把全家人從內到外弄得乾乾淨淨,即便不能全換上新衣裳,也要利利索索的過年。這時候誰要是穿著油漬麻花的大褂,出門要被笑死。

    二十八左右,姥姥會從棚子裡將一隻大紅的燈籠拿出來,吩咐姥爺去弄跟長棍子別在門上,然後將這燈籠挑上去。那時候是沒電燈的,這燈籠也就是三十晚上點上,紅紅的火光映襯著雪地,將周圍一片都弄得紅亮亮的,喜氣洋洋的特別好看。

    等到了三十一大早,就開始忙活著熬漿糊貼對子了。二姨最喜歡坐在姥姥身邊看姥姥小心的抓一碗白麵粉放在小盆裡,就著灶火慢慢的熬,見那膙子都咕嘟嘟冒泡了,二姨就貪心的聞那面香。姥姥技術最好,熬出來的漿糊從來不結塊。貼對子貼別的平順。

    每年年根,有豬的人家就開始殺豬了。這是全屯子的大活計。一個屯子的大家都趕在一天殺豬,提前將揚場的地方空出來,擺上殺豬架子,十幾頭豬一起等著挨宰。要說豬就是很沒靈性的動物,家裡養得狗,你打他打疼了會流眼淚,家裡的牛你要殺他也知道哭。就只有豬,是天生被宰的貨,只知道死嚎。你殺這一頭的時候,那一頭看著也沒啥反應,似乎感覺不到下一個就是它了。二姨不喜歡看這樣血粼粼的場面。不過還是被大舅拉著去看熱鬧。那殺主的都是老手了,將豬綁利索了,一刀下去就直接割斷大動脈,豬一分鐘不到就死了,應該很少痛苦。豬殺死後,用大木盆趁熱將豬血接了,留著灌血腸。這邊就有人將豬肉都拆分了。豬主人或賣或留自己定。不過每戶有豬的人家都是要將下水(豬內臟)留下,就指定一個家裡地方大的人家,用這些下水和肉燉幾鍋熱氣騰騰的酸菜燴肉,全村的人一起吃一頓。那真是見者有份。只要你拿著碗,就能吃個飽。再每家留給殺豬幫忙的一些豬肉,酬謝人家過年不忌血腥殺生。

    這年,二姨家的豬才長到半大,不能殺。只能跟別人家殺豬的買些肉來過年。自己家殺豬可以留些裡脊這樣的好肉吃,買別人家的,基本上都是肥肉多的後鞧了。不過能有肉吃二姨幾個孩子就很高興。一年的油腥並不多,姥爺除了偶爾摸摸魚,並不怎麼上山打獵,所以這過年是給肚子裡裝油水的好機會。豬殺得了,大舅小舅們拿著碗爭著擠到大鍋前求龐爺的兒媳婦給多撈些肉。一會每個人都端著滿滿的一碗燴酸菜出來。碗裡血腸、豬肝都有幾塊,還有幾塊白花花的肥肉片。二姨是不吃動物內臟的,將自己碗裡的內臟都撥給舅舅們,自己光喝酸菜湯。小舅舅懂事,將自己碗裡肥肉片上的肥肉咬掉,剩下一小遛瘦肉夾給二姨。(現在二姨提起還會很感慨自己這些兄弟們的感情深,這是我們現在獨生子女感受不到的。)院子裡整整架起五口大鍋煮肉,將個大冬天的外場弄得熱氣騰騰蒸汽繚繞。全村子的人都在這一起過年。老爺們兒乾脆從自己家拿些好久過來,幾個一群的蹲著拼酒。這邊姥姥從大褂裡摸出省下的錢來跟前院的李家買肉。李家媳婦利落的分了些後鞧肉和兩個豬蹄給姥姥。肉有些肥,但是姥姥聽高興。肥肉就能多煉些葷油,春天孬苦的日子就靠些葷油做菜支撐過去呢。

    姥姥回家就將肉剔了。瘦肉、肥肉、肉皮分開。肉皮可以熬成豬皮凍,將肉皮上的肥肉剔乾淨了,毛也刮乾淨,然後切碎了放在鍋裡熬,差不多兩個小時以後,就可以用盆盛出來冷卻,冷卻以後切開,點上醬油撒上蔥花,香香滑滑的很好吃。瘦肉留著炒菜和包餃子,肥肉就煉葷油了。二姨最喜歡姥姥煉葷油,這樣晚上又有香酥的油滋啦吃了。(油滋啦,就是熬葷油剩下的油渣,因為熬油的時候肉會發出滋啦的響聲,農村都叫油滋啦)每次姥姥熬葷油的時候,她總守在一邊,不等油滋啦出鍋就偷偷的用筷子往嘴裡偷著塞,被姥姥用鏟子打了多少次也不長記性。看著姥姥架起火,在大鍋裡只倒上少許的豆油,然後將白花花的肥肉放進去翻炒,慢慢的豬油都被煉了出來。剩下的油渣也變得金黃焦脆,盛出來用鹽一拌,就是無上的美味。鍋裡的油姥姥會小心的盛出來放在一個罐子裡,等油涼了就變成潔白滑膩的葷油膏了。在開春沒有什麼油腥吃的時候,做菜放些葷油借點肉味,下飯特香。今天的事情就出在這葷油上了。

    年二十九晚上,大舅小舅特別興奮。今年姥姥很大方的給了壓歲錢,倆人跑鎮上都買了花炮。一直沒捨得放,今晚上商量著好好放幾個痛快一下。一般農村是沒那麼大的錢買成掛的大炮仗的,就買些散鞭糊弄下小孩。大舅小舅自己去集市上買,可買了幾個響炮仗。跟今天的二踢腳差不多。倆人偷了姥姥一根香,跑出去點上了。姥姥正做著晚飯,只聽外邊彭的一聲,房沿的稻草渣都簌簌的往下掉。出門一看原來是這倆孩子作妖呢。大過年的也不管了,囑咐小心崩著自己就由著瘋去吧。一會兒的功夫只聽到呯嗙好幾聲巨響。這比一般人家放的小洋辨可響多了。給倆個小舅舅興奮壞了。二姨只顧著幫姥姥打下手,順便偷吃點油滋啦,沒跟倆人出去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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