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89.089:是我! 文 / 素衣凝香
大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尋常的百姓人家,通常都把新年稱作「年關」,相傳在閻羅殿裡,每年「年關」之際,都要有使者來到人家,將世間人的善惡一一盤點,然後帶走一些大善或大惡之人,或投入輪迴,或押入地獄。
「年關」之際離世的老人,也格外之多。
然而對於莊太后的死,卻不盡然是人人悲慟的。
那平陽王與魯國公相對而坐,兩個人的臉上是既喜且憂的神色。喜的是那個從來不懂得變通的老東西莊太后終於死了,憂的是那老東西死的竟不是時候,怎堪將那硃砂扶上了皇后之位?
「眼下要做的事情,有兩件,」平陽王伸出兩根手指來,朝著魯國公比劃了一下,「第一,便是要確保嘯遠侯慕容文鷹與咱們站在一條戰線上,第二,便是要讓那個新上任的皇后婉瑜皇后懂得安分守己。而今她沒了莊太后這個靠山,咱們要動她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要靖王白隱不要強做出頭鳥,皇上白澤還乖乖地當他的病貓,則一切皆可這樣將就下去。如若那兩個叔侄不肯乖乖聽話,魯國公,咱們可不能對他們太客氣了!」
「可是……」魯國公深吟道,「可是那靖王白隱可不是個好惹的角色,憑著咱們幾個,能是他的對手麼?」
「所以唯今之計,一個是要把嘯遠侯牢牢地抓在手裡,另一個,就要離間他們叔侄二人的關係。」平陽王的眼睛裡透著陰冷的光芒,嘿嘿地冷笑。
「那,皇宮那裡……」魯國公猶豫地問道。
「要緊的是你的外甥女兒,她的肚子可曾爭氣?」平陽王略有些吃味兒的瞄了魯國公一眼,「如果她肚子爭氣地懷上了,那麼後宮遲早也是在咱們的把握之下。如若不然……嘿嘿,那就還得再尋幾個聽話的孩子送進宮裡才是。」
再尋女人往宮裡送?魯國公的眉頭皺了皺,道:「這幾日本公進宮瞧瞧那孩子再議罷。」
「也好。」平陽王哼了一聲,冷冷道,「現在咱們就要看看,那個靖王白隱,到底會不會有甚麼動靜。」
若說起動靜,而今後宮裡可謂亂成了一片。
那「慈寧殿」裡一片痛哭之聲,白澤哭得更是肝腸寸斷,硃砂原本是已經十分悲慟的,卻怎堪一國之君已然哭成了這個樣子,如若她再哭得難以自抑,那恐怕整個後宮裡真要亂套了。
然而那莊太后的形容卻全然與她平生的那種威嚴模樣完全相反,她歪倒在床塌之上,瞪大了眼睛不甘地看著一處地方,卻不知她在看的到底是甚麼。而那眼神卻如此令人害怕,使得那一些膽小的宮女竟不敢靠前。
硃砂指揮著那些亂了手腳的宮女們前去做事,又與鄭尚宮二人替莊太后用溫水擦拭了身體,換上了華美的衣裳。然而莊太后的眼睛卻始終怔怔地看著遠方,卻不知她生前所看到的究竟是甚麼景象。「太后娘娘,您請安息罷。」鄭尚宮說著,用手掩住流著淚的臉,悲慟萬分地道。
「母后,您放心,澤兒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白澤緊緊地拉著莊太后的手,哭道。
然而莊太后的眼,卻還是這樣圓睜著,一如生前倔強的她根本不願合上那不甘的眼。
「太后娘娘,您放心,硃砂答應您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硃砂看了看哭得已然完全失態了的白澤,歎息了一聲,然後湊近了莊太后的耳畔,輕聲道,「硃砂,一定會保護皇上的安全,即便是江山傾覆,血流成河,也一定會保護皇上的安全。即便是……失去了硃砂的性命,也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說著,硃砂便抬起手,覆在莊太后的眼簾之上,輕輕地撫下去。
有誰發出了一聲沉沉的歎息麼?
有誰……終是無奈地轉身,邁向了那無盡的黑暗之中了麼?
莊太后的眼,終於合上了。
孝靈已然塔建好,剩下的事情,就要由禮部與尚禮局、內務府來辦了。
一個人影出現在「明霞殿」前,望著窗外那濃濃的夜色,心裡竟是百感交集。這到底是一個結束,還是一個開始?
誰,又能知道呢?
硃砂緩緩地走過去,伸出手撫上了那個人的肩膀。
「你,在難過嗎?」溫和的聲音卻足以讓那人的身體微微地震了震,然而他卻終是沒有回過頭來,而是目光爍爍地望著窗外,冷冷地笑,「本王早就忘記了甚麼是難過了。」
「如果不是難過,為何你眼裡會有淚光?」硃砂輕輕地牽動了唇角,那人卻猛地轉過了身來。
「你在嘲笑本王嗎?」白隱憤怒地瞪著硃砂,他一把捉住硃砂的肩膀,將她拉近自己,「你以為你能看透本王的心思?你以為你是誰?」
硃砂靜靜地看著白隱,這個從來不將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的男人,這個……一直把自己藏得如此之深的男人,為何會有這樣難掩的痛苦與孤獨?
她溫暖的手捧住了他的臉,秀美的臉上出現了如若面對孩童般的寵溺。
「想哭,就哭罷……」這溫柔的聲音,這充滿了情感的目光,竟在這一瞬間讓白隱完全地怔在了那裡。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看著她,心中似乎有一股子洶湧而來的浪潮一下下撞擊著,想要從厚厚的圍牆裡衝破。白隱搖搖欲墜地晃了一晃,猛地將硃砂推到一邊兒,憤怒地吼道:「滾,你給本王滾出去!」
「這是我的宮殿,你要我去哪兒?」硃砂啼笑皆非地說道。
「你的?」白隱抬起頭,看了看這華美而恢宏的「明霞殿」,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這是你的?你竟然天真的以為這是你的?愚蠢的女人,別傻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伸出手來指著硃砂道:「你只不過是一個影子,一個替身,這宮殿不是你的,不是你的!這宮殿是……」
「住口!」硃砂突然揚手手,狠狠地摑在白隱的臉上,怒斥道,「這是我的宮殿,是我的人生,就像站在你面前的是我,打你的是我,罵你的是我,傷你的、恨你的、想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的……想要溫暖你的,都是我,是我!」
硃砂奔過去,將那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一臉惶然的白隱抱在了懷裡,喃喃地說道:「是我,是我啊……」
「你……」白隱的神情像是一個受了傷迷了路的孩子,呆呆地說道,「是你……硃砂?」
「是我,是我。」硃砂點頭,「是我,硃砂。」
「硃砂,硃砂,硃砂……」白隱一遍又一遍地念著硃砂的名字,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硃砂……」